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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沉把人抱回来的时候,谢沐然和纪梵就倚着玄堂,站着玩手机。
大门虚掩,透着光,不规则地照在地上。
何子殊脸埋在宽帽间,虽然被遮了大半光线,多少还是漏了点进来,被恍着,颤了颤睫羽。
谢沐然听见动静,踢沓着拖鞋,把门拉开一个大缝,一句“哥”刚出口,就放轻了声音:“睡着了?”
“嗯。”陆瑾沉动作很轻,敛了敛眸子,看着谢沐然和纪梵,淡淡开口:“一直在这里等?”
谢沐然也没掩饰,点头:“怕你带着他回来的时候,没手开门。”
他们也没猜错。
人是被抱回来的。
纪梵关了玄关上头的灯,开口:“我煮了点蜂蜜水,要不要给他喝一点?”
陆瑾沉看着怀里的人,默了默,才回道:“睡了,先别吵他。”
“等醒了再说。”
“那先端到房间,放保温杯里温着?”纪梵继续道:“半夜如果醒了,也能喝。”
陆瑾沉:“嗯。”
纪梵:“哥,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我煮了很多。”
陆瑾沉轻笑:“我没喝酒。”
纪梵:“我知道,刚从外面回来,暖一下身也好。”
暖一下身?
陆瑾沉眸色有点沉。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陆瑾沉摇了摇头。
纪梵知道陆瑾沉的口味,只当他是不喜欢蜂蜜水,又道:“我去冲杯淡的,加点柠檬片。”
陆瑾沉声音微哑:“不用,回去睡吧。”
说完,抱着何子殊往楼上走。
直到楼上传来落锁的声音,谢沐然才转头,定定看着纪梵。
纪梵抬脚想走,被谢沐然一把拉住。
纪梵:“干嘛。”
“你都没看见?”谢沐然疯狂拉扯自己的领口。
纪梵皱眉:“热的话转身出门,冷静一下再回来。”
“啊啊啊啊啊啊!要冷静的人是我吗?”谢沐然神情有些崩溃,在玄关的短阶上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突然凑近,贴在纪梵耳边:“下车的时候,扣子都扣好的,回来的时候解了好几颗,你都没看见?”
纪梵愣了下,下意识问:“谁?”
谢沐然:“哥啊!”
纪梵:“?”
纪梵:“……”
“你的意思是?”纪梵幽幽抬眸,看着谢沐然。
谢沐然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说。”
纪梵:“你说了。”
谢沐然:“我没有。”
纪梵:“你有。”
谢沐然:“我说什么了?”
纪梵:“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沐然:“我可没有说他们两个在外面乱搞啊!”
纪梵:“总结陈词很到位。”
谢沐然:“梵言梵语!小心我律师函警告!”
两人说完,一对视,齐齐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
谢沐然突然开口,语气平静:“这别墅你来过吗?”
纪梵不知道谢沐然为什么问这个,可还是如实回答:“没。”
谢沐然:“那你知道现在子殊住的那个房间,原本是哥的房间吗?”
纪梵偏头看他。
谢沐然机械转头,假笑:“小周说漏嘴了。”
纪梵轻飘飘回:“不用解释。”
谢沐然:“……”
谢沐然:“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纪梵:“不用怀疑。”
谢沐然:“……”
纪梵转身进了厨房,把蜂蜜水倒进保温杯。
然后上楼,在门口站定,把蜂蜜水放下,敲了敲门:“哥,蜂蜜水给你放门口了,有事叫我。”
谢沐然扒在楼梯口看纪梵,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纪哥就是纪哥。
纪梵刻意压了声音,所以叩门声和说话声都很轻,没扰到何子殊。
陆瑾沉开门端过蜂蜜水,放在床头。
盯着看了一会儿,倒了一杯,尝了一口。
有点甜,除了蜂蜜的味道外,应该还加了点别的。
他向来不喜欢甜口,也喝不出来,但这人应该会喜欢。
何子殊睡着的时候,向来安静,喝醉的时候更甚。
陆瑾沉坐在床边,曲着指背,贴着何子殊的脸,轻刮了一下。
现在这么乖。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胡乱凑上来的人是谁。
想到那个中途换了方向的吻,陆瑾沉眸子暗了暗。
要不是真醉了,他甚至以为这人是故意的。
陆瑾沉自认不是有耐性的人,从小到大,一向如此。
编排他编排得最狠的,恰恰就是亲妈,宋希清。
宋希清总说是取错了名字,陆瑾沉、陆瑾沉,才养成了这副冷沉沉的样子。
不止一次说他过得太随意,难听点就是潦草。
看着讲究,得体,其实偏颇又矛盾。
陆瑾沉不以为意。
也就这样了,他想。
没什么不好,都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了,再多个几年,跟再多个几十年,其实没什么差别。
直到他遇见何子殊。
矛盾来了,偏颇来了。
欲望来了,克制也来了。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耐性足够好,好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陆瑾沉起身,走到浴室,打开冷水冲了一把,才双手反撑着台子,抬起头。
窗户开着,风轻啸着灌进来,打过玻璃窗缝的时候,还发出尖锐的响动。
水珠贴着脸往下淌,被风一吹,烧灼感消下去大半。
陆瑾沉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觉得好笑。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小朋友都这么乖的任亲、任抱了,都没有亲下去。
他甚至觉得,借着酒劲,哄着人做些过分的都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不想,只是舍不得。
不是时候,地点也不对。
哪怕他知道那地方闲人进不来,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只是吻个额头而已,他都见识了那所谓的“自制力”。
陆瑾沉倚着墙,直到身上的水迹被彻底吹干,才从浴室走了出去。
体温已近冰凉,怕寒气凉着他,陆瑾沉也没敢碰,替人盖好被子,留了盏灯,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陆瑾沉倒了杯凉水:“说。”
“语气这么差?”沈誉悠悠道:“我这是打扰到你了,还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瑾沉语气平静:“挂了。”
沈誉笑了下。
很好,陆瑾沉有时间回电话,心情又不好,证明小吉祥物尚且安全。
沈誉开口:“回别墅了?”
