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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凯林!”
沈琮点点头,继续说:“那假如这个人有异心呢?假借治疗的名头,悄悄干预……”
“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是这种治疗根本无从查起。就算找一个更权威的心理医生,能从高海鑫的症状看出蛛丝马迹,能定徐凯林的罪吗?”
“如果你是高海鑫,被自己老婆这么算计了,你还会包庇她吗?”沈琮的脸上露出了这天的第一抹笑容。
秦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风风火火地往外跑,给刑警们安排工作——向上级申请专业的心理学专家,调查徐凯林和高海鑫的人际关系,继续监控陆玦的行动。
而此刻,办公室的大座钟已经敲响的凌晨三点的钟声。从窗外望去,整座城市已经陷入的最深沉的睡眠之中,只剩下路灯还拼命地散发着自己的光亮,在柏油路上反射出昏黄的光线,映在窗边的沈琮眼中。
桌上的咖啡杯里剩下薄薄的一层已经成了膜的冷透了的咖啡,还是在再次提审高海鑫前泡来提神的,效果颇为显著,站在窗边看着路灯放空的沈琮毫无困意,只是很想念陆玦。
想打个电话给他。
或许是因为内心肯定了他在照顾高海鑫生病了的女儿,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还醒着,同自己一样还未入睡。
沈琮回头,拿过桌上的手机,拨出了陆玦的号码。
刚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阿琮。”陆玦的声音是刻意压抑的低沉,却是明显的清醒。
沈琮只是想着,却并不知道这通电话该说些什么,“嗯”了一声后,电话两头的人就陷入了沉默中,只能透过听筒听见彼此淡淡的呼吸声。
良久,那头叹了一声气,接着说:“对不起啊阿琮,因为我,你也被牵连了吧。”
“没有。老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最是护短的。”
“对。”那头似乎是想起什么,忽然低笑了声:“你刚跟着魏局读研那年,出任务把嫌疑人的脑袋开了个洞,虽然私下里魏局狠狠训了你一通,报上去的时候却说是他先动的手。”
沈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咳嗽一声说:“谁还没个年轻气盛……”话说到一半,沈琮从窗户上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脸色突变,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说出句完整的话:“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陆玦倒水的手忽然一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去,却听电话那头紧接着问:“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本来是想等你主动告诉我的,可我真的不想等了。陆玦,你这些年,究竟去做了什么?”
“读研,念书,考双学位。”陆玦的语气自然,却又忽然变得疏离,狠狠地刺痛了沈琮这些天紧绷敏感的神经。
“我动了我所有警局的关系都找不到你,你是去火星读了研念了书考了双学位吗?!”
陆玦透过听筒,听到对面传来了文件散落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是敲门声和实习警察颤颤巍巍的询问声。
“没你们事儿!干活去!”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陆玦……”
“阿琮,明天……明天我都讲给你好吗?”
在相同城市的不同地点,陆玦也同沈琮一样,站在了窗边,看着小区路灯光线最阴暗的地方,在那儿停着一辆自己在市局见过的车。
他知道,那辆车已经跟了自己一天。
第24章 是
这不是沈琮在市局办公室里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却是他安安稳稳地站在窗边看着东方的天空由黑蓝变白,再到太阳露出全貌的整个过程的第一个清晨。
他站了一夜。
大学两年,经历过的事回忆起来,却也就是几个小时。往事一幕幕,夹杂着大脑的处理加工,呈现出半真半假的情感与经历。
沈琮少有像现在这样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放空的状态,脑洞一开就开到外太空,就像他此刻想的,正是人的回忆。
海马体将人们经历过的事储存起来,供人们在特定的时候将他们提取出来,过去的事物不在面前,却在头脑中将他们重新呈现。
经历这些事的是你,可再想起来,却已经有第三方的储存加工,渲染了浓厚的个人情感色彩,终究也不是当初最新鲜最真实的感觉。
可沈琮总记得,2005年的那个盛夏,他兴高采烈地提着两个人的外卖回到寝室时,看到陆玦干净的不放一物的床板时,窗外恰好有一只喜鹊的长鸣,携带着肉焖饭的香味和下肢传来的烫伤的痛觉刺激着他的感官。
魏局,当时已经是他们的老师,对沈琮和陆玦一直寄予厚望,不愿意沈琮为此低迷,将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论他今天因为什么走,等你有了能找到他、保护他的能力的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他沉迷拉练、学习,读了魏局的研究生,进入市局工作,出任务,托关系查陆玦,拼死出任务……
再然后,没有查到一星半点的踪迹,却盼回来了进入市局当顾问的陆玦。
可这喜悦又被一个明明很简单却牵扯甚深的案子给腰斩了。
沈琮就是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陆玦上任的当天出了案子也就罢了,可他究竟是为何会在没了音讯这么多年后突然出现在市局?能在公安的眼皮子下面藏人,一藏就是十年起的时间,又能跟公安搭上线找一个合适的岗位,最重要的是将一个不太复杂却需要刑侦科出动的、能扯进陆玦的案子递到市局来……
沈琮脑海里想到的人,是徐凯林。
沈琮想到这一层,掐着时间去敲了魏局的办公室门。
“魏局,你是怎么忽然联系上陆玦还想让他来局里当顾问的?”
