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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爸低着头抽烟,沉默半晌,缓缓说道:“谈谈也好,把话说开了,不管好歹总算是了了一件事。要不一直在心里放着这么一个事儿,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裴戎挑眉,“说的挺有经验似的。”
裴爸苦笑了一下,“我年轻那会儿也喜欢过一个女孩,不过人家有男朋友了,我就什么都没表示。”
裴戎饶有兴趣地问他,“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啊,”裴爸挺感慨地看着他,“我后来想着,要是我当时勇敢点儿,冲上去跟她表个白,哪怕那女孩当时就说我不喜欢你,讨厌你什么的,都比这样自己躲一边瞎琢磨要强。儿子,我跟你这么说吧,这可是你老爹自己的人生体会:一件事要有始有终,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句号之后,人才会了无牵挂的往前走。要不然吧,这事儿就像一直没有结束似的,一直在那里牵挂着你的心。”
裴戎若有所思,“你也觉得我该说出来?”
裴爸的表情挺无奈,“反正你自己也做不了决断,那就让他来做决断好了。到时候你也好死心了。”
裴戎,“……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裴爸也无奈了,“难道让我鼓励你去撬人家的墙角?!”
裴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慕容轻谈谈。裴戎不相信慕容轻会看不出自己对他的心意。从他爸妈现在的态度来看,虽然与自己的计划还是略有出入,但论时机也差不多到了该跟慕容轻摊牌的时候了。
裴戎斗志昂扬地对他爸说:“我要想想怎么跟小七谈,爷爷和我妈那边就交给你了。爸,关键时刻,你要给力啊。最好现在就去找爷爷谈谈,爷爷晚上喝了点儿酒,脑子肯定有点儿迷糊。这会儿跟他说,比较容易把他哄弄过去。”
裴爸,“……”
果然儿子什么的,都是来讨债的。
66、听老猫讲过去的事情
慕容轻坐进出租车;隔着玻璃冲裴戎摆了摆手。裴戎眼中那一抹失魂落魄的神色他不是没有看到;但是看到了又能怎样?当着一位老人;两位长辈的面儿;他能说什么?尤其这几位长辈热切的眼神还明晃晃地集中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刘媛。
只听了一遍慕容轻就记住了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和它的主人一样,不会过分柔媚;也不会过分刚硬。漂亮、开朗、英姿飒爽。慕容轻试着想象了一下她和裴戎站在一起的样子,心酸地发现这两人竟然出奇的般配。
出租车拐过一个弯;把小区门口那送别的一幕远远地抛出了视线之外。
城市的夜晚总是显得比白天更热闹。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街边散步的行人和远处蒸汽腾腾的夜市……好像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笑语喧哗填充得满满的。然而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他看了也只会觉得更加寂寞。
慕容轻觉得自己的周围像罩着一层无形的罩子;他不知道该如何从这罩子里出去,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走出去。
每个人的人生都与别人是不同的。慕容轻心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克父、克母、无嗣、孤独终老……或许小时候从算命的老瞎子那里听来的这些恐怖的批语都是真的……
慕容轻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老瞎子握着他的手掌时那种冰冷粗糙的感觉。他和小六明明是一母同胞,出生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可是他念给小六的批语却全然不同。那老瞎子说小六会妻贤子孝、儿女双全的时候,慕容轻甚至被那股莫名的嫉妒烧灼的喉咙发痛。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似乎在想老天不公平吧。即使知道那很有可能只是个出来骗钱的老骗子,却仍然无法释然,无法把那些批语完全当做一场笑话。直至后来,慕容轻见识到了真正的不公平,才明白这人生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再后来,慕容轻听到广告里忽悠人的那一句“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时候,只觉得满心都是嘲讽的冷笑。这世上何曾有过起跑线这种东西呢?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生来贫穷,甚至有的人连健全的身体都没有……
“平等”这两个字存在的意义便如“梦想”一般,是一根三维立体的胡萝卜,远远地挂在钓竿上,一路摇晃着,却让人永远吃不到嘴里。
慕容轻觉得自己想的很透,可他还是会自怨自艾,会不甘,会……难过。
而这难过,偏偏是因为他看出了裴戎心底的为难——天平的一边是他的爷爷、他的父母,甚至是他的前程,另一边则是他自己的感情。如果裴戎不再追他,不再喜欢他,慕容轻觉得自己甚至不会生气,不会恨他,他只是觉得难过。
在这个仲春的夜晚,陌生的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头顶的星光、甚至是空气中隐隐透出的初夏的味道都在慕容轻的记忆里留下了极其鲜明的印象。
陌生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起起伏伏。
慕容轻问自己:这样的一种牵挂,又该叫做什么呢?
回到家的时候,小六刚走没多久,鱼头一脸怨念地蹲在沙发扶手上,身上的毛毛都还带着潮气。蜘蛛侠在沙发底下钻来钻去,听见门响,高高兴兴地爬出来跟慕容轻打招呼,“小七,你回来啦?小六哥给我们发草莓啦。”
“土包子。”鱼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几个破水果就乐成那样,真没出息!”
蜘蛛侠大概也习惯了它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也不理会它,出溜出溜跑到慕容轻脚边,给他看自己背上鲜红的两颗草莓。
鱼头前几天都没来,蜘蛛侠也不知窝在家里哪一个角落,慕容轻原以为推门看见的又是一个空屋子,没想到这两只居然都在家。他心里暖了一下,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笑容,“你们俩都在家?吃饭没有?”
