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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乔老头终于停了下来,他吐出一口长气,突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问——你听明白了多少?
“说到底两派同宗同源,这又何必呢!对了!你跟我讲这些干吗?上历史课啊!”我微笑着说,内心却很清楚,老家伙就快现出尾巴来了。
看自己唠叨了半天没白讲,乔老头顿时很安慰,可突然又垂下头,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揉捏,样子好像很犹豫。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下午你说的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我相土门的任师祖……当时李志正好活跃在内蒙包头一带,我估计,任师祖一直隐藏在暗处,等李志一死就立刻行动,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失手了,最终变成那副模样……”
“不是吧?都几百年前的事,你能肯定?”
“不会弄错的,那块腰牌就是佐证。”乔老头把头靠过来,压低嗓门说:“那叫‘开穴辟邪如律令’,是相土门的镇门之宝,为历代师祖独有。有了这宝贝,挖坟盗墓无往不利,任何邪物都要退避三分。可惜啊!它随任师祖一起失踪了,流传下来的只有种种神奇的描述,我一直怀疑那只是传说,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
乔老头有些语无伦次了,声音越来越细,到最后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这时我突然明白,原来他绕来绕去说了半天,目的就是为了这块腰牌,看来这玩意还真不简单。不对!如果这个什么如律令真有那么厉害,那他任师祖就不会弄得如此下场。
“你说他是中了道士的法术吗?”我绕开话题,暗暗观察乔老头的表情,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急促地说:
“我就想弄清楚这个事。就本门流传下来的记载,这位任师祖可算是个千年难遇的奇人,不但精通堪舆相地,分山开穴更是心闲手敏,无论是暗斗还是隐冢,只要他看上眼的,就算里边布下再多的机关,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你说,他怎么会失手给一个臭老道呢?”
乔老头一阵口沫横飞,最后终于说道点子上——
“所以,我打算叫你带我去看看,一是找回师祖的遗骨好好安葬,二是弄清楚他的死因,看是啥机关,咱也算学点经验教训,再有就是,帮他完成遗愿,淘破李志的墓。”
到这时,我总算明白乔老头今晚此行的目的,无非想叫我带他去盗墓。什么祖师爷的不过是个借口,这老家伙我还不了解?没好处捞,就算那具怪尸是他亲爹,也不见得会千里迢迢的赶去。再说,如果真的带他去挖,那腰牌还不为他所用?这招可是一石好几鸟啊!
“怎么样?这次所有费用我出,挖到的东西一人一半。”乔老头笑着说,那表情好猥琐。看来这家伙还有隐瞒,想必他清楚那个道士的墓里有好东西,不然不会这么劳心费力。
说实话,当知道那不是什么契丹贵族的墓后,我有些沮丧,根本就提不起兴趣,不过细细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实习盗墓的机会,书本上那些只是纸上谈兵,真正想成为高手还得通过实践。再说,挖坟盗墓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搭上性命,那个任师祖就是最好的例证,而乔老头好歹算是个行家,有他当挡箭牌,对我这种啥都不懂的愣头青来说,那是相当的不错。
就这样,经过一番考量,我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第6章 北斗七星阵
这一年北京入秋较晚,快到十一月了,琉璃厂那几棵老椿树才开始有黄叶飘落。晨雾中,我怀揣着几本家族留下来的“秘笈”,一手甩弄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天斋。之所以这么早赶来开店,倒不是因为乔老头给我涨工资了,而是感觉,在布满各种古物旧货的店里看书,那个代入感更强烈,更能融汇。
可就在这天,乔老头却比我早到。
“每天都让你来开店,不好意思啊!呵呵……”乔老头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没睡,不过看来精神挺好的,因为他又是一脸的猥琐,笑得那样奸诈。
“怎么!昨晚又出去干活了?”搁下书本,我拿起扫把准备把门口的落叶扫掉,这种活往常我是懒得做的,今天老板在,总得表现一下。
“你就别忙乎了,回去准备准备,咱们今天下午就动身,车票我都买好了。”
“那生意怎么办?”自从答应带他回乡之后,我一直在等他这句话,此时却故作推诿。
“生意嘛!又不是单靠店面,我交代霓月不开档了,在家呆着就好。”
“可我还没准备啊!起码得给乡亲买点见面礼吧?”
“礼个屁,都不用见面的,咱们夜里偷偷去,搞完了马上回来,你以为是去旅游啊!”
