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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我落在地上，各种东西劈头盖脸地朝我砸过来。我护住脑袋，任凭东西砸在手臂和背部。
灯光熄灭，伸手不见五指，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待眼睛适应黑暗，我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汇聚到我这边，笔直的走廊变成一条折道，一个黑色的尖利岩石突兀地立在转弯处。
船身不再晃动，好像踩在土地上一样结实。
触礁，搁浅。
不知为何，我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之后，有人赶到，从废墟之中挖出我、吉米还有查理和他妻子的尸体，查理在剧烈的撞击中撞碎了头骨，发现他时已经没有生命征兆。
回到甲板上，狂风已停，电光远去，只剩大雨猛烈拍打着船上的一切，但声音却没有比处于风暴之中时减少半分。
我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我看见左侧船舷边便上竖立着的一根黑色尖塔才猛然意识到，是巨浪在撞击着船舷和周围的岩石。这里一定有大量岩石，海浪在周围回转冲击，掀起巨浪，混在雨水当中落下。
比搁浅还要严重，海鸥号撞上刚刚我说的那座礁石，整个船都折断了，刚刚船底也已被礁石刺穿，它正夹在其中。
所有人都在大雨中的甲板上，相互呼喊着把东西搬运到船舷处。大船正在海浪的重创下不停摇晃，随时都有可能从中间折断沉入海底。维修工米来丢下我参与到搬运的队伍中。
水牛路过我身边，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粗暴地回答了一句，淹没在风里。
索菲亚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我们必须上救生艇，这是你的枪。”
话音未落，海鸥号尖叫一声朝下划去，整艘船偏离了二十多度。
我抓着她，稳住身体，接过枪，同时看见她死死抓着装有水晶头骨的木头盒子。。
迈克尔扛着一大箱子应急食物从我面前路过，他的身体几乎倾斜成六十度，艰难地迈着步子。我唤他，他示意我快点上船。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我的胸口和手上鲜血还在往出冒。
我跟在他后面，来到较高一侧的船舷，两艘救生艇在大胡子派克和肥猪丁吉的操作下稳稳吊在船舷上。浪涛在救生艇下面爆炸，四散的浪花不时淹没两个胖子。
船又一次发出惨叫，角度更加倾斜，我抓住栏杆才能稳住身子。
丁吉接过迈克尔手中的箱子，迈克尔停下来，朝甲板上的人招手喊话，大概意思是丢掉东西赶紧过来，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水手们丢下手里的东西，手脚并用地从四面八方跑来。
我扶着索菲亚走上已经悬空的船梯，丁吉抱怨着把我们接到船上。我暗暗致歉，可惜什么都听不到。紧接着，迈克尔的水手：强壮的沙丁鱼和维修工米来相继跳上这艘船。
大浪涌来，海水翻涌，撞得救生艇剧烈颠簸。
我没忍住朝船下看一眼，黑色的海水在礁石之间涌荡，泡沫成山，好像沸水，黑色的漩涡在泡沫之间游走。我不禁想问，这样下水难道会比留在船上更容易活着吗？
与此同时，另一艘船上也陆续载满了人，我看见水牛接替了迈克尔的位置，迈克尔落在那艘船上。安德里背着他的皮箱最后赶到，灵巧地落在我身边。水牛回望一次船身，顺着梯子爬到另一艘船上。
而后，我听见迈克尔的哨声。
丁吉搬动扳手，铁链绞动，两艘救生艇缓缓下降。
大雨无情地落进比它更无情的海洋里，我只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落在某只洪荒猛兽的口中。
忽然间，我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去，看见独臂吉米正站在船边眼巴巴地盯着我们。
我大叫：“停，停下！还有一个人！”
声音送不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我不得不猛拍一下丁吉，唤起他的注意。我指了指上面，他骂了一句该死，重新锁死吊索。
吉米顺着船梯爬下，停在尽头处，回头望了望，忽然纵身一跃。
丁吉双臂把他抱住，丢在木桶边上，重新打开扳手，救生艇继续下降。
这一系列动作并未花费多长时间，但等我们重新启动时，另一艘船已经达到水面，水手们各自就位，操着长桨，对抗着激流。
第一艘船在大雨中变成一道幻影，我们的船伴随着一阵动荡落进水面，海鸥号漆黑的船底横在我们头上，好似一座破碎的城墙。当肥猪丁吉松开绞索，它伴随着一声哀鸣朝朝另一边翻去，沉入水中。
涌起的巨浪毫无征兆地把这艘救生艇搞搞托起，朝远处抛开。
人们失声大叫，胡乱操起木桨。我观察周围环境，不幸的是我们只能看到犬牙一般的无数礁峰。
救生艇伴随着海浪落下，一座黑色礁石迎面朝我们扑来，丁吉在船头举起木桨，试图抵抗即将到来的冲击，可在这座山峰面前，木桨更像是一根绣花针。
满天满地的水，分不清是来自天上还是海里。我紧紧盯着那座礁石由小变大，心里默默向神灵祈祷。
也许神灵听见了我的愿望，在小艇接触石头之前，另一道浪从左边右侧冲过来撞在礁石上形成一道反向的浪花，把我们推回到礁石群的夹缝当中，水流激进，小艇快速前进。
