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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泽把手套还有作业本,连着那张纸条一起放进了最下面的抽屉里,锁好,去上学。
并没有发现桌子上少了把小刀。
四五天后,估摸何天海也该回家了,不自觉地就多买了些菜。
拎着菜刚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帮没事干的街坊邻居聚在一起大声嚷嚷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了,连忙指着人大喊起来。
“哎呀,小泽!你哥他闯祸了!他杀人了啊!警察刚刚来你家找他了!你妈她被吓晕过去了!”
手里的菜掉在了石板路上,青色的菜叶上还带着泥土。
看吧,
念着弟弟的哥哥,
也会是个杀人犯。
人之初,性本善。
番外三
番外三
何天泽的母亲没被儿子杀人的消息吓死,但却在当天晚上跳了楼。
不敢进楼高的小区或酒店,怕给人家带来麻烦,给何天泽带来麻烦。找了一栋拆了一半的矮的可怜的小楼,矮的身体健康的人跳下去都不会当场死亡。
颤颤巍巍爬上去都废了半条命。
站在楼顶的废墟,哭哭嗒嗒,掏出口袋里最后的几块钱,找了块砖头压好。
留给儿子最后的积蓄,还够喝口粥,可不能让风吹走了。
一只脚踏上了边沿,想了想又下来,脱下身上的外套。
何天泽用自己打工的第一笔钱给她买的。劣质的布料,夸张的花纹,地摊也不过二三十。
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压钱的砖头旁边,还仔细地拿下了上面的几根白发。
站在废墟中,想了想,是真的没什么能留下的了,这才又走到边沿。
眼泪还没擦干,就跳了下去。
当晚就被发现报了警。
在警局做笔录的何天泽直接坐警车,跟着警察到了现场。
四周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隔着车窗都能听见。
十三四的少年却是平静的吓人,下车还不忘说声谢谢。
目光里像是看不到任何人,只能见到卧在血泊里的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径直向她走去。
年轻的警察想要拦住他,却被老警察摇了摇头,阻止了。
一脚踏进血水里,把女人搂进怀里,发现她没有穿外套,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仔细掖好。
“妈,都跟你说了,天冷了要多加衣,不然你的肩膀又要疼了。”
女人额头破了个大洞,让整张脸都沾染了鲜血,双眼睁着,很是吓人。
何天泽毫不在意地用白衬衫的袖子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用手合上她的双眼。
“妈,你闭眼吧,我会把你擦干净的,你放心吧。”
他把女人搂紧,用脸去蹭她的头发。
“妈,有我在,你不会冷的。”
没钱置办葬礼,直接就拉到火葬场烧了。
何天泽执意要自己去捡他妈的骨灰。
当他蹲在那里仔细地一点一点把他妈放进骨灰盒的时候,走近的小警察咳嗽了两声。
他没理会,接着捡。
“咳,那啥,被捅的那人没死,你哥没杀人。”
何天泽捡骨灰的手顿了顿,但也只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又埋头继续干活了。
没死又怎样,没杀人又怎样。
就算在他脖子上挂个“我哥没杀人”的牌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何天海捅了人”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早就在各种扭曲嘴脸的讥笑嘲讽中变成了“何天海是个杀人犯”,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事实。
比起被捅的人又活下来了,他们更希望事实是何天海是个杀人犯,毕竟这件事会更有论头,作为他们的饭后谈资也会更加有趣。
何天泽抱着骨灰盒回家,但那神情却像是领着买好菜的要回家一样,没有一点的悲伤痛苦。
何天泽把他妈的骨灰盒放在油腻腻的小桌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打开了警察交给他的,他妈最后的遗物。
一件缝缝补补的外套,几块零钱。
一直让人以为是个冷血动物,没掉过一滴眼泪的何天泽却在看见这两样东西的一瞬间跪在了他妈的骨灰盒前。
“咚”的一声,听得人膝盖发疼。
这一夜都只有他自己和警察交涉,处理他妈的尸体,带去火葬场,带回骨灰,一路上都冷静理智的吓人,不像个孩子。
但是现在这个比大人还坚强的何天泽却搂着一件外套,攥着几张纸币,跪在骨灰盒前哭的像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把脸埋在衣服里,拼命地呼吸,去呼吸这最后残留的一丝气味,母亲的味道。
撕心裂肺的哭声能穿透墙壁,却穿不透冷酷无情的现实。
只一夜的哭泣,何天泽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去上学,抱着他妈的骨灰,一路走,一路洒。
“妈,这是我上学走的路,以后你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妈,这里的桂花树,中秋的时候最香。”
“妈,这里有个幼儿园,你不是喜欢小孩子,以后就能天天看见了。”
“妈,这是我学校大门,你不是可惜一直没接过我放学吗?以后在这里就能天天看着我走出校门了。”
何天泽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无异于是发了神经,再加上学校本来就对于一个“杀人犯”的弟弟很是头疼,所以找了各种理由想要把何天泽赶出学校,却奈何何天泽成绩优秀,从此后又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又不能做的太过,引得社会舆论,只能勉强让他继续上学。
学校在忍耐,何天泽更是在忍耐。
太多的白眼,太多的嘲笑,太多的辱骂,太多的欺凌,太多太多的黑暗,都向着这个十几岁的瘦弱身板压来。
他只有死命学习,他只剩下死命学习。因为他必须出人头地。
所有受过的折磨,都要在他出人头地的那天受到加倍的惩罚。
却还是熬不过三年。
人人都以为李念清当年能逃过一劫是因为神经病这么个名头,但其实只凭着这么个理由还是不足的,更何况还是个假的鉴定报告。
所以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帮李念清减轻罪名,比如说……他不是主谋,又比如说……真正下了狠手的不是他,他只是参与了,而并没有真的动手。
如此一来便只需要一个替罪羊便可。
何天泽当之无愧成了那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人问过他任何事,他就被关进监狱。
他进监狱的时候李念清还没到时间放出来,他俩便一起蹲了一段时间的监狱。
何天泽踏进监狱的那天,李念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眼大,居然勾着的脖子嘻嘻哈哈,称兄道弟。
“哈哈哈,行啊你,平时看你冷酷无情的,现在倒是个识时务的。行,这么仗义,以后就是我李念清的兄弟了。你放心,你帮我多蹲的这几年牢我都记着,等你出去了,就跟着我混,我不会亏待你,保证让你人上人!”
