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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薛木想了又想,也想不起来零八年一月二月发生过什么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啊,零八年不就是奥运……还有汶川地震!”
“汶川?”贺冬兰脱口而出,“在哪儿?”
“四川!汶川!”薛木激动地跳了起来,“二零一八年五月十二号十四点二十八分!汶川八级地震!这个我记得太清楚了,高三的时候不知道作文写过多少遍!”
薛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沉默片刻,说:“行。”
“行什么?”贺冬兰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五月十二号嘛,也就还有四个月,”薛峰道,“你不就是想要钱买房吗?五月十二号如果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地震了,我可以拿五万出来,给你安排。”
“五万?”薛木大失所望,“只有五万?”
“只有五万,”薛峰说,“我不可能把存款都拿出来的,你奶奶姥姥他们随时有个病啊灾啊的,不得留着钱用?”
“其实不用,”薛木道,“他们身体都好着呢,十年都没生过大病,就是我姥姥最近一两年有点阿兹海默了。”
“什么?”贺冬兰一听不免紧张了起来,“什么默?”
“就是老年痴呆,”薛木解释道,“不过到我死的时候都还没有很严重,就是有的时候记不住事儿。”
贺冬兰眼神黯了黯,薛木的太姥姥当初也是得过老年痴呆的,这听说确实是会遗传的。
薛峰看了看贺冬兰的神色,又转头说:“行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先等你说的五月份地震吧,到时候再说,你先写作业去吧。”
薛木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五万实在有点难以操作,但是好歹聊胜于无,只得默默起身回了房间。
“你别往心里去,”薛峰安抚贺冬兰道,“不用信他说的话。”
贺冬兰神色复杂地看向薛峰:“你不信他还跟他这么说?”
薛峰有些难掩焦虑:“先糊弄着他,回头你问问他班主任,看看他在学校表现有没有不对,不行……寒假的时候我找找人给他看看。”
“不会真的精神有问题吧?”贺冬兰愈发揪心。
“我一开始觉得是他有什么事想糊弄咱俩,但是你看这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呀……好好的怎么会……”
“这孩子从小就闷,光知道埋头学习,高中跟之前不一样,压力大,他又不爱跟咱俩说,一直压抑着心理确实可能出问题也不好说……先看看吧,先看看。”
──明天去网吧吗
──听阳哥的
──我还中午吃完饭接你吧
──那不行,我得跟大钱一块儿去学校
──你给他活着呢?
──不是,连着两天去网吧了,周日我不能再让我爸妈知道吧,先去学校,咱们从学校再走,正好放下东西
──行
第二天下午,薛木如约和郑大钱在37路公交车站碰了面。
“哟,没叫你男朋友骑车带你去学校啊?”郑大钱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
“谁?”薛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朝阳哥哥呗。”郑大钱翻了个白眼。
“噗──”薛木忍不住笑喷了,“你还吃他醋呐?”
“我可吃不起,”郑大钱还拿着劲儿,“我算什么呀,又不会打游戏。”
“哎哟行啦!”薛木一把勾住了郑大钱的脖子,一边咯吱着他一边说,“咱俩什么交情?朝阳能跟你比吗?咱俩都多少年了?往后还多少年呢?你瞧你那小心眼儿那样儿!”
郑大钱最怕痒,一边绷不住笑一边连连躲闪,口中说着:“从前陪人家看星星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换旧人了,就叫人家牛夫人!”
薛木与郑大钱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二十多年不是没有过矛盾,郑大钱与前男友作天作地差点把命作进去的时候薛木也恨不得想把他掐死,但这种超越友情类似亲情的感情,让两人无论如何也记不了彼此的仇,何况只是这样的小插曲,说不了两句话就和好如初了。
“哎,这个给你,”两人坐上车,薛木拿出了上午刚去超市买的洗面奶和保湿啫喱,递给了郑大钱,“你别用可伶可俐了,不好。”
郑大钱接过看了看,撇了撇嘴说:“妮维雅呀,是比可伶可俐贵,但是不如可伶可俐适合我。”
“你信我吧,”薛木握了握郑大钱的手,“十年之后你会非常感谢我的。”
“神神叨叨的……”郑大钱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塞进了包里,拿出iPod,分了一只耳机给薛木,说,“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等着抄你的呢。”薛木戴上耳机,理所当然地说。
“我发现你跟朝阳走得近了之后被他传染得好严重,连作业都不写了。”郑大钱道。
“有什么好写的,”薛木耸了耸肩,“考上大学也没屁用,说到底还是得买房──十年之后你就懂了。”
回到学校,一进宿舍,薛木赫然发现万朝阳正躺在他床上听歌,讶异问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万朝阳坐起身,摘下一只耳机,说:“走不?”
“走,走,”薛木答道,“等我换个床单被罩。”
“你们不会又要去网吧吧?”郑大钱问道。
万朝阳斜着眼冷冷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跟你有毛关系?
“怎么着?你也想去?”薛木一边套着被罩一边问道。
万朝阳顿时有些警觉,生怕郑大钱真的顺杆爬也说要去。
“我可不去,后天就考试了,上回月考我就没进前五十,这回要再不进,我这寒假没好日子过了──你复习好了?”