陆瑾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宋易,低头点了一支烟,回道:“说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他就说了什么。”沈誉随口一答,就听见“啪”地一声响,开口:“抽烟?现在不怕被他发现了?”
陆瑾沉抽了一口,也没过肺,语气隐约带着点躁:“睡了。”
沈誉一听明白了,怪不得有时间接电话,怪不得心情不好。
陆瑾沉没兴致跟沈誉贫,语气有点冷:“说正事。”
“说”、“挂了”、“睡了”、“说正事”。
惜字如金。
不愧是陆瑾沉。
沈誉没想往枪口上撞,直接开口:“人追到了没?”
陆瑾沉没回答,单腿微曲,抵在墙上。
沈誉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低气压,为了防止陆大队长直接挂断电话,连忙开口:“我在说正事,你先回答我。”
陆瑾沉把烟掐灭:“你最好说的是正事。”
沈誉听出了话外音。
作为乐青总裁,松了一口气。
身为陆瑾沉好友,又叹了一口气。
沈誉:“白姐给我打电话了。”
陆瑾沉眼皮一撩,顿了顿:“什么时候?”
“刚刚,没多久。”沈誉回道:“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陆瑾沉不冷不热回了一句:“继续。”
沈誉:“我说在追,还没追到。”
实话。
可陆瑾沉听了想打人。
沈誉:“白姐很开心,说很好。”
“还说不敢去问你,怕她一问,一激,你头脑一热,一得逞,事情就难办了。”
陆瑾沉:“……”
沈誉:“还让我转告你,别追了。”
陆瑾沉:“……”
沈誉:“还说……”
陆瑾沉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沈誉:“我还没说完。”
陆瑾沉哑着嗓子:“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沈誉简洁明了:“梁老说的。”
陆瑾沉一皱眉。
沈誉:“子殊马上要试镜进组,他有天赋,可毕竟缺少后天系统的培养,和科班出身的演员比起来,少了点经验,所以要弥补这么不足,除了努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心境’。”
沈誉:“你也知道,白姐的这部电影,整体基调比较晦涩,虽然子殊那个角色色调比较明快,但最关键的那段戏比较难,导演会重点磨。”
沈誉:“白姐说因为一些调整。”
陆瑾沉:“什么调整?”
沈誉:“说那个冲突最大的戏份可能会提前。”
“梁老的意思是,要入戏快,少吃点苦,外部影响就尽可能减少。”沈誉顿了顿,叹了口气:“不是说谈了就演不好,圈子里这么多谈恋爱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受什么影响。”
“但梁老说,这条或许不适用于别人,但适用于子殊。”
“第一次尝试大屏幕,不能万无一失,也要尽可能减少失误。”
沈誉又道:“你们两个啊,消息性价比太高了,娱记只要蹲住了,就一个,都能吃到撑,得缓缓。”
沈誉半天没等到陆瑾沉的回答,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还在通话,才又贴回耳边。
陆瑾沉轻声问:“梁老想怎么做?”
沈誉:“先别谈,等……”
陆瑾沉打断:“不是说这个。”
沈誉:“?”
陆瑾沉:“冲突戏份提前,想怎么让他入戏?”
入戏这东西,本就是个近乎“悖论”的主观题。
演得好,入戏,是两码事。
但说这话的是梁也。
他口中的“入戏”,没有折扣。
同样的,他说了“吃些苦”,也没有。
当年白英拿下影后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
为了最后那几个镜头呈现出来的“死气”,为了让她彻底入戏,梁也找了当时一个专门和罪犯对话的节目,带她进了监狱。
而那几期,是节目最后、也最沉重的专题——死刑犯的最后一夜。
哪怕是心理建设足够强大的主持人,采访结束的时候,神情都已经恍惚了。
梁也就让白英隔着玻璃窗,坐一旁记录,一个字一个字记录。
一个专题,十个人。
最后一个是女孩子,年纪跟白英一样大。
她一夜没睡,白英也一夜没睡。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白英也不在旁人面前提及。
陆瑾沉知道,是因为宋希清。
当时白英杀青的时候,宋希清陪了她半个月。
所以梁老口中的“入戏”,绝对不只是这样。
他只是其中一环。
沈誉刚开始还以为陆瑾沉会生气,可谁知他第一时间问的竟是这个,回道:“这个你最好去问白姐,她没细说,我也不好多问。”
“不过我听她的意思,也就那一个戏份,等过了就好了。”
陆瑾沉:“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陆瑾沉挂掉了电话。
扫了眼时间,又点了支烟,最终还是给白英发了个信息。
……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喉咙很烧,也很干,还有点发苦的刺涩。
他抬手,腕骨抵着额角,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还未起身,就听到一阵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