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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烨明点头。
“那今天的说明大致就是如此了。”说完，韩皓楠从他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叠装订好的A4纸，放到白烨明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汉宣大帝》第一到第三话的脚本，你拿回去先看下，我们准备给你的角色是少年刘病已。开拍可能还得等一段日子，那之前会带你去见见导演。”
白烨明一阵心慌。
韩皓楠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道：“不用担心，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导演见你，只是想了解下你现在的水平。”
这句话非但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白烨明更不安了。如果水平不够，又换不了，导演是不是脾气会变得很坏？是不是会放弃对他的指导？和一直以来的所有人一样，把他当成空气？
韩皓楠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继续说道：“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先来这边见习吧，了解下视频制作的流程，也对将来的工作有点帮助，至少不会气死工作人员。”这好像是个笑话，然而说话的人一脸正经，完全笑不出来。
“那，春节过后吧。”
再过一周就是农历春节了，这节点卡得正好。
然后韩皓楠又和他说了些薪酬上的事情，他现在刚进公司，也没毕业，工资是每月固定的，和正式员工比还打了折扣，比起翡冷翠酒店那边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最后，我再和你确认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是想当明星，还是想演戏？”
韩皓楠的目光认真深邃，白烨明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既无法说谎，也无法隐瞒，更无法逃避。
他也直视对方，咬字清晰，语气坚定：“演戏。”
韩皓楠冰冷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牵了下唇角，朝他伸出一只手，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手交握，男人的手不像他的人，很有力、很温暖，让白烨明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一直悬着的心也回到了原处。
接着，韩皓楠带他去了隔壁那栋楼，是公司的专用摄影棚，此时正在拍一条广告片，镜头后面黑压压的人头却是鸦雀无声，镜头前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手举商品念着广告语，声音如百灵鸟在棚内回响。
他们进了导播室，这里的气氛稍稍轻松些，一个四十岁前后的男人盯着面前的六个监视器，通过导播台上的麦对现场发号施令。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不一样的气场，那张脸白烨明认识，正是金海冬。
金海冬见两人进来，先是对白烨明莞尔一笑，优雅得体、风度翩翩。接着看向韩皓楠，冲门口指了指，意思是换地方说话。
白烨明被带到了棚外的休息室。
“比镜头上瘦，还可以再多吃点。”这是金海冬对白烨明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问：“为什么决定来？”
这种关于意愿的问题直接被韩皓楠略过了，他只负责交待事情，也很符合他冰冷的作风了。
白烨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金海冬又问：“不担心我们这个新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款跑路了？”
白烨明笑了笑：“就金前辈的知名度，想跑也跑不了吧？”
金海冬的眉眼舒展开来，眼梢带着笑意：“小韩和你说了我们对你的期待吧？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要演戏。尽管巨星什么的从来没想过。”白烨明很诚实。
金海冬：“成了巨星后，片约会像雪花那样飘来，你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本子，演自己喜欢的角色，期待吗？”
白烨明眼神都发亮了，不用他回答，金海冬就满意地笑了，又问：“演戏对你来说是什么？”
“重生。”这个问题白烨明思考过不只一次，明明不适合演艺圈的体质，却还是想要靠近和了解，是为了什么？不是和某人少年时的约定，而是从那里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每次投入一个角色，就让他的人生更完整了一些。白烨明有时候会想，自己本身只是一个小核，通过与角色共情，演绎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从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就好像一个立体拼图。
金海冬一点也不意外，而是问道：“即使重生为搬砖工人、古代奴隶或者乞丐也愿意？”
白烨明不假思索：“愿意！”
“行了，第一个轮回给你的还是个皇帝，真是赚到了。”金海冬眯眼笑着打趣，又道，“我给于导看过你的片子了，他好像自己还去看过陈艺歌的那部话剧，对你的表现很赞赏。他是个严谨又随和的人。拍戏的时候很严谨，平时很随和，跟着他多学学。”
说完，金海冬就想收了话题，白烨明无论如何都有一个梗在心里的问题，不问难受，他抓住最后的机会，憋足了一口气，问道：“我能问下为什么是我吗？”语速飞快，问完就涨红脸，正襟危坐，就像个待受审判的人。
金海冬看着他，笑了笑，许久，道：“我很久没见过那么纯粹的孩子了。”
接着，就把白烨明送了出去。
刚刚那个，算是回答吗？
白烨明自己都没搞明白，但既然被期待了，那就好好干吧！目标简单明确，利益高度统一，他忽的生出一种世界真美好的想法！抬头那片天都比平时清朗了好多！
