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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痕检科的一名警员匆匆跑来,喘着气喊道:“花队!‘山味堂’那边有情况!”
花崇站定,“发现什么了?”
“下午我们在袁菲菲所住的客房里,发现了大量泥土。现在经过检验比对,确定这些泥土部分来自废弃的村小,部分来自虚鹿山!”警员歇了口气,又说:“‘山味堂的’服务员说,因为客人们一去虚鹿山,脚底就会沾上很多泥土,把客房的地板弄脏,所以他们每天都会仔细清理地板,把从客人们鞋底掉落的泥土都打扫干净。”
花崇立即明白过来,“所以现在出现在客房里的泥土,都是袁菲菲昨天晚上带回去的?她不仅去了村小,还去了虚鹿山!”
警员兴奋道:“是!说不定就是她杀了范淼三人!”
不,不对!
看着警员精神奕奕的脸,花崇忽然觉得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
在虚鹿山上布置火堆的人胆子极大,心思却也极细。并且要在那种情况下烧死三个活生生的人,心理抗压能力也必然非常出众。
这三个特征,袁菲菲一个都不占。
她胆子很小,一句话就能吓得直哆嗦,恐惧全部显露在眼中,且那种神态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心思也算不上细腻,否则不会用微信向周良佳表达诉求,更不会在去过犯罪现场之后,将从山上带回的泥土留在客房里。
心理抗压能力她更是几乎没有,此时她在另一间警室里的情绪化举动就是证明。
但她又确实很可疑、很有问题!
她为什么要让周良佳约人来洛观村旅游?
为什么三次独自前来,次次都住在村小案受害者的家中?
她和钱毛江、钱庆、罗昊有什么关系?
她昨天晚上避开监控,去早已废弃的村小和虚鹿山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谎称自己只是在村里散步?
如果周良佳三人是她杀的,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
正想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竟是许升。
“你,你们说,如果想起了什么,要及时告诉你们。”许升不安地搓着手,往走廊尽头望了望——那里正是袁菲菲所处的房间,“我想起了一件初中时发,发生的事,不知道对你们破案有没有帮助。”
花崇连忙让他进来,关上门,见他太紧张,于是将烟和打火机放在他面前。
他忙不迭地抽出一根烟,打火,点燃,深吸一口,过了半分钟,才勉强镇定下来。
“别紧张,慢慢说。你提供了线索,我们肯定会保护你。”柳至秦在他对面坐下,而花崇走去窗边,“唰”一声将窗帘拉上。
“这件事和袁菲菲有关。”许升刚说一句,又解释道:“但我没有说她是凶手的意思啊!”
“你尽管说,我们自己会判断。”柳至秦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必须是事实,不能编造。我的同事目前正在羡城摸排走访。初中时发生的事,你知道,你的同学可能也知道。你如果说了假话,经过对比,我很快就能查出来。”
许升连忙摆手,“都这个时候了,我为什么要骗你们警察?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嗯。”柳至秦点头,“那就开始吧。你们初中时发生了事?”
“和我没有关系!”许升再一次撇清自己,咽了咽唾沫,道:“内什么,袁菲菲念初中时追过盛飞翔。”
闻言,花崇与柳至秦眼色皆是一变。
“追是指的告白?”初中生之间的“追求”,柳至秦实在想不到别的方式。
“嗯。但盛飞翔看不上她,没答应。那时候盛飞翔和范淼关系很好,打架、收保护费都在一块儿,盛飞翔把袁菲菲拒绝之后,就和范淼一起耍她。”
“耍?”花崇问:“什么意思?”
许升一愣,立即解释:“不是那个‘耍’,就是欺负她,逗她好玩儿。”
“说具体些。”
“唔,我想想。”许升低下头,组织了半天语言,“初中生不是有挺多早恋的吗?我们那初中不好,男的很多都是混子,女的呢,就爱跟这些混子混在一起,可能感觉特有面子吧。当时范淼和盛飞翔是混得比较好的,范淼很酷,盛飞翔长得帅,特忧郁的那种,很多女的都喜欢他,袁菲菲就是其中之一。”
花崇抿唇靠在窗边。他倒是没想到,袁菲菲和盛飞翔还能有这一层关系。
“你们别看袁菲菲现在长得挺好看,念初中时她又丑又胖,脸上还长了很多青春痘,戴着一副眼镜,性格也不怎么开朗,只和几个女的玩得好。在我们男生眼里,她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丑女。”许升说着感叹道:“不过女大十八变,只要会化妆会打扮会拍照会P图,就不可能丑到哪里去。”
柳至秦见他要扯远了,问:“盛飞翔是因为她长得丑,才看不上她?”
“当然了!她胆子小,又文静,平时话都很少跟男生说,喜欢盛飞翔之后,居然敢给盛飞翔写情书。但追盛飞翔的女的都排到校门外了,班花级花多的是,还有高中的学姐。盛飞翔哪里看得上她啊?”许升低声道:“别说盛飞翔,我也看不上她。”
花崇道:“你和袁菲菲不在同一个班,这事连你都知道,并且记得,是因为当时闹得挺大?”
许升直点头,“盛飞翔当场就扔了她的告白信和礼物,全校都知道了!那个学期袁菲菲简直成了笑柄,很多女的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盛飞翔都敢追,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了张什么歪瓜裂枣的脸。”
花崇眼皮跳了跳,脸色阴了下去。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不漂亮,也不开朗,各方面都与“优秀”无缘。喜欢上一个长相英俊的男生,表白被拒绝,礼物被丢弃,此后被同学嘲笑羞辱——这一段极不愉快的经历会在袁菲菲的心里留下什么?
