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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盼子皱眉,“我已经和那个家没有关系了,请你们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
柳至秦略感意外。他只知道钱盼子数年前嫁到了镇里,没听说她与娘家发生过什么瓜葛。
“如果你是想问钱庆死的时候我在哪里做什么,或者是我知不知道谁想杀他,那十年前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钱盼子语速很快,显然有些激动,“我在我女性朋友家里,她全家都可以给我作证;我不知道谁想杀钱庆,反正不是我,我也不关心。现在,我要赶回家给我两个孩子、婆婆做晚饭,请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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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盼子家,花崇正与钱盼子的婆婆刘香桂聊天。
得知他是警察,来这一趟是为了查钱庆的案子,刘香桂毫不反感,拿出几大本相册,给他看儿子和儿媳结婚时的照片。
“盼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好在都熬过来了,就是钱庆的事捂在她心里,她不说,我们也知道。如果案子能破就好了,起码能还盼子一个清白。”
“清白?”花崇不解。
刘香桂叹气,“我不该说亲家的不对,但他们对盼子真是太差了。儿子被害,就把责任推到女儿身上,说什么盼子没有照顾好钱庆,后来对盼子也不好。这是什么理啊?盼子以前可算是遭了不少罪。”
花崇看得出,刘家条件不错,刘香桂虽然是乡镇老妇,但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年轻时想必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妇人。
据她说,钱家父母始终因为钱庆的死苛责钱盼子,之后有了第二个儿子,便防钱盼子防得像贼一般。钱盼子出嫁,钱家一分钱都没有出,这几年却年年向钱盼子伸手,要求给钱供弟弟上学。
钱盼子心寒至极,已经单方面与娘家断绝了往来。
“盼子是个好姑娘。善良,勤劳,对我、对两个孩子都很好。我儿子在外工作,我们全家就靠她操持。”刘香桂说,“小伙子,你们如果有办法破案,就尽早破了吧,盼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很抵触别人提到钱庆,我去跟她说说,让她配合你们调查。”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响动,钱盼子与柳至秦一同走进屋。见家里有个陌生男人,钱盼子明显一惊。
刘香桂笑着将她拉去厨房,柳至秦用嘴型问花崇:怎么样?
花崇摇头。
几分钟后,钱盼子出来了,态度比之前遇到柳至秦时好了一些,“对于钱庆的死,我真的没有什么好交待。那天我不在家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平时我和他也不亲,不知道他交了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和谁有矛盾。”
“但我听你们以前的老师说,钱庆喜欢黏着你。”花崇没有说出钱治国的名字。
钱盼子愣了一下,苦笑,“他那哪里是黏着我,他是找我要钱。”
“要钱?”
“大家都以为他可爱单纯,尤其是老师和其他长辈。但他其实没有那么好。”钱盼子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他也有顽劣的地方……算了,我不想说,说了也没人信,还觉得是我在搬弄是非。”
“不,你可以告诉我们。”花崇眼神认真,“说不定我们会因为你提供的线索,找到当年凶杀案的真相。”
钱盼子唇角颤动,过了大约两分钟,才低头道:“他年纪虽小,但性格很恶劣。他知道自己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而我不是,就经常把闯的祸推到我身上。反正他病弱,我健壮,偷钱、摔碎碗这些事理应是我做的。他需要钱时就找我要,但我哪里有钱,他居然怂恿我去朋友家里偷……”
花崇拧眉,思考她话中的真假。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假的,但事实确实如此。”钱盼子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当年出事之后,很多人都说钱毛江、罗昊活该,定是遭人报复。他们又说钱庆是无辜的,多可怜的小孩儿。可能只有我明白,钱庆必然也是惹到了谁。”
“你想过是谁吗?”花崇问。
“我刚才说过,我不知道他交了什么朋友。”钱盼子抬首,“但既然他和钱毛江死在一起,我想,他与钱毛江说不定一起做过什么事。”
此时,钱盼子的一双儿女回来了,龙凤胎,女孩相貌普通,男孩长得更可爱一些。
钱盼子神情一下就变了,变得温柔和蔼,她一手牵着一个,让两人去厨房洗手。
柳至秦听见她说:“莲莲,妈妈给你买了新裙子。”
“妈妈你偏心!军军怎么没有新衣服!”男孩说。
“哪有!”女孩说:“上周妈妈带你去踢足球,就没带我去!”
“妈妈没有偏心。”钱盼子道:“女孩儿和男孩儿的成长方式本来就不一样,将来你们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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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钱盼子的家,天已经黑了。柳至秦开车,花崇坐在副驾。
“我有点意外。”花崇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钱盼子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钱庆也和我们了解的不一样。”柳至秦说,“一个病弱的小孩,外表乖顺,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好小孩。但这好小孩心里,说不定住着一个不输钱毛江的‘小恶魔’。”
“如果钱盼子没有撒谎,那钱毛江和钱庆的死就能联系起来了。”花崇放下车窗,将夏末的夜风放进来。
“我主观地认为,她没有撒谎。”柳至秦说。
“为什么?”
“她对一双儿女的态度,让我觉得她是个好母亲。”
花崇笑,“好母亲就不会撒谎吗?”
“难说。”柳至秦道:“所以这只是我很主观的看法。”
“那真巧,我的主观看法和你的一致。”
花崇刚说完,柳至秦的手机就响了。
“是张贸。”柳至秦看了一眼说。
“那你专心开车,我来接。”花崇说着就划开接听键。
张贸的声音登时窜出:“小柳哥,花队呢?”
