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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里,他才觉得一个亲人要离开了,要在遥远的地方转变成另外一个人。季文以后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季文了,季野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但是这种可笑的想法盘踞着他的大脑,久久不愿离去。
他还记得季文走的时候特地叮嘱自己要好好学习,不要惹是生非,即使有人找茬,忍忍也就过去了。
而自己拢了拢围巾,好像说出口的话都不用经过大脑:我整天就是学习,也没什么人喜欢找我这种书呆子的麻烦,别担心啦,别担心。
季文看起来仍然忧心忡忡。
“如果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必须告诉。”季文最后这样说。
如果此时告诉季文,其实自己什么都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存在了一秒钟,就如同春节的爆竹般炸掉了,没有绚丽的烟花。
“一定告诉,一定的,别担心啦,火车要来了。”
第65章
腊月二十九,屋外的鹅毛大雪被北风吹得到处都是。季野和李林城窝在温暖的房间里,奋力地写着寒假作业。
中午吃得太多,季野有点打嗝,李林城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小口小口地咽下去。正在这时,李林城的手机响起来,季野感觉李林城看到来电显示后愣了一下,然后就出了房间。
“谁啊?”季野在李林城打完电话回来以后问他。打嗝真的好了,他继续把水喝完,一阵舒适感滚遍全身。
“一个哥们儿,说等会儿过来玩。”李林城接过季野手中的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饮水机潺潺地出着水。“俞晋南,我好像提过,就因为萧何樗被退学的那个。”
季野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
“等他来了就休息一会儿,估计今天写不了多少作业了。”李林城看了看摊在桌上的作业,试图计算大概还能写多少。
“没关系,反正我们作业都写的差不多了。”季野没什么意见。
俞晋南在楼下喊李林城开门的时候,季野站在房间的窗边就看到了他:一个少年在北风裹挟的大雪中站在门口,头发略有些长,不知道是故意留起来还是懒得去剪,此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结晶;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看就是一个温暖的人。季野笑了笑,怪不得人缘好。
李林城带着俞晋南上来的时候,季野已经从窗边离开。
“季野,俞晋南。”李林城简单地互相说了一下名字,既然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就没必要客套地自我介绍了。
“你们还开空调了,以后我可得经常来蹭。”俞晋南对季野点点头,然后第一句话是感叹房间里的暖和。
“不开白不开嘛,电费有人交。”李林城让俞晋南坐下,季野把书桌旁的椅子让给他们,自己坐在床上。
李林城给俞晋南倒了杯水,问他,“你在深圳怎么样?”即使已经问过无数次,但对外出打工的人而言,这是一个永恒的开头。
他们开始聊在深圳的生活,季野坐在床上撑着头听他们说。
俞晋南有一双豹眼,却从未发射出凌厉的光。可能和李林城一样吧,季野心想,不凶的时候就很和善,凶的时候吓死人。没过多久,季野就发现俞晋南真的很爱笑,不仅是眉眼间的笑意,是开怀大笑,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就见了好几次。但提到工作时,他的脸上透出一种无奈的成熟,联想到李林城曾经多少提过的事情,有种微妙的反差感。
“打扰你们写作业了。”俞晋南讲了一些在深圳的事情,发现季野呆呆地坐在床上。他早就想见见季野真人,现在见到了,和照片上差不多——那是一张李林城偷拍的照片,估计季野现在都还不知道。但是俞晋南却觉得季野和李林城描述的有点细微差别,比如李林城一直说季野很随和,性格好到不能再好,但是俞晋南却从季野身上看到一种疏离感。
“我们作业都快写完了,放半天也没事儿。”李林城颇为自豪,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能写完寒假作业的一天。
“厉害——”俞晋南朝季野竖了竖大拇指,机灵地眨了眨眼睛。
李林城见俞晋南开始作怪,赶紧开口道,“上次和你说的,回来上学,有没有再考虑一下?”
“我在那边挺好的,对了,别告诉别人我回来了啊。”俞晋南淡淡地回应了这个问题。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林城就知道俞晋南不会同意,因此并未再多加劝说,甚至开了个玩笑,“对了,你是初一也躲不过。”
季野插了句话说,“你说萧何樗吗?”
俞晋南听到季野的话忽然笑了,看来李林城真的什么都告诉了季野,自己在躲萧何,是不是全县的同学都知道。
李林城对他和季野的心有灵犀非常满意,回答说,“是啊,萧何樗大年初一肯定得堵到俞晋南家里去拜年,到时候——”李林城揶揄地问俞晋南,“你有没有给他带个礼物什么的?”