魏局狐疑地睨了他一眼,准备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避嫌的处境,却又被沈琮抢了先:“我知道我该避嫌,可是魏局,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或许是目前的关键。”
沈琮第一次在魏局面前露出如此焦虑的表情。
“我去警院开会的时候,遇上了徐凯林,她作为心理学专家参会,会上提出了许多关于审讯、沟通家属的新思路,我觉得很不错,会后就跟她多说了几句,想让她来市局做一次报告。”魏局眯着眼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她说这个课题是她的学生做的,自己只是代替发言,就把他学生的联系方式给了我。我打过去电话,才知道原来徐凯林说的学生就是陆玦。”
沈琮听完,眉头不仅没有松散,反而皱的更深。
“魏局,你没觉得奇怪吗?陆玦这么久就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可我就是找不到他也遇不到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甚至连您的关系都找不到他。可他偏偏就安安生生地在徐凯林手下读了研读了博?她徐凯林有什么通天的手段?”
沈琮的双眼因为连天的熬夜布着血丝,又因为关系着他惦念多年的人,此刻半撑在魏局桌上,直勾勾地盯着魏局,竟把魏局看的都有些发毛。
“还有,魏局,我看了昨天我来市局之前你和老秦审高海鑫的监控视频。高海鑫说,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短……这个既往,指什么?”
魏局一口菊花茶差点没呛到气管里,茶杯狠狠一撂指着沈琮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沈琮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被自己气昏过去。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自己数数你犯的事儿,我给你兜着的还少吗?你现在问我这既往是什么?”
沈琮不吃他这一套,他觉得,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冷静过。
“能让高海鑫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来的既往,至少应该和这次的情况相似吧?这些年我什么都查不到,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魏局迎向沈琮的目光,眼神中不仅有难以言喻的悲伤,还隐隐带着对沈琮的赞赏和期许。
他忽然有种,现在的时代,已经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的感觉。
魏局对着沈琮露出一个微笑,一个卸下了多年的重担的释然轻松的笑容。
“是。”
可魏局说了这句话之后,无论沈琮怎么软磨硬泡,便再也不愿意透露任何一丁点的消息。
“老师!”
魏局将凳子转过去,背对着沈琮。
“你每次叫我老师,要么就是闯了祸,要么就是有问题来撒娇。沈琮,有些事,不要知道的这么清楚,对你自己也好。”
第25章 明天
无论我瞒着你什么、善意地骗了你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所以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以为是地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伸出自以为高贵的手替别人做了面前的选择题。
沈琮想对着魏局狠狠地骂两句,质问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可是转瞬又觉得,经验真的是不可忽视的东西,尤其是他们做警察的。这么一个老刑警在多年前就想瞒着的东西,或许真的只是不想自己走弯路。
沈琮将脸埋在手心里,想用手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理出个所以然来。许久,他终于在其间抓到了一个小小的线头。
他像一个戴着老花镜穿针的老头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掐住那点线头,控制着合适的力道,将它一点点的抽离出来。终于看到了,那根线头后面牵扯的一张卡片。
那张卡片上写着——可我还是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因为他是陆玦。
背过身去的魏局,心里也跌宕起伏着,他并不确定沈琮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三言两语就能哄骗过去的大学生,甚至有一刻他都绝不怀疑,一旦有一个弯沈琮拐不过来,都会破罐破摔地跟自己同归于尽。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背,坐了快一个小时。
期间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五次,魏局都是胳膊朝后接起来,给对方做出回应或者指示,就再用同样的姿势把电话放回去。
第五个电话结束后,沈琮开口了。
“老师,我想清楚了。我不清楚过去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等他亲口告诉我。如果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忘记我警察的使命,我会亲手把他抓回来,然后等到他刑满释放的一天。”沈琮的声音重新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低沉,在空荡的办公室里传播开,荡出了两声不明显的回音。
魏局转着凳子重新面对着沈琮,盯着他看了半天,带着早有预料的无可奈何。
“魏局!查出来了!”秦鹰咣咣地砸了两下门就踩着风火轮飞进了魏局的办公室里,一进门看到了沈琮对着魏局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心里一惊:“这咋了?沈队你要走了?这这这刑侦科还靠你撑着……”
“查到什么了?”沈琮直接无视秦鹰的短路,步入正题。
秦鹰像是卡壳的磁带,站在原地结巴了半天却着急地说不出话来。
沈琮:“秦鹰同志!稍息!”
条件反射真的是人无法拒绝的神经活动,秦鹰立刻一个标准的军姿,目视前方说:“我们连夜请了省厅的心理学专家来,已经对高海鑫进行了完整的心理测试与检查,确定他接受过完善的心理学引导。而后,在专家旁听下对他行了审问,高海鑫招供了给自己治疗恋物癖的心理医生。”秦鹰说到这儿,下意识地瞥了眼沈琮,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给高海鑫提供治疗的是陆玦。”
“什么?!”魏局和沈琮异口同声,两个人连站起来的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陆玦是徐凯林的学生,按我们的思路不排除徐凯林在背后操作的可能。”沈琮对秦鹰说,可秦鹰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沈琮舔了舔嘴唇,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魏局:“魏局……”
“陆玦涉嫌诱导性故意杀人,秦鹰,马上带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沈琮一把抓住领了命就又要踩着风火轮飞走的秦鹰,咬着牙跟魏局说:“魏局!我去。”
“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