“是我。”花崇说:“什么事?”
“花队?花队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花崇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张贸刚才的声音很急,一听就是有重要的事。他也没跟对方胡扯,问:“出什么事了?”
“陈队打来电话,让我们先放下这边的案子,赶紧回去!”
“来案子了?”
“嗯!有人在明洛区炮弹厂的防空洞里,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花崇:你看看你,车都不会挑。柳至秦:我会开就行了。
第七十七章 镜像(11)
明洛区最东边的昭蚌街,曾经建有整个函省最大的炮弹生产厂。上世纪末,炮弹厂从主城迁出,转移到郊区,工人、设备、弹药分批撤走,厂房被推倒,但用于堆放弹药的防空洞却保留了下来。
那些防空洞不是炮弹厂修建的,而是几十年前,人们在战火中为了躲避空袭,夜以继日挖掘而成。和平时期,防空洞失去了本来的作用。70年代,炮弹厂建立后,就征用了临近的四个防空洞,将其划入厂区之内,用作库房。
随着城市不断发展,明洛区成了洛城的富人聚居地,中心区域别墅一栋连着一栋,配套设施水准极高,而本就在边缘地带的昭蚌街更加被边缘化,成了明洛区一块难看的牛皮藓。如今,很多生活在明洛区的人要么根本没听说过昭蚌街,要么认为昭蚌街不算主城的一部分,顶多算个城乡结合部。
因为政策原因,昭蚌街始终未被纳入主城改造范围,防空洞还在,老旧的楼房也在,不过住在那儿的人,却换了一拨又一拨。
明洛区服务业发达,需要大量人力。这些服务行业的从业者多是外乡人,断然租不起明洛区的天价精装房。西边富康区的破旧老房倒是租得起,但两区一东一西,虽有地铁相连,每日往返也着实不方便。
所以很多人,选择住在富人们眼中的城乡结合部——昭蚌街。
陈广孝今年33岁,带着老婆何小苗从农村来洛城打工已有十多年。他们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刚到洛城时只能在餐馆当服务员、在足**给人做按摩,后来攒了一些钱,才开始自己当老板,最初是在富康区盘了个小门面,白天卖酥肉油饼,晚上卖烧烤。五年前,陈广孝半夜接到明洛区的订单,对方直接给了他1000块钱,让他无论如何把辣烤美蛙送过去。他跑了一趟,才发现明洛区营业到深夜的餐饮店极少,更没有其他几个区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
陈广孝与何小苗一合计,干脆利落地打掉富康区的小门面,东拼西凑,在明洛区开了家专门在晚上营业的烧烤店,生意好得超乎想象。
但生意再好,也是小本经营。陈广孝即便忙得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也不能为妻女在寸土寸金的明洛区租下一套像样的房。五年里,他们一直住在昭蚌街的老房子里。
陈广孝和何小苗的女儿陈韵10岁了,漂亮又可爱,性格开朗,很会说笑话。街坊都说,这姑娘长大了说不定能当明星。
陈广孝一听就乐,与何小苗商量之后,支了一笔钱,给陈韵报了课外辅导机构的少儿朗诵班,早早为女儿的将来铺路。
陈韵在朗诵班表现突出,在学校成绩也好,陈广孝每次抽空去接她放学,都满心欢喜,觉得光明的前途正在朝女儿招手。
而女儿发达了,他和老婆也自然会跟着沾光。
然而昨天,陈韵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失踪了。
暴雨倾盆,陈广孝和何小苗找遍了学校、朗读班,问遍了认识的人,也没能发现陈韵的行踪,最后他们急切地赶到昭蚌街派出所报警,偶然听到一位民警道:“怎么又有女孩儿失踪?”
“又”这个字像一记闷锤,重重敲击在陈广孝头上,他恐惧地望着民警,“还,还有姑娘失踪?”
民警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警方一定会尽全力寻找。
一天过去了,陈韵仍是音讯全无。陈广孝整日整夜未合眼,又将能想到的地方找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而何小苗已经绝望地哭起来——她闲来无事时看过很多法制节目,知道女孩儿一旦失踪,就极有可能遭遇侵犯,先侵犯后杀害的案例不少,而陈韵那么漂亮……
陈广孝无法安慰妻子,只得再次赶到派出所,渴望听到好消息。
可是警察的话却让他眼前一黑。
“我们正想联系你。”前一日记录案情的民警神情凝重,“刚才接到报案,有人在炮弹厂的废弃防空洞里,发现了一名死去的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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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造成交通堵塞,花崇等人从洛观村往洛城赶,在收费站外被堵了十几公里,来到现场时已是凌晨。
防空洞外拉着警戒带,地上全是被雨水搅烂的稀泥,洞里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女孩已经被带回市局进行尸检,地上用白线勾着尸体位置示意图。
“花队!”曲值穿着雨衣,急匆匆地跑来,满脸急躁,“你要是再不回来,陈队都要亲自办这个案子了!”
大城市里一年发生的命案、失踪案不少,不是每一桩都会交由重案组处理。像什么普通民工遇害、抢劫致死之类的案子直接由各个分局的刑侦中队侦破就是;难一些或者性质比较特殊的转到市局,由刑侦支队的普通小组解决;社会影响最大、破案难度最高的才轮到重案组出马。
女童遇害,破案难度不一定有多高,但影响极其恶劣,不但会让万千为人父母者惶惶不安,还容易引起模仿,必须尽快侦破。
花崇一瞥曲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