乔老头忍不住大声呵斥,可能感觉有点过火,再说,此行还要靠我带路呢!于是又放轻声调说:“咱们是要去干活的,带着东西不方便,假如万一遇上乡亲了,直接给他们钱不是更体面?”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数都不数就塞给我,不过马上又变卦了,一连抽回去好几张,想了想,可能还觉得心疼,把手伸到我面前,一脸无赖地说:“那块腰牌先给我吧!反正你也不会用。”
……
又要承受两天一夜的折磨了!刚登上火车,我就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上次劳累带来的后遗症至今还没完全消除呢!何况这次行李又大,还挺沉的。乔老头倒是轻松,拧着小军包一个劲地往里挤。
“你包里装的啥?是干粮吗?”刚坐定,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只因上次这一路差点把我饿死。
乔老头并不答话,只是悄悄地拉下一条缝隙,我探过头去一瞅,顿时打了个冷颤,那包里装着的居然是一只其丑无比的小动物。
这只狗不像狗、猴不像猴的玩意蜷缩在一角,浑身上下像是得了皮肤勃—毛发已经所剩无几了,取而替之的是一斑斑黑疙瘩。更恶心的是,乔老头还用口罩帮它蒙住嘴脸,像孩子一样的抱在怀里。
“这……这玩意能吃吗?”我抹去竖起的寒毛,说了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乔老头看似一脸的不屑,他理都不理,干脆把头移向窗外。
“你这样把它藏在袋子里,还不憋死。”
“嘿嘿!埋在土里它都不会死。以后你就知道了。”
乔老头敷衍了一句,继续欣赏窗外“美景”。我这人最怕无聊的呆坐,想到还有漫长的路途,按捺不住,找些风水墓葬的话题跟他聊。一番阿谀逢迎之后,乔老头明显来了兴致,刚开始还很不情愿,挤牙膏般的问一句答一句,到后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从他如何出道、如何历经风险、干过多少漂亮活,通通暴晒出来。最后话题被我引到他军包里那只玩意上——
“这叫胝犬,原本只是福建山区一种很普通的狗,不过擅长刨土,客家人常养来捕蛇抓鼠。我相土门的师祖就看中这点,经过一代代的驯化,不但能挖土打洞,还能嗅出地下深处的尸气,而最重要的是,如果遇到坍塌或是被困,它能迅速帮你挖出条通气道,你说是不是宝贝。”
“厉害厉害。”我应付了一句,看来这畜牲的身份跟我差不多,也是被利用的货。
……
有人做伴这时间过得还真快,不觉中到了包头,此时我不得不佩服乔老头的体力,这一路除了打个盹,其余时间他都在口沫横飞的演讲,一下车,居然还精神十足。这……是他体力好呢,还是那个道士墓里有他极其渴望的东西,给他无穷动力?
“到大坝沟还有多久的路程?”
“走路的话,起码要两三个小时。”
“那先歇会,等天黑再进去。”乔老头手一挥,径直向车站旁走去。
“什么?那全是山路,天黑了可不好走。”我有点犯急。
“干这活还怕黑?好吧!山里人早睡,咱们日落就去。”乔老头并没有停下脚步,说话间把我带到一条小巷里,那有家羊肉面馆,他跟伙计叫了两碗面汤,随后低头摆弄那只“胝犬”。
“看你熟门熟路的,来过啊?”
“嗯!几年前来过一次。我有个同门师弟在广觉寺打杂,那年被他叫来相地。”乔老头依然很健谈,不过却很警惕,用的全是暗语。“当时他给我烧狼烟(报信),说这附近有个深斗(大墓),就他估计,是螭(王侯)以上级别,可又看不准,便死缠硬磨地把我叫来。”
“哦!淘干净了吗?”
“没有,那个斗太邪门了……”乔老头不觉打个冷颤,看得出他至今仍心有余悸,之后他就闭口不提了,任凭我如何激将。到最来,他竟有些恼羞成怒。
“喂!我说你怎么像个娘们那样啰嗦,整天特爱问东问西的,我告诉你,等下干活时收着点,干这行最忌讳的。”
被他这番抢白,我一时好无趣,再看他怀里那只癞皮狗,实在是没胃口吃饭,于是随便喝了口汤,催促他早点上路。
此时刚过午后,乔老头不急不慢的继续瞎逛,这可苦了我,他那一大包行李足足有几十斤重,走起路来还“哐当哐当”的响,累不说,旁人异样的眼光就够难受的。好在秋天日落得早,遛了几条街之后,乔老头租了一辆自行车,两人就这样拖拖磨磨奔向大坝沟。
时而蜿蜒时而陡峭的山路实在不好走,何况还推着自行车,乔老头这招根本就昏透底,不过他却这样解释——骑车进山不会引起人家揣测,都当你是邻近乡村的,这是一种掩饰身份的把戏。
可事实上这一路几乎没遇到过一个人,赶到大坝沟时,整个山谷已经被蒙蒙夜色笼罩。放眼望去,村子里寂静如斯,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我不作停留,带领乔老头从村子一侧绕过,爬山坝顶,径直走向埋藏着怪尸的土沟。
刚转过山坳,乔老头突然停下脚步,心神不定地说:“这地方好怪,好浓的煞气。”
“什么煞气?是入夜了山里起的阴风吧!”我不明就里的左顾右盼,或许是受到感染,幽暗中,只觉得往日熟悉的景象变得有些狰狞。
乔老头用鄙视的眼神瞪了我一下,随即蹲下身子,把那只癞皮狗放了出来,摘去口罩后,对着它念念有词,话音刚落,只见一条黑影“嗖”的一下朝土沟中央奔去,最后竟然停在那个塌坑边缘……
“啊!就是那儿了,这家伙还真行啊!”我不由得从内心发出赞叹。
“把车子搁下,包拿过来。”这时的乔老头完全变了样,神情极度专注,话也简洁许多。
他解开背包,先是拿出两把手电筒,分给我一把之后,又从里面摸出几节铁棒,在手里一阵捣鼓,变戏法般的接成一根撬棍……这加个头不就成洛阳铲了吗?书里就有介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当在上一节盗墓实习课。
乔老头提着撬棍慢慢走向塌坑,我紧跟在后面,默默留意他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细节。只见他把那只癞皮狗收回军包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来,打着手电筒调教,一会抬头望天观星,一会又掐着指头比划。
原来盗墓要用这东西,回头俺也去弄一个。想到这,我靠过去问:“老乔,这玩意哪儿有卖?”
老家伙被我这么打断,一下冒火,脸青得像条苦瓜,那眼神好像要把我活剥。突然,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铜钱来,速度塞进我嘴里。
“含着,千万别掉下来,不然会有麻烦的。呃!这是相土门的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你自己又不含,分明是嫌我话多。我正忿忿不平,突然听他惊讶地说道:“不好!庚申年龙头对位兑、离……啊!透地六十龙气景,极凶之地……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