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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家人会对他的出走多多少少有点反应,也许回去后会搂着他安慰他也不一定,但结果回去后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他出走过。
所有的路都不通,他只能选择忍耐地留下来。再也没有同学来约他出去玩,他也仿佛对玩耍失去了兴趣,每天只是埋头于书里。他戴上了眼镜,度数越来越深,成绩越来越好,师长的脸色也越来越和善。五年级下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居然给他发了三好学生的奖状,虽然距离事发之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那几个常欺负他的男生还是发出响亮的嘘声。
若干年之后乔慧臣躺在沙发上看《流星花园》,看到杉菜被英德学园学生群起而攻之的那一场,明明是喜剧,明明也在那样笑着,但看到动情处乔慧臣还是缓缓流下了眼泪。
那种被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孤立、针对,自己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一般人根本是无法感受的。也许只有那些经历过文革在运动中被群众揪出来监管改造随时夹紧尾巴的坏份子才可以对乔慧臣当时的心理有所体会。
人,是靠着不断的学习教训来适应这个社会的。就象小孩子用手指去玩火,大人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一百句‘不要玩火’都不及他自己亲身烫过痛过来得记忆鲜明。
乔慧臣亦学到了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无比惨痛的教训。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母亲事后以咏诗般的语调意味深长地总结了他在这件事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听着这句千古名言,十岁的乔慧臣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以往对人百分百的信任,至此支、离、破、碎。
第3章
乔慧臣翻了个身。
不就是说了喜欢个破丫头片子吗?大惊小怪!小学四年级怎么了?那也只是证明了老子情商高!一群头脑闭塞的蠢货,还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了!
——想到憋气的时候也暗暗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过,不过太明显了,连自己都知道这种话分明是恼羞成怒的产物。是,乔慧臣对那一段狼狈的过去其实是觉得非常羞耻的,从小听惯了人家夸他听话乖巧,还从来没被人那样地厌恶过,太丢脸了。于是密密地锁藏在记忆最深处,碰都不想去碰。所以他也不单单只是抗拒刑锋,但凡跟那一段过去有关的人或事他都不愿再做过多接触。
鉴于此种心理,乔慧臣就连着两次婉拒了刑锋邀约喝酒的电话。
他都不知道这家伙老叫他出去喝酒干什么?虽说是老同学,但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呢?遥想当年还是畅谈未来?当年就甭提了,他还巴不得连刑锋脑袋里那一段记忆都删去呢。至于未来更不可能和他变成那种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古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于是每次都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每次都很遗憾地推说下次,连装病这种滥招都使出来了,生生地在电话里憋出两声咳嗽来。刑锋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怎么的,就叫他好好养病,只在最后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乔慧臣,你欠我一顿酒,等你病好了我要你还的。”
乔慧臣知道他指的是上次自己随口说的那句‘我请’,哈哈笑了两声,挂上电话磨了半天牙:这厮难道是外国人么,不知道中国人喜欢客气客气的?
又到星期一。
这个城市的冬季不象北方那么干冷,因地处长江边,湿气本来就很大,再加上这两天又在下雨,空气越发又冷又湿。
冬天黑得比较早,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中午吃过的东西热量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郝大通一饿就更觉得冷。赶工赶得昏头昏脑的,满脑子里飞旋的都是:包子……热腾腾的酱肉包子……可以治饿病的包子……
“……不行了!”
郝大通大吼一声,扔下手里的笔就去摸钱包。朝廷还不差饿兵呢!正要抬身站起来,鼻端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热乎乎的,酱肉味道……
乔慧臣提着袋子看着他笑。“饿了吧?赶紧吃,刚出笼的。”
“靠!我他妈爱死你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郝大通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连塞了三个才想起说:“你、你也吃。”
“吃过了。”乔慧臣笑吟吟地帮他倒了一杯水。
胃里有东西垫了底,郝大通也有力气油腔滑调起来,操着普通话道:“弟弟,你真是深知我心。哥哥我快饿坏了。”
那是。只要我愿意,要哄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乔慧臣浅浅一笑,笑而不语。
“刑总!”郝大通忽然很热情地叫了一声,“您没下班哪?快,来吃包子。”
乔慧臣微转了个身,看向身后那正向他们走来的英挺男人。不是吧?看他那天的派头就知道混得很好,但确实没想过他竟然就是新来的老总。操,糗大了。
“包子?我不好这个。”男人扫了一眼送到他面前的食物,淡淡开口。
郝大通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讪讪地收回手。乔慧臣立刻把眼光转向别处,通常别人没面子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失礼地盯着他看的,更何况现在这个别人还是自己上司。
“这东西不能当正餐,找个地方吃个饭吧。”男人一句话令郝大通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就精神抖擞地复活过来。“好哇。刑总喜欢吃什么?”
“就火锅吧。”男人随意地下了指令。
“行,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不错。”郝大通转头就打电话订位。这边男人转过头看了乔慧臣一眼,“一起?”
习惯性地就想拒绝,‘不了’两个字几乎都到舌尖了,忽然在男人的眼睛里捕捉到隐隐约约藏着的几分挑衅。
挑衅?
该不是他一早就知道前几次自己是在故意推脱吧?