何天泽心里怎能不怨不恨,但他从小是个有心眼,能忍的,知道这个时候反抗就是死亡,只能生生忍下。
直到那天。
李念清在牢里也不安分,又仗着没多长时间就要出去了,更加横行无道。
何天泽总是在他欺负其他牢犯的时候走到一边,选择不看不听。但是那天他拗不过李念清只能去了。
他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了何天海缩在地上任李念清那帮人打骂的模样,像个可怜虫,卑微又惹人厌。
还有他抬头看见自己那一瞬间的表情。
吃惊?悔恨?愤怒?悲伤?还是……喜悦?
“你认识他?”
何天海的眼神太过直白激动,让李念清起了疑心。
“这家伙可是个不听话的,让办个事都办不好!我们正在教训他呢。你……认识?”
何天泽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何天海,何天海当时被抓入狱的时候他根本不想去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在这所监狱。
何天泽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还在直直地看着何天海。
而本来乖乖趴在地上的何天海却突然发了狂,对着李念清冲了过去,却又被一帮人远远拦下。
何天海却不在意,继续挣扎,狂吼,双目怒睁,青筋爆起。
“呸!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怎么可能会认识你们!艹他娘的!你们这群人渣有本事还打啊!接着打啊!就这点本事吗?啊?!妈的!来啊,老子不怕!啊!”
这句话自然激怒了李念清,也无心再去问何天泽到底怎么回事了,直接走上前自己动手,把人往死里踹。
“骂啊!接着骂啊!刚刚不是挺有能耐的吗?!妈了个逼的!起来啊!”
旁人都没敢上手,就李念清一人在那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踹。
何天海本来就被打得狠了,这又遇见个哪里疼,哪里脆就往哪里踹的,不一会就脸色发紫,口吐白沫。
旁边几个人本来还在看热闹,可这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念哥……念……念哥!别踹了,他……他好像不行了。”
可是李念清却好像疯了一样,又或许他本来就疯了,死命地踹,脸上还带着渗人的笑。
何天泽本来还因为何天海刚才发狂说不认识自己而脑子一片空白,听见有人说不行了才回过神来,也不管会不会被李念清怀疑了,连忙上去抱住他的腰。
可李念清现在整个人都像是爆发了一样,力气出奇的大,一下就把何天泽甩开了。
何天泽被甩的晕头转向,一个转身就直直撞到铁门上,凸出的铁片贴着何天泽的左眼轻而易举地划下。
巨大的疼痛突然袭来,何天泽大吼一声,捂着眼缩在地上疼得撞墙。
几人看事情要坏,这才连忙上前合力把李念清压制住。
李念清还在挣扎。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里动静太大,狱警可能马上就来了,几人赶紧捂住李念清的嘴把他拖走了。没人去管趴在地上的何天泽。
何天海缓了两口气,想去看看何天泽,可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用两只手爬到何天泽身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何天泽双手捂着眼大叫,因为疼痛,他不停的翻滚撞墙。因为他的动作,本来就深的伤口血流的更多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何天海爬到他身边,抱住一直撞墙的何天泽,可他没有力气了,不能阻止他,只能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让他撞在自己的手心里。
何天泽发现了何天海,突然发疯,不管自己的伤口,转身揪住何天海的衣领,满脸的血,愤怒狂吼,活像个罗刹鬼。
“混蛋!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逼死了妈!是你毁了我的未来!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啊……小……啊……啊……”
何天海想要说着什么,却因为嘴里的白沫说不清楚。
“你以为刚刚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会感激你了吗!我恨你!恨你!”
“啊啊啊……小……”
“你……你……你为什么不死啊!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吗?!你还要我变成瞎子!不见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去死!去死啊!”
“啊……小……”
何天泽失血过多,力气渐渐变小,揪着何天海的手无力地垂下。
“小……啊……泽……小……泽……”
听见这个称呼,何天泽又突然怒从心起。
“不要再这么叫我!”
可是他抬起头却看到何天海努力扯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