目送走白烨明的两人面对面坐在休息室中。
韩皓楠问道：“他真的行吗？”
金海冬笑了笑：“如果在你面前放了张白纸，你会想怎么做？”
“可这投下去的都是钱和人情。”韩皓楠一如既往地冷静。
“我们还缺钱吗？至于人情，是相互的。”
韩皓楠不再说话了，金海冬立起身准备回导播室，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屋里的人说：“相信我的眼光，纯净的孩子往往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一张白纸，你可以用来画画，也可以用来叠纸，当然也能揉作一团扔垃圾桶，怎么做就交给你了。”
34
临近春节，是S市一年内最安静的时期。
大街小巷的商铺除了百货店几乎都关了一半，路上行人寥寥，就连早高峰的地铁都空荡荡的，随随便便就能坐到位置。
白烨明当然不用去坐早高峰的地铁，他这几天就在家里看剧本。
《汉宣大帝》讲述的是大汉王朝第十位皇帝刘洵的一生。这位皇帝在汉朝群星璀璨的帝王群里不是最耀眼的那一位，但也是很重要的一位皇帝。因为在他执政期间，是西汉国力最为强盛的时期，社会和谐、经济繁荣、四夷宾服，史上把这段时期称之为“孝宣中兴”。
而同时，他又是一位传奇的皇帝。因为他襁褓时期是在狱中度过的，他是大名鼎鼎汉武大帝的曾孙、废太子刘据的孙子，当年因牵涉进刘据谋反一案，这一脉被全面打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所以这位皇帝可以称之为市井皇帝，他的童年少年期是在坊间成长的，深知民间疾苦，这与他登基后注重地方管理有很大的关系。
另一方面，他与他的结发妻子许平君的爱情也广为传颂，更是留下了“故剑情深”的一段美谈。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在他与权臣霍光的斗法中，终于让许平君做了皇后，之后却又死于霍光的恶妻之手。然而霍光位高权重，刘洵一直隐忍到他去世后，才大面积收拾了霍家的人，几乎灭了霍家的全族，为自己的妻子报了仇，非常爽快人心！
而白烨明的刘洵是从十八九岁在坊间生活读书以及与许平君相恋开始，一直到霍光去世，他真正开始执掌皇权，可以说影响刘洵一生的事情都发生在这段时期，尽管戏份上来说只有前15集，但是非常关键的！
除了前三话的剧本，韩皓楠后来还给他发了一个书单列表，全都是那段时期的史料论文，足有A4纸的两页！资料后还附了一句：“你们学校有图书馆的吧，这段日子有空就去那儿泡着吧。”
时间很快就走到除夕夜，每年惯例，这一天白烨明都会去白娅家边看春晚边吃年夜饭，当然少不了伯母的拿手好菜，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够看到饭桌上大鱼大肉，豪华奢侈的等级一点不亚于饭店里一桌一千的菜肴！
白烨明深得伯母的手艺真传，这天自然是帮忙准备年夜饭的，留着那父女俩在客厅开着电视机大声议论着这个贺岁片怎么怎么低俗、那个新春综艺抄袭的哪家哪家、这个小鲜肉红得莫名其妙、那个视觉系的肯定是假唱云云。
“爸你看，那个就是小宇！”
电视上好像正放到周兴宇上一个什么节目，白烨明没听到他的声音，应该只是个背景嘉宾。
“这小子越长越男人了嘛。”大伯评价道。
白娅得意回道：“那当然，你不知道多少小迷妹排队等着给他生猴子。”她曾经也是队伍里的一分子。
“生什么猴子？没正经的。”大伯责骂了声，又评论电视上的周兴宇，“他看着不怎么开心啊？是不是过得不好？”
“呃，应该是累的吧。他这种大明星，年末是最忙的，各大电视台抢着请他去当嘉宾呢！这节目应该是提前录好的吧，现在小宇应该在准备春晚。我听群里妹子说，这几天他每天从早上5点忙到晚上12点，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可辛苦了。”
父女俩说话很大声，伯母和白烨明在厨房都听得一清二楚，插嘴道：“小男生把自己弄那么累干嘛哦？身体吃不消的。”
白娅提高了音量回道：“人红没办法啊！”
伯母又道：“他缺钱啊？”
白娅楞了下。大明星应该不缺钱，可是这好像不是钱的问题。
这时候，大伯说道：“搞那么忙，没时间回家陪他妈了吧？就那个，看着被风一吹就能倒的女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忽然一串记忆飘入了白烨明脑中，那是少年宫门口一个穿着长袖长款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肩，五官秀美，脸色却有些苍白，她用柔柔的声音唤：“小宇。”每每此时，周兴宇就会垂头丧气，沉下脸，朝白烨明挥挥手，跟着女人走了。
那应该是周兴宇的妈妈，白烨明从来没听他说过他家里的事情，尽管见过很多次他妈妈来接他，但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周兴宇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他妈妈。而每当白烨明提到时，他也只是沉默。
少年时的白烨明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现在想来确实不太正常。他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晚上七点整，美味佳肴摆了一桌，白娅坐在饭桌旁，看着来来去去端菜上桌的白烨明，忍不住调戏道：“将来谁娶了你，一定幸福死了！”
白烨明瞪了她一眼，伯母倒是帮着他说话：“你这丫头，看着小明忙里忙外也不知道搭一把手！当心嫁不出去！”
白娅吐了吐舌头，象征性地接过白烨明手中的糖醋鱼，摆到桌上。
电视频道已经调到了中央台，主持人正说着新年祝福。
一家四口围坐桌旁，没有太多的客套，就像一顿家常便饭，彼此分享着生活上的趣事，说到乐处哈哈大笑，间隙看两眼电视，吐槽吐槽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但还是会被某些小品给逗得笑成一团。那也许不是因为节目真的有多好笑，而是我们齐聚在一起，这样和乐的气氛、暖心的陪伴，让一切都变得快乐。
这大概就是最简单又最奢侈的幸福。
“啊！爸，妈，快看！小宇要唱歌了！”白娅激动的声音。
电视上，主持人正说着串联词：“新的一年中，有钱、有房、有车，你就满足了吗？”“作为追求精神文化最高层次的现代人，钱、房、车这种太物质了，我们要有更大的追求！”“追什么？”“男神、女神啊！”“哦？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