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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别人,正是在谢白梦里出现的那个鹳妖。
谢白脚步一转,便朝那里走去,迈步的时候,从唇缝里吐出一句:“我也不习惯两个人一起逛。”
殷无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立冬发出一串丧心病狂的笑声从旁边经过,大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你怎么又来了?”殷无书嘴角一抽,脚步一顿,转身道。
立冬游蛇一样继续朝人群里钻去:“我在逛啊刚好碰见你们而已先走一步拜拜老大。”
他大概生怕殷无书真来抽他,气都不喘一口就说完了所有话,转眼又消失在了人海中。
谢白:“……”
再怎么不爽的心情,在这种氛围下也绷不住多久,不得不说,看到殷无书那种被堵得肝疼的模样,谢白也莫名有点儿解气的感觉。
他在鹳妖摊位前刚一站定,鹳妖一愣,而后笑嘻嘻地道:“大人,好久不见啊!”
他刚打完招呼,殷无书也跟了过来,站在他摊位前,鹳妖又是一愣:“大人!您也好几年没来了,好久不见啊,今天想要什么书啊?或者这摊上的文房四宝也是刚到的货,玉堂墨坊刚制的一批,养了六十多年。”
“先不忙着挑东西。”殷无书摆了摆手,“过会儿给我把这摊上有意思的杂记游记都包起来。我们来主要是问你一件事。”
来妖市这边逛的妖灵大多是化了人形的,很少有顶着本体出来乱晃的。摆摊点的这些小商小贩也不好妄自断定谁是谁,所以一般通称所有来客为“大人”。
就谢白和殷无书来说,因为谢白每次办公事都用黑色绷带蒙着双眼,只露着下半张脸,所以除了太玄道的人之外,其余人大多只是听说过,名号和本人对不上号。所以鹳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殷无书就不同了,他这人一向随性惯了,到哪儿都顶着这张脸,不遮不掩也没搞过什么变装,所以妖灵界有不少人是认识他的模样的,尤其是妖市这边的,当然也包括鹳妖。
所以冷不丁听殷无书这么一说,鹳妖第一反应就是一抖,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违反什么规定了么大人?”
殷无书失笑:“当然不是,只是来请你帮个忙,放松点,别紧张。”
鹳妖:“……大人您别笑这么轻,我有点怕。”
谢白:“……”
“帮不帮?”殷无书笑得更轻了。
鹳妖:“帮!帮!您说。”
“书摊上卖过的书你都有印象么?”谢白问道。
鹳妖眼珠子一转,道:“有的记得,有的记不清,这要看是多久之前的,也得看内容。比如太普通的没什么特色的书,我可能印象不太深,但是比较特殊的,就肯定会记得……”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问题,然后又补充道:“大人难不成您还抓这方面的事情么?我对天发誓,本店没卖过春宫图小黄书之类的。”
谢白:“……”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殷无书抬手用指节在书摊上敲了敲,道:“好好,停一停,我没那闲情逸致管你卖什么不卖什么,只是来跟你打听一本书,曾经在你书摊上看见过。”
他这么一说,鹳妖终于放下心来,道:“哦哦,行,您说说,我看我记不记得,书名叫什么?”
谢白:“记不太清,只记得是四个字,最后两个字是琐语。”
鹳妖:“……”
谢白:“……”
鹳妖扯开嘴角继续道:“没事,书名不记得太正常了,记得还找我打听干什么是吧?那大人您记得是谁写的吗?”
谢白:“……”
鹳妖:“……”
“那……是什么时候在我这书摊上看见的?”鹳妖脸都笑僵了。
殷无书替他答道:“两百来年前,我想想,壬子年正月十五,你在人间花灯会上摆了个摊子。”
鹳妖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壬子年元宵!对对对!我是在花灯会上看见您了!我还记得那次我让您看中什么就直接拿,结果您不肯白拿,后来还把我摊上所有的琉璃花灯全包了说带回去逗孩子玩儿。”
谢白:“……”
“那时候您身边还有个年轻朋友,是个白衣服的年轻公子,大美人,呸不对,用错形容词了,特别俊!就跟这位——”鹳妖说起旧事就有些刹不住车,说了一半,看着谢白一脸诧异道:“诶?!大人就是您啊!”
谢白:“……”
殷无书弯了弯眼,似乎觉得他挺有意思。
鹳妖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脑子,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大人这么多年不见,您比当年更加气质卓群。”冷了不知道多少倍嘿,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也不知道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避免冷场还是什么,又问殷无书:“当年大人带那些琉璃花灯回去逗孩子,怎么样呀,孩子开心吗?不是我吹,咱店里的花灯做得那叫一个漂亮精巧,还附了个机巧阵在上面,自己演一出皮影戏都不成问题。”
殷无书面不改色地答道:“开心,接连好几天都很老实,也不张口呛人了,乖得很。”
当年被逗的“孩子”谢白:“……”
鹳妖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年要不再来点儿?”
谢白终于忍不住眯了眯眼,冲一来一往聊个没完的两人道:“旧叙完了没?”