“我说这话不太合适,毕竟我和盛飞翔后来也算是朋友,他现在都过,过世了……”许升又结巴起来,“不,不过……”
“不过什么?”柳至秦问,“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许升深吸一口气,“不过他初中时真,真不是个东西!”
“他喜欢欺负女同学,仗着自己长得帅,仗着受欢迎,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很轻浮,也很虚伪,是吗?”花崇已经想象出盛飞翔青春期时的模样。
“嗯,嗯!”许升道:“应该就是不懂事,没有长醒吧。成年之后,他就很稳重了。在洛城第一次见到他,我都觉得他变了个人。可能男人小时候都是那样吧。”
花崇不赞同这种说法。事实上,很多性格恶劣的混子都比同龄人先步入社会。经历社会的洗礼后,他们渐渐变得圆滑、会做人。多年后再次见面,时常给人一种“浪子回头”、可靠的感觉。
但并非所有男人小时候都像他们一样以捉弄人为乐。他们成年后的成熟、可靠也绝不能将他们年少无知时做过的荒唐事一笔勾销。
“你还记不记得,盛飞翔当时是怎么欺负袁菲菲的?”柳至秦接着问。
“记得一些。”许升说:“他经常把袁菲菲叫出来,让她当跑腿的。揍倒是没揍过她,毕竟她是女的。袁菲菲也是傻,都被拒绝了,还任由他呼来唤去,没什么骨气……”
“他们这种畸形的关系维持了多久?”
“没多久,盛飞翔很快就交了个女朋友,是另一个学校的校花。像袁菲菲这种丑女,逗一会儿有趣,久了盛飞翔也觉得烦了吧。”
“也就是说,在这之后,他们两人就没什么交集了?”花崇问。
“差不多,后来大家都不在一所学校了,联系就断了。”许升抓了两下头发,“我也是这几年才再次见到袁菲菲,她完全变了,容倒是没整,就是五官张开了,也?了,青春痘没了。相貌虽然还是比不上周良佳——周良佳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来着,但是也算个漂亮姑娘了。”
柳至秦略感不解,“她和盛飞翔再次遇上,相处起来不会尴尬吗?为什么还会成为朋友?”
“前几次聚会都是周良佳拉着袁菲菲来的。其实也说不上多尴尬吧,毕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事,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谁还计较那么多呢?我听说盛飞翔还跟她道了歉,夸她长漂亮了。有次喝了酒,盛飞翔还开玩笑,说想追她来着。”许升又点起一根烟,“我们平时不怎么联系,聚会也就插科打诨,袁菲菲看着像早就不计较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但是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就是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又非要我回忆从前,我才想起他俩之前的事,我没有说袁菲菲是凶手的意思啊!”
花崇眯了眯眼。许升的表情和语气都相当可笑,一边假惺惺地给袁菲菲开脱,一边旁敲侧击说袁菲菲和盛飞翔、范淼有矛盾。就好比一个人将另一个人骂得狗血淋头,末了又来一句——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啊。
柳至秦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升一一作答,紧张道:“你们看,该配合的我都配合了,我也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主舞台边的摄像头都拍到我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只请了几天假,假期结束我还得赶回去工作。一个人在外打工,不容易啊!”
柳至秦看了看花崇。花崇摆手:“今天太晚了,开山路容易出事。明天再走吧。”
许升如蒙大赦,赶紧道:“好,好。我就在洛城,哪里都不去。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向我了解,我随叫随到!”
??
又一次被请到问询室,袁菲菲的状态比上午还要糟糕。
花崇拿着一个小号物证袋晃了晃,“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袁菲菲盯着物证袋,眼中流露出不解与惊慌,“土?泥土?”
“在你房间里发现的土。”花崇将袋子放在桌上,直视着袁菲菲的眼睛,“你说你昨天和周良佳分开之后,她回‘山味堂’与范淼三人会和,你去村口那家菌子店吃晚饭,然后回到‘山味堂’,之后再次出门,在村里散步。”
“是啊。”袁菲菲紧拧着眉,“菌子店的老板娘还和我说过话。”
“没错,她还记得你。”花崇语速不快,“但你在她店里用餐时是下午5点多,她并不知道你之后去了哪里。”
袁菲菲手指搅在一起,“我,我还能去哪里?我就在村里散,散步啊。”
“村里公共摄像头不少,如果你在游人多的地方散步,为什么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你?”花崇语气一变,“还是说,你去的地方人烟稀少,根本没有摄像头?”
袁菲菲睁大眼,更加惊慌,“为什么这么说啊?摄像头都有盲区的,拍不到也很正常吧。”
见她还不愿意说实话,花崇叹了口气,“这物证袋里装的土,是你从虚鹿山上带下来的。”
袁菲菲似乎懵了,汗从额角滑落,“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把山上的土带下来?”
“户外鞋的鞋底有繁复的防滑纹,最易携带泥土。袁菲菲,你昨天晚上到虚鹿山上去了吧?”
“我没有!”袁菲菲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驳,声音发颤,“我没有上山,我在村里散步!”
“不可能,‘山味堂’每天都会清理地板。你前天上过虚鹿山,粘在鞋底的泥土在一天之后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但你房间里出现的泥土不少,明显是刚被带下来的。”花崇向前一倾,“昨天晚上,你上虚鹿山去干什么?”
袁菲菲半张着嘴,脸上血色褪尽,“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