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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洵心想他明明没有这么做的打算,这真不是他的本心要这么做的,只是身体的自我意识。
这真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这么没有责任的人!——他想他不该对着周凝转移话题。
他意识到这很不对,赶紧抬起头来承担责任:“今天不是故意的,我一下子忘了时间……啊,不是,是那个实验比较费时间……不……就是我下次真不会这样了……”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太糟糕了。
他解释得乱七八糟,但周凝却真没生气了,他揉了周洵的脸一把:“看你黑眼圈都有了,赶紧吃饭了洗个澡睡觉吧。”
“谢谢你。”周洵赶紧说。
“快洗手吃饭!”
周凝语气很凶,周洵赶紧跟了上去,拉住他的手,好在他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周洵看到桌上没有大闸蟹,就问:“不是说吃大闸蟹吗?”
“没得吃了。”周凝气呼呼地回他。
周洵只好乖乖不问了。
可能是饿过头了,周洵没有多少食欲。
只喝了一碗鸡汤,吃了一碗米饭和很少的蔬菜,周洵坐在那里等周凝吃完了收拾桌子,周凝说:“你去洗澡睡觉吧,我自己收拾。”
周洵不愿意走,说:“还是我来收拾吧。”
“快去!”
洗澡的时候,周洵觉得我真像一只寄生虫,但是太困了,他洗了澡爬上床就睡着了,实在来不及帮家里做点什么,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睡得迷迷糊糊时,周洵感受到吹风筒的声音,头上也是暖风,周凝居然在给他吹头发?!
他睁开眼想说不用吹,很快就干了,但是周凝并没有停下来,他一直在吹他的头发。
周凝揉周洵的耳朵,手指很软,周洵精神迷糊,但心里真想把周凝紧紧抱住。
周凝说:“睡你的吧。每次看到网上医生猝死的新闻,我都想到你。”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周洵内疚地想。
周洵一觉醒来,窗帘紧闭,房间里很暗,身边躺着周凝。应该已经很晚了,周洵愣了一下,为周凝拢了一下被子,在微光里仔细打量他。
他这么好的人,居然和我在一起,我上辈子即使没有拯救过银河系也拯救过太阳系。周洵这么想着,小心翼翼起了身,又给周凝拢了一下被子,这才去卫生间,又去接了一杯水喝,然后给周凝也接了一杯,放在他的床头后,这才披了件外套,拿了手机出了卧室。
他们的猫淘淘现在成了夜行动物,白天除了吃就是睡,晚上却喜欢在家里到处跑。周洵走下楼,他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吓了周洵一跳,他则仰着脑袋看了周洵一眼,就踩着步子傲慢地走了。他们两个男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多理睬对方——不,淘淘不是男人,他已经是公公了……周凝给他做了绝育。
这时候十二点多,王霏应该还没有睡,周洵给她打了电话,她也果真很快就接了。
“王霏,我用了三种方法检测了你姨夫的血,有一些个人判断想告诉你。”
“啊,是什么?”她急切地问。
“我们实验室现在有几种方法都可以做梅毒检测,而现在国内最常用的方法,一般是先用RPR这种非特异性抗体检测做初筛,初筛结果为阳性,再用TPPA这种特异性抗体检测做确证。RPR是rapid plasma reagin的缩写,就是快速血浆反应素试验,TPPA……”
周洵还没有说完,王霏就打断了他,“你说这些,我听不太懂,你可不可以说我听得懂的,例如你的个人判断是什么?是不是我姨夫也是阳性,是他传染给我小姨的,对不对。”
虽然她的确猜得有一半对了,但周洵还是说:“你得听我把话说完,你才能知道,你姨夫的问题。”
她只好答应听我细说。
周洵:“我必须告诉你原理,你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RPR是非特异性抗体检测,它的具体原理我就不讲了,它的原理让它能够检测出现症梅毒,但是不能检测出极早期的梅毒。你的姨夫的PRP检测结果的确是阴性的,说明他现在不是活动性的梅毒患者,或者就是他是极早期的梅毒。”
王霏说:“居然不是?”
周洵:“因为他的RPR检测结果为阴性,为他做检查的医院就不会再为他做TPPA检测了。TPPA是特异性抗体检测的方法,它可以直接检测出身体里的梅毒抗体,而只要感染过梅毒,不管是否是现症梅毒,还是既往感染这时候已经治好了,梅毒抗体都会终身存在于他的血液里,所以我检测出他TPPA结果为阳性,说明他之前感染过,只是现在已经好了。为了验证,我之后又做了还在评估中没有上市的IgM实验,IgM实验可以检测出极早期的梅毒,但是不能检测治愈的,结果为阴性。这就排除了他不是极早期刚被感染的梅毒,而可以确定他是既往感染如今已经治愈的情况。这样,他的TPPA阳性就不能赖给你小姨,说是你小姨传染给了他,也可以确定,应该是他传染给了你小姨。”
周洵说得口干舌燥,又不知道王霏是不是听懂了,周洵其实不爱对人讲这些专业知识,说了别人听得稀里糊涂,他也浪费了力气。
王霏说:“你讲那些方法,我根本听不懂,但是你说的结论,我理解没有错的话,是我姨夫传染给了我小姨,然后他又治疗好了自己,然后反过来污蔑我小姨?”