他的音质冷极了,冻得鹳妖脊背窜上一股凉气,打了个尿惊,道:“完了。”
“壬子年正月十五,你摆的摊子西南角散着几本书,最上面那本就是我说的,名字最后两个字是‘琐语’,有印象么?”谢白问道。
鹳妖正色想了想,道:“有,我知道您说的是哪本了。”
第33章
“什么名字?”谢白问道。鹳妖道:“叫《西窗琐语》。其实您要问我别的我还真不一定记得,毕竟是两百来年前的书了。记得这本,是因为它是当年店主的一个朋友写的,写了一本,抄了一本。总共就俩,后来那朋友过世了,写的那本就一并烧给他了,留了抄的那本按他的遗愿放在摊上卖,说是等等有缘的人。结果卖了好久也没卖出去,所以我那阵子回回都把那本放在最上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的表情真的太冷,冻得这鹳妖有些懵。说这一长串话的时候还没完全解冻,音调显得略有些呆板。
谢白扫了眼摊面上的书,没见到叫这个名字的,顿时心下一沉:“那本书卖出去了?”
鹳妖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后来店主做了个梦,梦见他那朋友了,那朋友说既然是等有缘人,就不用那么费尽心思地放在书摊上最显眼的位置,跟寻常书一样就好。后来店主就吩咐下来,让我随意了。我有时候会摆上摊,有时候不会,毕竟纸墨总这么晾着也不好。”
一听说这书没有卖出去,谢白便放了心,问道:“那这书现在在哪儿?”
“在书库呢,今天没出摊。”鹳妖回头看了眼自家店面,道:“大人您急着要?”
“嗯,书里提到了一些挺重要的东西,尽快最好。”谢白答道。
鹳妖有些纳闷地嘀咕了一句:“就是本寻常游记啊……”
他面色略有些为难地迟疑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跟谢白打着商量:“咱店书库里面的书浩如沧海,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的,而且这摊位我暂时走不开,不然店主就要来抽我了。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现在去找个人来替我看会儿摊子,我进去找,您先去逛一圈,过会儿找到了我给您送去。”
谢白没过多为难,点了点头:“你进去找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鹳妖:“……”
见这鹳妖又要打尿惊了,殷无书一把揽住谢白,二话不说把他朝旁边带了两步,好笑道:“等什么呀,你跟个冰箱一样在这站着放冷气,他这书摊还卖不卖书了?”
谢白:“……”
见谢白无法反驳,殷无书转头顺手在书摊上扣了扣手指节,冲鹳妖道:“我们去转一圈,过会儿直接回住处,你慢慢找,找到了劳驾送一趟,顺便把其他有意思的游记也一起打包过来,我们住在甲店。”
他说这话的时候,乌沉沉的眼珠盯着鹳妖,一错不错。
说完,他又扣了一下书摊,而后转身拍了拍谢白,道:“走吧走吧,绷着脸做什么,我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卖那种琉璃花灯——”
“的”字还没出口,谢白就已经眯着眼,大踏步地走了。
殷无书一步不差地跟上了他的速度,跟他并肩走着,边走还边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一副很忧愁的样子:“哎……大了口味果然就变了,再不是几盏灯笼就能哄好的了。”
谢白瘫着脸走得更快了,殷无书弯了弯双眼,大概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以前。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揉一把谢白的头,伸出去了才发现,现在的谢白已经长高了不少,再不是习惯的那个高度能摸到的了。
他神色未变,又收回了手,脚下略微慢了一些,没有立刻跟上谢白,而是落后了一步。
他回头朝沧海书斋的方向又望了一眼,眼里盈着的浅笑微微一收,神色变得略有一些复杂。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眨眼之后,他的目光里又重新盈了些笑,转回头跟上了谢白。
心情不一样,看周围的场景感觉也不一样。
谢白跟殷无书并肩走在这妖市的长街上,周围人声笑语不断,灯火微摇,明明暗暗,摆了吃食的各色摊位上热气腾腾,白雾在灯火下氤氲开来,带着食物的香气……
好像这长街又回到了百来年前,热闹却并不算吵,饱含烟火气却并不俗。
“冷不冷?”殷无书用手背碰了碰谢白的脸颊,一触即散,试了试温度。
谢白眉眼微动,把围巾拉高了一些,掩住下半张脸,低声道:“不冷。”
结果刚说完,就被趴在心口的小黑猫拍了拍胸腔,没忍住咳了两声。
谢白:“……”真是拆台的一把好手。
他捏住小黑猫细细的尾巴,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拍了把它圆滚滚的脑袋,示意它老实点儿。
殷无书瞥了眼他怀里的小猫,又扫了眼周围的摊点,问谢白:“现在能吃正常食物了吧?”
当初他给谢白估算过,每日大修不断的情况下,整两百年左右应该可以慢慢扭转体质,适应正常人的状态。从谢白开始炼化阴尸气大修调息到现在,早已过了两百年了,应该能吃正常东西了。
谢白“嗯”了一声。
殷无书挑眉:“那就好,刚好可以把这沿街的吃食都尝一遍。”
谢白:“……”
百里长的大街,几乎每隔十来米就有一处卖食物的摊点,还不包括独楼独栋的食肆……
“全都尝一遍就该横尸街头了老大,丢进海里都当不成浮尸,直接就沉底了嘿!”立冬再次从人群里面冒了头,凑到殷无书旁边说了一句,而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谢白:“确实。”
殷无书:“……”
其实也不能怪立冬哪儿哪儿都有他,毕竟领着太玄道的薪水就得干太玄道的事。万一他真逛远了,出点什么事,殷无书身边连个下属都没有就不好了。
尽管有殷无书在,有下属和没下属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是立冬还是觉得不能走远了,所以他基本上一直绕着这两人逛,保持着他们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时不时还能偷听点儿八卦,多划算。
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