蜘蛛侠欢快地点头,“鱼肉饭!”
鱼头哼了一声,“小六做的。”
慕容轻走过去在鱼头身上揉了两把,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放进怀里。鱼头本来还要挣扎,落在他腿上之后却又莫名的老实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他,小鼻子耸了耸,“心情不好啊?这几天我不在家,难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慕容轻一下一下地顺着它的后背,轻声说:“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鱼头听不懂,什么叫做单纯的心情不好?
“你们人类好麻烦。”鱼头说:“像我们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情啊什么的。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吗?”
“是不能当饭吃。”慕容轻低声说:“可是人活着,也不能只有吃饭就满足啊。”
鱼头不以为然,“可是吃饭最重要啊。”
慕容轻莞尔,“你说的对。”
鱼头晃了晃尾巴,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瞥见沙发旁边的蜘蛛侠时,一张猫脸顿时又扭成了一团,“你怎么还在这里?!”
蜘蛛侠往慕容轻腿边靠了靠,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出来看你的。”
鱼头作势要起来,“你再说一遍!”
蜘蛛侠瑟缩了一下,不服气地哼哼,“小七可在家呢,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胆子大了!”鱼头倏地跳了下去,一爪子拍到蜘蛛侠身上——这货大概已经从实战中积累率丰富的经验,这一爪子拍下去,居然没扎着自己,反而把蜘蛛侠拍的叽里咕噜打了两个滚儿,一头撞在了沙发脚上。
慕容轻,“……”
两个熊孩子!
慕容轻用穿着拖鞋的脚在鱼头屁股上踢了一下,“为老不尊!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当着我的面就欺负人家小孩儿。”
鱼头望天翻个白眼,“这破孩子欠揍!”
蜘蛛侠哼哼唧唧地告状,“小七哥哥,鱼头偷吃厨房里的威化饼干!”
鱼头冲着它呲了一下满口的尖牙,“有种你接着说!信不信老子拔掉你这一身的刺,拿你去喂耗子!”
蜘蛛侠斯斯艾艾的往慕容轻腿边挪了挪,十分委屈地说:“小七哥哥,其实我每次都可乖了。从来没主动欺负人……”
“哎呀,”鱼头怒了,“你还告状告上瘾了?!”
慕容轻头疼了,“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蜘蛛侠刚要张嘴,就听到鱼头一声怒喝:“不许说!”顿时吓得又缩了回去。
慕容轻抬脚把鱼头划拉到一边去,转头问蜘蛛侠,“你说,到底怎么了?你们俩打架还打个没完没了?”
“我才不爱打架呢。”蜘蛛侠委屈地低着头对小爪,“鱼头老大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它都打我好几顿了!”
慕容轻转头去看鱼头。
鱼头老神在在地坐在地毯上舔了舔爪子,“哎呀,真是没用的小东西,就知道告状!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我那是心情不好。心情好了谁乐意打你玩儿啊。”
慕容轻忍俊不禁,“你刚才不是还说吃饭最大?怎么你也心情不好了?”
鱼头一脸沧桑地叹了口气,“谁没有年少轻狂过啊。我这不是偶尔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嘛。”
慕容轻跟这两只小家伙斗了半天嘴,之前的伤感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听见鱼头老气横秋的说话,忍不住笑着逗它,“是见到老情人了吗?初恋女友什么的?”
鱼头懒洋洋的在地毯上趴了下来,脑袋搭在爪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哪里有那么浪漫啊。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你们真要听吗?”
一人一刺猬同时点头。
鱼头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看你俩无聊的!”
慕容轻不耐烦地拿脚丫子划拉它一下,“少卖关子!”
“其实也没什么啦,”鱼头被他拨拉的险些倒一边去,晃了一下又趴了回来,懒洋洋地说:“就是当年的一点儿恩怨。”
慕容轻失笑,“不会真是前女友吧?”
“其实跟你们说说也没什么。”鱼头叹了口气,“当年呢,就是我还跟我的第一个主人住在一起的时候,跟邻居家的小白猫好上了。”
慕容轻和蜘蛛侠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鱼头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样,“后来它就告诉我我们要有宝宝了。”
慕容轻没有再问,他在某些方面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就这么几句话,他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我答应它,陪着它一起生宝宝,然后一起把它们养大。”鱼头的眼神沉寂了下来,语气也开始变得淡淡的,“可是那时候我的主人正好想扔掉我,我就被他爸爸,也就是我的第二个主人带走了。”
蜘蛛侠愣愣地问它,“你失约了?”
鱼头眨巴眨巴眼睛,“那不是没办法么。我也不知道它会在那个时候生宝宝……”
慕容轻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沙发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呢?再没见过它?”
“见过。”鱼头把脑袋埋进爪子下面,闷声闷气地说:“但是见面的时候才发现宝贝们都被人抱走了,一只都没有给它留下。要不是我失约,可能也不会这样。所以它是非常非常讨厌我的。嗯,其实也是我对不起它,毕竟说好了的话我没有做到……”
蜘蛛侠泪汪汪地说:“真可怜。”
慕容轻不知道它觉得谁在可怜。但是鱼头的样子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消沉。慕容轻伸出手在它背上轻轻摸了摸,“又见到它啦?”
鱼头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遇到以前的熟人了,它跟我说,小白已经死了。”
慕容轻的手停顿了一下,轻轻落在鱼头的脑袋上,“既然宝宝们是被人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