于是舌尖一转,吐出口的就变成了‘好啊’。
男人看着他,笑了,并不是那种很良善的笑容。乔慧臣看着他,本来也很想若无其事地回他一个他最擅长的那种微笑,但不知为什么,嘴角微微地有点发僵,只得佯装低头掏电话避开他的眼光。
笑吧笑吧,知道你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老子可以拒绝刑锋,但怎么能不给刑总面子呢?是呀,做不到富贵不能淫,鄙视我好了。
乔慧臣其实是挺不喜欢应酬的。
他看起来循规守矩,但骨子里其实很随兴。什么叫随兴?随兴就是不用再带上那个含蓄的微笑,一关上门名正言顺地拉下脸松弛面部神经,穿着邋遢但舒服的旧衣,在沙发上踡着躺着趴着大开叉怎么样都行,看看电视上上网,打打游戏听听歌,想骂就骂,想闹就闹,自由!散漫!在外面这样能行吗?你敢拉下一张脸试试?!
所以呀,乔慧臣每天一下班就归心似箭:俺的小窝耶……俺是自在的小波西米亚……
现在,这个‘自在的小波西米亚’非常、相当、十分地不自在,因为必须要违背良心调动全身的积极性,来努力应酬着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也许是郝大通想表现一下他对工作兢兢业业的态度,吃饭之余也不忘请示一下工作方面的事情。他两人一个老总一个经理,一谈工作那就象中央台的高精尖节目《对话》一样,乔慧臣老老实实地吃菜,嘴里慢慢地嚼,眼睛盯着那两人,脸上摆出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听着听着就一心二用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他那病了两天还没吃药的Q宠宝宝、他那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极品装备、昨晚还没看完的那篇小说……
“哎,”趁着刑锋出去接电话,郝大通凑了过来。“原来你和刑总是同学啊?真看不出来。”
刑锋怎么看也是个成熟的白领阶层,有魄力,有威信。气质偏冷,更給人一种‘安稳不动静如山’的感觉。而乔慧臣,无论是外貌、眼神儿,甚至那副小身板儿,都显得无比的嫩相。上次穿着运动外套斜挎着帆布包打学校附近经过,竟被家长拦着问‘你们考试考完了没有’。让同行的郝大通笑得不行。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是同年,太他妈诡异啦!
乔慧臣不变应万变地一笑。
“小样儿,保密工夫密不透风。”
乔慧臣轻描淡写地道:“小学同学而已。你看,他很明显事业有成,我只是个小小临时工,又有什么好提?”
郝大通眨着眼睛:“其实查询室那份工作真的有点委屈了你……”乔慧臣的知识面很广,文笔又好,做文员绝对不在话下,不知怎么就一门心思地在查询室坐了两年呢?
“别,那工作好着呢。最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
刑锋推门进来,看到两人头挨着头的亲昵样儿,略略一怔,虽然马上就若无其事地过来入座,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神情。
那什么眼光?乔慧臣在‘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这方面可是十分敏锐的,当即心头咯噔一下。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们在搞断背吧?
“大通,刚才总公司那边打电话说八点钟要发一份传真过来,你过会儿回公司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明早开会就要用的。”
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
乔慧臣当即就转开了念头:要不要和郝大通一起走?
立马又否决掉:不行,太明显了。演戏演全套,无论如何要顶住!
郝大通干劲朝天地说:“行!那我现在就回去。”说着匆匆扒了一碗饭,便离席而去。
于是乎,雅间里就变成了乔慧臣最不希望的一对一。
从进来坐下到现在,基本上是郝大通在引导话题,说是他的表演时间那也不为过。现在少了一个人,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冷场。
说起来乔慧臣其实也是找话题的高手。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可以说几句,通常都能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如果发现对方在某方面比较精深,那他就会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人嘛,多数是好为人师的。当然,这个虚心求教还是需要一点功力的,如果显得太白痴,只会‘嗯、啊,哦’,对方会认为你在敷衍,讲着讲着也没什么劲儿,没动力嘛。所以人家在讲的时候眼神要专注,这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必须具备的条件。停下来看你反应时态度不可太平淡,得适当地插入一两个小小问题,表示你有在思考,顺便给他一个机会继续表演。这里又要注意,问题不能太刁钻,万一对方答不出来,那就弄巧成拙了,让人家没面子是万万不可的。
不过,虽然乔慧臣有这种本事,但此时此刻没心情、也没那个状态。
跟刑锋单独相处让他有点不自在。怎么说呢,不管装得多么真诚无伪老实本份,始终都有一种‘老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被看穿的感觉。这感觉实在是太他妈糟糕了,象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似的,怎么掩饰都是徒劳,反而更加令人笑话。
“乔慧臣。”
“哎?”
刑锋笑了笑,伸手过来替他把酒满上,金黄色的啤酒冒着泡泡涌上来。“喝一杯吧,这么久不见了。”
一辈子不见也不会觉得是种损失啊。
不过这句真心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好,干了。”两人碰了杯,都一饮而尽。
“上次你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一下你的近况。结婚了吗?”
乔慧臣‘嗐’一声,“我哪有能力养家。”
“女朋友?”
“没。现在的女孩子眼光精着呢,一个个都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过似的。”
刑锋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