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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王忱下意识地抓了抓他的头发,他吞吞吐吐的语气和这个小动作愈发让秦聆感到有些熟悉了。她盯着万辰——又或者说,王忱,试图从记忆里搜刮更多关于王忱的标志,但她对王忱的了解又实在有限。尽管他们也相识十年,但秦聆对王忱的印象,很多是附着在他和哥哥的关系上,譬如他的体贴、他的无微不至、他对哥哥工作的帮助还有起居生活的照料……
照料?!
秦聆的思绪猝然停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她冲着面前这个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人喊了一声,然后扬扬下巴,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对这个人有些接受,秦聆的态度慢慢自然下来,恢复了那个骄傲的千金小姐模样,“你会不会做饭啊?”
王忱没想到秦聆话题转得这么快,他有点愣:“当然会啊,哪次你来我们家不是我做饭啊?你饿了啊?晚上没吃饱?”
说着,王忱就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环顾一周,“这里有厨房吗?没有吧……又不是酒店公寓……你想吃什么吗?羊肉烩面?还是弄点孜然羊汤?”
秦阅和秦聆兄妹两个都是北京出生、北京长大,是地地道道的羊肉爱好者,王忱下意识就想去迎合她的口味。这么多年,每逢秦阅不在的时候,王忱也总是以秦聆的兄长自居,尽力地照顾她,像秦阅那样、甚至比秦阅更殷勤地满足她的要求。
因为她是秦阅重视而珍爱的家人。
谁知,秦聆坐在原地,连动都没动,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人”的表现
这样有些二,有点傻气,别说脑筋急转弯,连脑筋转小弯似乎都困难的样子,实在是和王忱太像了。
如果不是这张年轻得令秦聆有些嫉妒的脸,她几乎不想再怀疑更多。
她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理智的声音在镇守阵地,那就是她仍记得,万辰,是个演员。
“唔,其实,不是我饿。我是突然想起来,我哥好像一整个晚上都没吃东西,你知道的,他嘴一直挺刁……前不久还刚刚喝酒喝到胃出血,被我压着住了一个礼拜的院,所以……”
“等一下!”王忱突然瞪大眼睛,反应剧烈地低吼,“你刚说什么,秦阅怎么了!”
秦聆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回答:“胃出血啊……”
“我操!”王忱刚还在思考怎么给秦聆做点吃的,听到这里却一下子排空掉脑子里所有的事情,他霎时就焦躁起来,定在原地不到一秒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来回徘徊,“怎么会胃出血,胃出血……因为我吗?是因为我死了吗??妈的……我这个废物,我他妈拍什么电视,我就不应该离开北京……我就,我就应该不管他怎么打我都不能走!”
王忱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明知道秦阅会多难过的。
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秦阅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就像秦阅挂掉他电话那样坚决一样,他可以同样坚决地一个人走下去。他就那样相信了白佳润之前告诉过他的话,秦阅很好,他竟然真的以为,没有他,秦阅也能过得很好。
可这怎么可能?
十年不分彼此的相爱,他远离秦阅所带来的痛苦足以令他感到煎熬,而他是在知道秦阅仍活着的情况下,抱有希望地等待重逢的那一天。而秦阅,却是沉溺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度过每一天。
他明明应该料到这一切的。
他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在离他这么远的地方过新的生活?
王忱忍不住蹲了下来,崩溃而苦恼地用力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地上的影子昭示着秦聆似乎想要向他走过来,王忱赶紧把脸捂住,“给我一分钟……小聆,就一分钟……我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他不爱哭,讨厌哭,从16岁开始每一次遇到困难他都会极力和自己的情绪做斗争。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并不想因此被定义为软弱。但似乎关系到秦阅的事情在他这里总会失控。
王忱说是一分钟,他就真的只是埋头在那里蹲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他迅速站起来,刚刚夺眶而出的眼泪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有些微红的眼眶,和他从秦阅那里偷师学来的、故作镇静。
“哦,我好了,你刚刚是什么意思?要我去……要我去给秦阅做点夜宵吃吗?”王忱吸着鼻涕,揉着眼睛望向秦聆。
“呃——”
秦聆盯着王忱,不,此刻她认为自己盯着的其实是万辰。
这张脸实在精致得有些人神共愤,就算这样狼狈以后,万辰的发型也保持着诡异的凌乱美,红了的眼眶看起来让大男孩更无辜更需要被保护。
如果,她想,如果他真的是王忱的话,那自己的哥哥真是……非常有艳福啊。
秦聆干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说:“是的,我哥最近胃一直不太舒服,我给他做饭也不是胃口很好的样子,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来试试。不过,我的条件必须先说在前头,你过来,只是做一顿饭,我不会给你机会见到我哥,在我彻底确认你的身份以前。”
“好啊好啊。”王忱点点头,秦聆本还担心对方会不会追问她要怎么确认他的身份——坦白讲,她其实都没想好。但王忱根本不关注这些,“不过秦阅一直和你住一起吗?那我能不能多给做几顿饭啊?”
“……你不是在剧组拍戏吗?”
“哦,没关系,我可以……嗯,每天收工了开车过来做饭的,我的戏不多的,我可以……可以自己想想办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和谢飞啊?”