“是这样没错。”周洵说。
王霏变得亢奋:“他陈靖生真是打的好主意,我这就将这件事告诉我小姨去,明天就去找陈靖生的麻烦。”
周洵:“……”
周洵想劝她两句不要冲动,但她已经挂了电话。
回到卧室,周洵轻手轻脚爬上床,很怕把周凝吵醒了,但他还是醒了。周洵赶紧钻进被窝里,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周凝看了周洵一眼,惺忪着睡眼说:“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下楼打了个电话。你喝不喝水?”周洵问。
他摇了摇头。
“那睡吧,已经一点了。”周洵亲了他的额头,又拉了拉被子,将周凝盖好,现在天气已经凉下来了,要是不盖好肩膀,容易肩膀疼。
周凝顺势抱住周洵的腰,靠过去,周洵将他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被窝真暖,这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梅毒螺旋体23S rRNA 2508和2509位的碱基A突变成G,会引起阿奇霉素的耐药。
第5章
第二天,又是上班的一天,因为周洵前一晚没有把车开回家,这天早上就只好又准备打车去上班,他家这里不通地铁,要去地铁站也比较麻烦,不然在这上班高峰期,坐地铁比打车应该还快点。
周凝叫住他:“我送你进城吧。”
周洵感觉很抱歉,“这时候堵车,你送我去,大概要浪费你两个小时了,算了吧。”
周凝说:“我进城去了,回来时顺便去海鲜市场买点海鲜。”
周洵这才说:“谢谢!我来开车。”
等坐上车,周洵很热情地亲自为周凝系安全带,周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好了,走吧,你不怕迟到?”
周洵起身时,眼底含笑地亲了亲周凝的唇角,“要扣奖金就扣,我不管了。”
周凝笑着说:“昨天到底是什么事,一天都耗在了医院,本来就没什么假,还热爱工作到不肯回家了?”
周洵不好说太多王霏小姨的事,也不说是王霏家里,只说一个朋友的朋友遇到的问题。
将事情大概讲给周凝听后,周凝便感叹道:“这个男人也太坏了,你说夫妻这么多年,又有那么大的孩子了,他这么算计他老婆?!”
周洵说:“是啊,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主要是这个病,要治愈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他至少是一年前就得了,而他传染给他老婆,很可能是故意传给她,不然,他应该告诉她这件事,然后两人应该有防范措施才对。”
周凝蹙着眉头说:“要是一个人得了这种病,愿意告诉自己伴侣的概率大吗?是不是很多人都不愿意说。”
“是啊,我们有老师专门做这方面的调查课题,在没有症状出来之前,或者是有症状却没有在显眼的地方能被自己的伴侣看到,基本上大家都不愿意告诉对方自己的病情。被医生引导必须告诉自己的伴侣时,在选择自己告诉伴侣和让医生告诉伴侣上,这些人百分百选择让医生告诉自己的伴侣,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去告知伴侣。我听这个调查报告的时候,当时也挺惊讶,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承担责任去告诉自己的伴侣。”周洵说。
周凝皱眉道:“有这种责任感的人,根本就不会让自己感染这种病吧。”
周洵说:“也许是调查的人群范围的问题,而且他们做的也不是所有病人,只有两个千多个样本。”
“两千多人还不多吗?”周凝说。
周洵听出他语气的不对,趁着红灯,不由侧头看他,又捏了捏他的手,“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周凝说:“不是不高兴,只是想到这些事,就很愤慨。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吗?”
周洵抬手蹭了他的脸一下:“别因为这个坏了心情。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你因为这个难受,我才觉得难受。之前我们医院出过一次医疗纠纷,就因为这次医疗纠纷,我们科室因此增添了好几台设备。”
周凝说:“什么事?”
“不说了,说了你又要愤慨。”
周凝拍了他的大腿一把,“你到底说不说。”
周洵怕他挠自己痒痒,便说道:“说,说。”
“就是有个病人,他在我们医院做了手术,出院后回来说在我们医院的手术过程中被医疗器械感染了梅毒,要我们医院赔偿。”
周凝惊讶:“真的吗?”
周洵:“是啊,我们医院之后真的只好赔他了,导致我们那个月奖金都泡汤了呢。大家都很生气啊,但也没有办法。”
“他不可能空口白话就诬陷你们吧,难道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在我们医院被医疗器械感染的。他应该是之前就感染了,所以他还在另一家医院里用RPR的方法查了梅毒,但是结果是阴性。之后来我们医院做手术,我们医院是例行全都要查梅毒艾滋这些才能上手术的,但是我们当时也只用了RPR的方法查,因为这种方法便宜且快速,但是它没有办法检查出极早期的梅毒,用它检查梅毒的窗口期很长。虽然我们查出来RPR的结果也为阴,但他其实已经感染了,只是技术的限制让我们没有检查出来。他出院后,就过了梅毒窗口期,他再去别的医院检查,自然就查出来阳性了,他就跑来我们医院里闹,说是我们给他做手术的时候让他感染的,这样他既可以拿一大笔钱,又没有良心谴责,还保持了家庭和睦。只是我们不免就很怄气,后来我们就打申请让买了特异性抗体检测的机器做初筛,每次给手术病人查梅毒,就用特异性抗体检查了,等另一种IgM的方法过了评估,我们就可以用这种方法做,这两种方法都可以更早检测出梅毒,有人再想用技术的限制在我们医院钻这种空子,就不行了。”
周凝听得很是专注,“感觉像是听侦探剧。”
周洵笑:“科学的进步而已。要是你愿意听,我真可以给你讲很多这些事,只是基本上都不是好事,怕你听了又生气。”
周凝好笑:“别人的事,我才不生气。”
周洵道:“嗯嗯,你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