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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薪水虽不至于让生活沦落成困顿,但要说他能轻松地负担起一个孩子的未来,未免太言之过早。
别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李沐雨不是没探问过。答案五花八门,甚至有卖小孩或扔福利院等极端建议,让他听得心惊肉跳。
痛恨被骗是不假,不过要无辜的孩子来弥补损失,只要情智正常都做不出来吧?
既然狠不下心,那只能忍受,时间久了倒也能麻木不躁。
三四个月仓皇过去,账户上始终空空如也,李沐雨回到家面对江栉时,他把怒气冲天的脸皮捋平,逼自己放弃计较这么些破事了。
生活就像永不拉刹的火车,轰隆隆地一天天向前飞速奔跑。
正常情况下,江栉在李沐雨下班前就回了家。
独自趴在客厅的沙发几上写作业,眉头紧锁,面目严肃得让人莞尔。
见到孩子孤独的身影,李沐雨不忘把将苦巴巴的烦恼相收起,顺便勾唇挤出些温和的微笑。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常把要好的同学拉到家里写作业,无论效率如何,至少让写作业这事不那么讨厌。
江栉显然没有这个习惯,从未见过他把同学请到家里玩过,也不曾从他嘴里听到过周围同学的趣事,这可不是正常的现象。
李沐雨难免有些担心,初见时他就察觉这孩子有些自闭的倾向。
听到门开的声音,江栉抬头盯着李沐雨换拖鞋进屋,一声不吭招呼欠奉,看够了才低头继续写作业。
由于饮食正常,最近他个头蹿得跟初春的新笋似的,才买不久的裤子就短了一截,趴着写字的时候特别明显。
李沐雨蹲下身替他拉裤脚,用手指量了一下脚背与裤管的差距,不由惊叹。
“嘿,小子你还真能蹿!”
江栉有点小得意地眯起眼缝:“这么多。”
他也伸出指头,严谨地量出一个距离,逗得李沐雨憋不住地笑。
“终有一天会比你长得高的!”
江栉挑衅得一本正经,脸蛋板得很严肃。
自从家长会后,这句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口头禅。
曾经还说过一次“一定会比你长得更帅”,乐得李沐雨差点没背过气去,问他怎么和女孩子似的计较起脸来了。
江栉回答不出,只能把这句给憋回肚子里。
“对了,新学期得寄宿了,记得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别老是独来独往的。”
李沐雨突然记起江小朋友的近期大事件,连忙正经地叮嘱。
性格内向的孩子在集体生活中多少都会受到一些挤兑,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担忧。
“不去!”
江栉哼哧哼哧地努力用橡皮擦掉做错的题,他头也不抬地拒绝。
“别说傻话,这事由不得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才对。”
李沐雨摇头,拍了拍孩子光溜溜的脑门。
江栉不肯吱声了,只管往写字本上唰唰唰地划。
执笔的姿势比拿筷子还要别扭,矫正了无数回还这样。
“家教就要来了,我们早点吃饭吧。”
看了看墙上的钟,李沐雨准备去厨房做晚饭。
“嗯,那个……”
背后响起可疑的吱唔。
“怎么?”
见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沐雨升起些不详的预感。
“昨天,我让老师别来了。”
江栉小声地回答,“反正钱也给过……”
“什么?!”
像被石头砸到了脚背,李沐雨差点暴跳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耷拉脑袋装软弱的浑小子。
“小少爷啊你不想念书了是不是啊?!费多大劲给你找的家教,特么一句话给我打发了?”
李沐雨气得直跺脚,连忙摸出手机。
“我得找老师去说说!”
“不要!”
江栉不敢抬头,口气却无比坚定。
“我说是你让她不要来,钱不必退的。”
孩子又嘀咕一句,差点让李沐雨吐血气绝。
愣了好半晌,他确定自己的血汗钱白送给人家了。
他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给说说理由吧?她教得不好吗,你要做这事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啊?!”
江栉坚定地摇头:“我不喜欢她。”
“唉呀,又不是让她当你妈,你讲究这么多干嘛?!”
李沐雨手扶太阳穴以防情绪失控,他真是彻底败给了磨人的江小少爷。
江栉抿紧嘴巴拒绝解释,他才不想再见到那个见了李沐雨就笑得花枝乱颤的傻女人,早就让咸蛋超人揍过好几遍,开口让她滚蛋才是最大的胜利。
李沐雨当然会暴跳如雷,不过相处这么久,江栉已明白并非所有说话声发沉的男人爱动手揍人,李沐雨和爸爸的区别很大。
所以干下了这件坏事时,他心安理得简直毫无顾忌。
果然,烦躁地晃悠了几圈后,李沐雨长叹一声就去了厨房。
目送消失于门后的修长身影,江小朋友得意地将眼睛笑成弯弯细细的缝。
而厨房里的李沐雨一刀刀地切着半颗水灵灵的大白菜,魂游天外满心茫然。
白天悠闲工作晚上吃喝玩乐,这个从大学起树立的人生目标已离得越来越远。
他觉得自己蓬松的头发丛里,大概快要见到白丝的踪影。
这种苦逼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这会儿让他抓破头皮也算不出来。
只能认命地执起菜刀,劈出一地的细碎菜皮。
家教是不敢再请了,但江栉的成绩问题迫在眉睫,不请的结果当然是自己操刀上阵。
晚饭后,两人一起挤在江栉的小房间里实践教育活动。
让大学水平去应付小学生的知识,理论上是没问题,但不知什么环节出了错,李沐雨终于发觉“教书”的确是一项专业技能。
“李沐雨,我累了。”
这句话通常在教育活动进行到五分钟时出现。
然后,“李沐雨,我渴了。”
再然后,“李沐雨,我饿了。”
再再然后,“李沐雨,我困了。”
到这阶段基本不用一个小时,就算翻了脸还是会丝毫不差地重现,直至李沐雨自己也被迫放弃。
“睡吧,明天再继续。”
他也累啊,白天要当个疲于奔命的上班族,晚上还要给不合作的孩子补课,他已无力思索人生为什么沦落至此,精神上反而单纯起来,消极情绪被挤得没有空闲去体会。
毕竟生活是永恒的,只要人还活着。
迫于江栉升中学的危险性,教育活动在李沐雨千辛万苦的坚持下,总算没有无疾而终。
不过幸运的是,只要逼到一种境界,江栉进入状况还是蛮快的。在各种反抗不再奏效后,他总算学会和现实妥协,从每天多练一道题到多看一篇课文,像只慢吞吞的小蜗牛,每天往前进的路途上挪走一段路。
李沐雨越来越相信这个孩子的智商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不露痕迹的叛逆性格。
“这篇背一下吧,老师说有可能会考到。还有昨天抽考的试卷呢?”