“……”
秦聆嘴角抽了一下,“你考虑得太远了,先做完这一顿再说吧。”
她看了下腕表,尔后从手包里勾出车钥匙,“别磨蹭了,赶紧走吧,再晚一点我哥都要睡了。”
“好好好,那快走快走。”王忱点头如捣蒜。
十二点整。
秦阅回复完这一天所有的工作邮件,准备洗澡睡觉了。
晚上遇到万辰的意外令他一晚上都毫无食欲,庆典上的晚餐纵然菜色诱人,他却几乎水米未进,心不在焉地敷衍完了兴致勃勃的妹夫,他就迫不及待回了家里。
但这只是妹妹的家。
一个相对于今晚而言暂时舒适的避难所,却依然不能成为令他心安理得的住处。
好在,他总算快要回北京了。
松一口气,秦阅正要脱掉身上的衬衫,有人敲响了门。
“哥,是我。”
秦阅扯下领带扔到一边,走来开门。
已经子夜,妹妹仍然艳光四射,还穿着出席晚宴时的套装小裙子,甚至妆容未变。
秦阅挑了挑眉:“才回来?还不睡?”
秦聆笑嘻嘻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答非所问:“我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刚找人给你煮了点面,下楼吃点再睡吧。”
“不用了,我不饿。”秦阅扶住把手,阻止了妹妹还想再进来的可能,“你赶紧睡吧,和谢飞兴奋了一天,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
“有钱赚还能不兴奋?哎呀,下来吃点吧。就你这个胃,我告诉你,你可不能作死,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可就不让你回北京了……”
秦阅一听这个头皮就麻,无奈投降:“好吧好吧,我吃,赶紧走……”
他伸手推着妹妹,不耐烦地往楼梯间走。
秦聆慢悠悠地挡在前头,故作不经意地问:”哎,今晚唱歌的那个演员,叫万辰的那个,我听谢飞说他是你们公司的呀?”
“提他干嘛。“
“喜欢他呗,长得好帅啊,我之前看过他的电视剧,好喜欢呀……哎,哥,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呗,约他过来找我玩玩啊,顺便弄点签名啥的,我有几个小姐妹都挺喜欢他呢,他是gay吧?看起来还挺像的。”
“你有完没完!”秦阅猛地拔高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内顿时显得震耳。
秦聆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知道停在原地。秦阅也是吼完才察觉到自己失态,赶紧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我……”
“怎么了,哥?”秦聆紧盯着秦阅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一些答案,“这个万辰,得罪过你吗?”
秦阅想了下,说:“不是得罪,他就是想让我包养他吧,甚至想冒充王忱,我觉得恶心。”
“……哦,那……那没事了,走走走,下楼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秦聆既替王忱感到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她沉默地带着秦阅走到餐桌前,秦阅给她拉好凳子自己才坐下。
餐桌上有两碗羊肉面,羊肉切的片,面上撒了一层翠绿的葱花,没有香菜。
面碗旁边摆了两个小碟,一盘是凉拌的木耳,一盘是拌的黄瓜。黄瓜的形状很乱,不是切的,不是拍的,而是用勺子一块一块挖下来的。
他的这一边,还有一个小碗的醋,醋里和进去了一点辣椒。
这情景,秦阅忽然觉得很眼熟。
“看什么呢?趁热吃吧?”秦聆用筷子挑起了两根面,偷偷观察着哥哥的表情。
秦阅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发了会呆,就拿起小碗,直接倒进了面汤里,尔后筷子拌开面汤,不管烫不烫就夹起面塞进嘴里。
三秒。
两秒。
一秒。
秦阅咽下嘴里第一口。
突然停下来,抬头紧盯住了秦聆:“这是谁做的面?”
第15章 冬瓜馅儿包子
“这是谁做的面?”
秦阅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秦聆就愣了。
她完全没想到哥哥的味蕾竟然会敏锐到如此程度,或者说,是对王忱的敏感度达到了如此的程度。
她试探地反问回去:“怎么了?这个面有什么问题吗?”
秦阅顿了一秒,最后实话说:“没,只是……尝起来很像王忱做的。”
秦聆捏紧自己的筷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难道万辰真的是王忱?
或许万辰能从王忱那里听说她和王忱之间的事,或许他可以表演得很真实,但做饭的味道最不至于也能模仿成功吧?
秦聆忍不住也吃了几口面,努力想品尝出一些区别,但却没有太大的感受。
她咬着筷子,不知道该不该和哥哥实话实说。
如果哥哥信了,万辰却不是王忱,她无疑将对不起自己的哥哥。
而如果哥哥不信,万辰却真的是王忱,那她更是害了王忱。
想了一会,秦聆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其实是……呃,保姆做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她明天再给你做。”
“……”
秦阅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很明显,他知道秦聆在撒谎,而他又很清楚,他内心所渴望听到的答案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个世界上的巧合总是很多,但王忱却是在他面前永远闭上了眼睛。他亲自为他换了衣服,亲自看着那个他拥抱过、迷恋过的身体化为一捧深埋地下的骨灰。思念确实为他的生活带来了非常沉重的负担,然而这样的重负依然不足以令他失去理智的思考能力。
既然不是王忱,那么,就算一碗面的味道再相似,追究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扮演王忱替身的角色,任何层面的替代都不需要。食欲也好,性欲也罢,王忱会永远是他唯一的渴求。
深吸一口气,秦阅没再追问什么,而是低下头,缓慢地吃起了碗里的面。
羊肉被片得很薄,面汤里有渗透完全的羊肉鲜香,却没有一丝的膻味。
面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