“带啦,起码得把初一糊弄过去。”俞晋南强迫自己语气轻松,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敢见萧何,“我都不知道怎么见他,那时候没告诉他就走了。”
“要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李林城叹了口气,他当然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究竟有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最终的答案是“没有”。
没有,没有任何办法,就像事情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一件事情就是挽回它的过程,但是无法挽回。李林城想,无法挽回,已经泼出去的水。
“萧何在班上怎么样?”俞晋南转而问季野。他和以前不太信得过的朋友都没有联系,而且听说了季野和萧何还做过同桌,更是觉得得问一下具体情况。
“他是有点奇怪,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季野斟酌着措辞,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他认为别人都不相信他?”这种事情在所谓“差生”身上比较容易发生,比如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儿却被诬陷,而老师和家长还偏偏相信那个诬陷者。这种事情如果时常发生,那么感到自己不被相信是很自然的事情。
俞晋南恍惚了一下,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季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李林城见俞晋南沉默,说了一句,“他从来不是受害者。”
听到这个,俞晋南笑了,他收回那种略显空洞的目光,回答季野说,“李林城说得对,他从来不是受害者,他的确觉得别人不相信他,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明知的凶手。”俞晋南继续说,“他的要求太高了,他希望别人能在亲眼见到他害人的时候还相信他那不是他做的。”
说着说着,俞晋南似乎有点激动,他拿起李林城桌子上一个水杯,“看见了?这个杯子,上面有李林城无聊刻上去的形状,也就是说可以证明它就是李林城的,现在如果萧何把它偷偷拿走,没有告诉任何人,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要求我相信他在他手里的杯子不是从李林城那里偷来的。”说着说着,俞晋南觉得自己有点失控,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脸色带着灰败,“算了,不说他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季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但是他可能是在测试,说不定他其实得到了李林城的同意拿走杯子,只是让李林城不要告诉你。”从萧何樗与他的对话中,季野总有种在考试的感觉,后来他逐渐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测试。
李林城对季野眨眨眼,示意他放过这个话题。
但是俞晋南却点点头,“我也知道,有时候他只是测试,但是我不想一辈子都陪他玩这种测试。他要求一种绝对的信任,绝对的。”
季野“嗯”了一声,但还是继续开口道,“可能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会出现误会,所以只有绝对信任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我做不到。”俞晋南重复道,“我做不到。”
李林城拍拍他的背说,“正常人都做不到,他的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俞晋南没有回应,他不想让自己像一个精神病。
最后李林城开始和俞晋南在电脑上打双人游戏,季野在一边看书。要吃晚饭前,俞晋南说该走了,李林城和季野下楼送他,说了句“有时间再见”以后,这个传说中的少年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在路的尽头。
上楼之后,两人坐在床上发呆,似乎对刚刚俞晋南的拜访还未消化。
“俞晋南人挺好的。”李林城忍不住开口,“他本身是个生来快活的人,萧何樗简直把他毁了。”
“他和萧何樗以前在一起过?”季野侧过身,看向李林城,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我是说谈过恋爱?”总觉得萧何樗和俞晋南不仅仅是“发小”这么简单。
李林城想了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不好说他们那个叫不叫谈恋爱。”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寻找一种恰当的描述,但又实在找不出,只好尽可能地贴近事实,“他们是那种……反正他们刚生下来就认识了。我不知道他们以前怎么样,反正我认识俞晋南的时候,他就像萧何樗的老妈子,什么事儿都是他来解决,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是他来解决,我感觉一般谈恋爱好像不这样。而且萧何樗动不动就发神经,他不是那种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发脾气,他是那种——”李林城觉得自己说得很混乱,他求助般看向季野,最后说,“就是那种俞晋南就是他的所有物,就得无条件相信他。哎!我也说不清。”如果要让他形容两人的相处,他甚至有种恐怖的感觉,萧何樗如果把俞晋南吃进肚子可能就安生了。
季野笑了笑,“说不清就算了,我刚刚注意到俞晋南喊他萧何,就觉得他对萧何樗肯定意义不一般。”
“那当然不一般了!”李林城忽然激动起来,“萧何樗也不把一般人折腾成那样——”他想了想,“能喊他一声萧何大概是萧何樗唯一给过俞晋南的东西,如果这算一个东西的话。”
“其实萧何樗想要的那种绝对的信任也不是很奇怪。”季野羞赧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有时候看小说电视里的故事,在关键时候没被信任是挺可怕的,他可能想要一种安全感。”
李林城把季野轻轻搂住,“一般人是想要一种安全感,比如我。”他看着季野略有些惊讶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又加了一句,“也比如你。”
“其实我们和他也有点像啊,把信任看的很重要。”季野发现李林城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得直白。说起来可笑,他甚至觉得自己很理解萧何樗。
“我们和他不像,我们的信任和他不一样。”李林城再次感到描述萧何樗是件很棘手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语言不太够用,“你也看到俞晋南举的例子了,我们就不会做那种事。”
“你是说偷杯子,那只是个比喻。”
“那不是比喻,萧何樗就是那样的,字面意义上。”李林城说,“他要的不是信任,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绝对控制——他所谓的‘任何情况下的信任’包括他的确在说谎的时候。”李林城觉得自己终于说清楚了,“他就是要求俞晋南在明明知道他在说谎的时候也绝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季野歪着头靠在李林城的肩膀上,他也不知道怎么评判萧何樗,这种极端的信任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才说他可能精神有问题。”李林城继续说着,感觉自己的语文能力在季野的帮助下大有提高,“他要求俞晋南超越了俞晋南本身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