试卷拿了出来,鲜红的数字难得在及格线之上,虽是只多了两分。
“好小子,就说你不笨嘛!”
他高兴地搂住江栉的肩膀,像一个真正的父亲般地兴奋。
难得被表扬的江栉有些羞涩,飞快地甩开搂抱,站在不远处“嘿嘿”地傻笑。
李沐雨看着孩子的笑脸,马上犯了一个普通家长都会犯的称之为“奖励”的毛病。
他气度非凡地拍胸膛许下承诺:“只要毕业考能保持这分数之上,要什么东西都给买,怎么样?”
“不要。”江栉摇头回答。
“不要?不必客气的,说吧!”
李沐雨难得决定豪迈一把,江小少爷却咬唇不语。
“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一切全凭江少爷吩咐!”
江栉却取过课本,开始念念有辞地背起了书。
李沐雨欣慰地长吁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几乎是在讨好这小子的笑容,难得昙花一现千金难买。
孩子可以不爱说话,但老是将委屈和愤怒闷在肚里,只会发酵成毒,最后害人害已。
其实李沐雨也有满腹不知能向谁说的烦,这会儿终于在孩子的一颦一笑中有所释放,大概也算是一种精神补偿吧?
小床泛着刚晒过被子的温柔,轻软的念书声似乎能让空间和时间都虚化成缥缈的掠影。
睡意朦胧中,李沐雨裹起江栉的毛毯,安心地闭起眼
不知多久,他感到一只凉凉的小手拍打在脸上,然后暖暖的身体就钻进被窝。
“几点了?”
“十一点半了吧……”
耳边响起孩子闷声闷气的回答。
第二天醒来后,李沐雨就懊悔得要命。
挤一张床睡的下场就是头颈落了枕,四肢肌肉各种僵酸。
胸口紧贴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他不禁有些恐惧:会不会已闷出人命?
幸好皮肤上拂过暖暖的气息,细看孩子呼吸沉稳神态平和,睡得正香。
“哎哟喂,要迟到了!江栉,醒醒!”
抬眼看墙上,挂钟已指向七点,把李沐雨吓了一大跳。
可江栉哼唧数声,翻个身继续闷头大睡,丝毫没有理睬他的焦急。
李沐雨手忙脚乱地从小床上跳下地,顺便把满脸怨恨的小少爷拎出被窝推进卫生间。
每天生活的开始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但江栉的校园生活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第8章 睡吗
“关于这次摸底考试,老师要表扬一位同学。”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手压一叠试卷神清气爽地往台下扫视一圈,马上皱起眉头。
坐在后面的同学在桌台下踢了江栉一脚,江栉还是没有反应,趴桌上继续梦会周公。
昨晚他睡得不太好,前半夜被挤到贴墙差点喘不过气,后半夜抱紧堵过来的胸膛才睡去,但不久之后就被强拉了起来。
听到第三声“江栉”后终于惊醒,在满教室的笑声中,他已做好去墙角凉快的准备了,顺便还能量一下身高。
但这次女老师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
“江栉同学,老师要表扬你的巨大进步,但你能不能改一下在课堂上睡觉的习惯。”
她笑眯眯地提出建议。
江栉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惴惴不安地坐下。将腰挺得笔直,努力克制住睡虫的侵袭。
“矮老鼠肯定是偷看的!”
陈艳的诬告照旧清晰入耳,但没有让江栉一如既往的生气,因为老师和同学们都没有留意她在说什么。
事实上已经很少有人再记起“矮老鼠”这个绰号了,他长高了一些,而且和半个学期前那个肮脏邋遢不爱说话的江栉有了明显的区别。
衣着整洁面目清爽,鼻涕也不再随便吱溜,偶尔也能露些笑脸,开始和同学尝试交流,已有女孩子评价为“原来是个挺不错的男生”。
这些过于美好的变化让江栉小心地接受,也小心地体会着奇特的舒畅心情。
只是遗憾这些快乐来得太迟,他即将告别漫长而灰色的小学时代。
“江栉同学,你平时睡得很晚吗?”
下课后,隔壁桌的女同学突然转过头跟他说话。
她笑起来会噙出漂亮的小酒窝,声音温柔又好听。
江栉受宠若惊,将头点得急促又慌乱。
“是,因为……要背书。”
“江栉,你现在好努力啊,成绩进步得也很快,真让人羡慕。”
女同学的赞扬听起来挺诚心诚意的,没有他常听到的嘲讽。
珍贵的真诚,让江栉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