薛木笑了笑,没有答话,将四个被角塞进被罩,然后捏着两个递给郑大钱:“帮我抖落抖落。”
郑大钱正要伸手,万朝阳却抢先一步将两个被角攥住,薛木愣了愣,然后笑笑,与万朝阳一起抖了抖,又扔回了床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说:“我也没复习,然而我并不在乎,我无所畏惧。”说罢一搭万朝阳的肩膀,“走啦。”
万朝阳与薛木一同走出宿舍,还不忘转头留给郑大钱一个嘚瑟的笑容,只剩郑大钱自己黯然喟叹:“唉……这可怎么办呐……”
“你真没复习?”走向车棚的路上,万朝阳忍不住问道。
“蒙你干嘛?”薛木道,“我天天跟你去网吧,复没复习你心里没数吗?”
“那你不怕考砸了?”万朝阳又问。
“砸就砸呗,能怎么的?也不能因为我考砸了就把我劝退吧?”薛木一脸无所谓。
万朝阳看看薛木的得得嗖嗖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没再接话。
走到车棚处,薛木忽然发现后车架上安了个坐垫,惊喜道:“妈呀,这么贴心吗?专门给我装的?”
“嘁,”万朝阳勾了勾嘴角,“自作多情。”说完就弯下腰开了车锁,正要把车推出来,却听到一声:“等会儿。”
万朝阳回头一看,薛木从那个小袋子里掏出两个耳包和两副手套,递到万朝阳面前说:“我也有准备!来戴上,省得冷了。”
万朝阳怔了怔,却没有伸手接过。
“客气啥!”薛木不管不顾地将一个耳包给万朝阳戴上,又晃了晃手套,说:“来,手套。”
万朝阳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接过手套戴上,又看看全副武装的薛木,臭着脸踹了一脚车梯,跨坐在车座上,一言不发。
薛木有些莫名其妙,也跟着坐在后车座上,感叹了一句:“真舒服嘿!”
万朝阳冷哼一声,飞速地踩着脚蹬子出发了。
薛木被晃得差点直接折过去,连忙抬手搂住了万朝阳的腰,心说这又是作啥妖?
而万朝阳,腰部的肌肉骤然紧绷,脸也不知为何有些发热了。
一定是耳包和手套的原因。太热了。嗯。
──他这样想道。
第十六道题 如果我忘了我 请帮忙记得我
周二的上午,薛木拿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张考卷。
不知是不是由于中学时代压力太大的缘故,即使毕业多年后,薛木也常常会困在考试的梦魇里,不是拿到卷子一个字都看不懂,就是做着做着题突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坐在考场,要么就是明明自己答对了题,老师就是不肯给高分。
此刻他终于再次重临这样的梦境,才发现其实考试没有那么可怕。
是啊,考试有什么可怕的呢?薛木一边托着腮帮子望着一篇心灵鸡汤式的散文阅读,一边神游天际开始胡思乱想。
考试当然不可怕,不过是考察应试能力,能力强的分数高,能力弱的分数低。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对就得分,错就丢分,这样明了的规则恐怕比成人的世界不知简单多少。
可怕的当然是考试之后的结果,薛木当了一辈子的学霸,每次考试都很紧张,就怕自己考得不好,可是仔细想想,考得不好,究竟又什么损失?
薛峰和贺冬兰是从来不会因为成绩苛责他的,老师们个个都把他当做掌中宝自然也不会骂他,同学们更不必说,在意自己的分数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他?
其实到了高三下学期,薛木已经无法维持年级第一的地位了,他比同学们早些开始努力,领了跑,可等到大家都开始努力学习时,那一点差距就慢慢被缩小、被追平、被反超了。
因此高考前最后的几个月,是薛木人生中最辛苦痛苦的时刻,他拼命地学拼命地练,可是考试时还是无法像从前一样遥遥领先,尽管偶尔也能跃居第一,但更多时候也只能在前五甚至前十徘徊,虽然成绩已不算差,可“无能为力”四个字还是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最终,薛木没有报考什么北清人师,而是量力填了政法大学的志愿,高考水平发挥正常,年级第二,考了第一的杨钊达成了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北大的指标。
然而薛木由始至终一直拼命学习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大家对杨钊高三一年的努力复习都选择性地无视,他莫名成了“没怎么学习就考上北大”的典范,薛木仍是大家认定的最强学霸──努力了三年也考不过人家的学霸。
学霸……学霸……
窗外的日头还在升起,虽已有光芒照进,但教室里的灯仍尚未关掉,接触不良的白炽灯管发出“嗞嗞”的声响,与沙沙的写字声相映成趣。
一片白噪音中,像是一道灵光闪过,薛木忽然明白了自己恐惧的根源。
他怕自己考得不好,怕自己学不明白,怕自己无法继续成为那所谓的学霸,正是因为他多年来从来未曾认真考虑过自己和未来,只知道学习、考试、分数、排名,却不知这一条既定的道路通往何方。
他没有自我,“学霸”是不知不觉中获得的一个标签和头衔,让他稍稍有了一丝认同和肯定,所以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这个模糊的概念,假装自己有了一个清楚的人格,因此他才害怕,害怕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让他再次迷失自我。
迟来的顿悟让他有些惊慌,他放下了笔,伏在桌上,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中,任由巨大的空虚感将他包围。
他的一生太短暂、太仓促、太忙碌,他盲目地走在人们认为的优秀的道路上,上学、考试、留学、工作,他不曾去思考人生的意义,不曾去反思努力的目的,只知道高考的分数、留学的绩点、论文的成绩,而当“上学”这样的短期目标与他作别,面对长达数十年的工作生涯,他忽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