人们重新握紧木桨，拼命划动。
此时我惊讶地发现，我们船上的人除了安德里几乎都是被淘汰的劣质品，身材矮小的沙丁鱼、毫无水上经验的我、唯一的女性索菲亚、笨拙的厨师丁吉、瘦弱残疾的吉米。
这是命运捉弄还是迈克尔的心机？
小艇在激流中左右摇摆，在礁石与礁石当中穿行，人们紧张地推开每一块靠近我们的石头。安德里试着发出号令，声音一次次被海涛声淹没。
艇底不断摩擦水下的暗礁，大雨滂沱，我分不清身子下面的水是漏进来的还是积聚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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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0章 城墙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命运不操控在自己手中，心脏跳到喉咙。海浪翻涌间，我似乎看见了红衣女鬼看到的未来，可转瞬，眼前又变成无比可怕的礁群和激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一艘船完全没了踪影，不知道是沉了还是改变了航向。
……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忽然停了，白色的雨帘被白色的浓雾取代，礁石变得更细更高，仿佛一座座烟雾笼罩的仙山，随后水面归于平静，小船如一块浮木缓缓前行。
我目睹这一切，宛如黄粱一梦，半晌反应不过来。
丁吉的惊呼把我唤醒：“该死的，这艘船在漏水！”
我低下头，发现小艇中的积水已淹没我的臀部，身旁的水面有冒出一股清泉。
安德里见状大叫：“吉米，索菲亚，你们两个把船里的水舀出去，其余的人听我口号开始划桨！一、二！”
数到二，安德里把插在水中的桨向后推动。其余的人赶紧跟上，三声过后，四支船桨变得整齐，小艇加快速度平稳前进。
一，二！
狂躁之后的安静显得可怕，安德里的沙哑粗犷的声音沿着水面朝四周扩散。象牙一样的礁石朝身后退去。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声问：“我们这样能划到哪里？没有陆地和大船，我们累死也靠不了岸！”
安德里没回答，抬手指了指前方。
起初我只看见漫天迷雾，但马上，迷雾之后一个黑色的轮廓渐渐呈现出来。它非常高大，我仰头才能看见它的上部边缘，左右根本看不到边，那是……一片整齐的乌云，还是横在海上的一堵墙？
压迫感瞬间袭来，仿佛空气都被这个大家伙遮挡住了。
十几分钟之后渐渐稀疏的礁石群彻底消失在身后，我们来到一片开阔的水域，又过了十几分钟，船底涌上来一股浑水，木板船底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向前滑动一小段距离，不动了。
安德里第一个跳下船，站在船头朝我们宣布：“靠岸了，胜利了！”
这是他变成水手之后第一次显露出兴奋的语气。
我也跳下船，脚底接触到柔软的细沙，感觉大地在晃动，僵持了几秒，一屁股坐在水里。
其余的人相继上岸，欢呼雀跃，丁吉咬了一口挂在脖子上的香肠，露出笑容，索菲亚把木盒子放在水里，抱住了我。
劫后余生，这就是劫后余生？可我的心里为什么没有喜悦呢？
我抬起头试图找到那堵巨墙，可看见的只有迷雾。
短暂的狂欢之后，海风吹起，寒冷迫使我们冷静下来。我们把剩余不多的物资搬上岸，吉米和索菲亚把船推到沙滩上。
天还未亮，但迷雾之后有光，让我们看到周围人的轮廓。我们凭借本能搬着物资往高处走，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在一个黑色巨石下停下。
寒冷、饥饿、疼痛交替折磨着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权衡一番之后，安德里提议我们就地休息，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待迈克尔他们，如果天亮之前他们还没到来，我们再做计划。
我们仅剩的三个木桶里有一同木炭、一桶淡水和一桶大米。
没有锅，大米基本没用，但我们很满足一些淡水和一堆暖暖的篝火以及丁吉脖子上的一串香肠，美中不足的是空气湿度太大，火焰始终不旺。
我们围聚在火堆周围取暖，除掉鞋子和衣服里的水，开始享用香肠。
墨西哥湾地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温度很高，身上的寒意很快消退，温柔的海风吹在背上，倒是有些凉爽。蚊虫在我们中间乱叫，伤口隐隐作痛，我仔细检查一番，意外地发现它们已经愈合。
距离天亮还很早，休息一会儿之后，安德里带着沙丁鱼和丁吉到林子里视察。
不多时三人回来，带着很多干枯的木头和大片的棕榈树叶。我们把树叶从中间分开，扑在黑色巨石周围的沙地上，隔绝潮气。
丁吉意外地捕到一只巨大的椰子蟹，放在火上烧烤。我们围在周围，盯着火焰，虽然困倦，但并无睡意，也无人说话。
我回想着整张航海图，知道我们应该是在孟加拉湾海域的中心，想想周围广袤的海域还有我们损坏的捕鲸船，忽觉希望渺茫。
沉默了很久，安德里对大家说：“你们都早点休息吧！争取睡一会儿，还有四个小时天亮，我站第一班岗，两个小时以后换沙丁鱼。”说完，他又用英语对迈克尔的两个水手说了一遍。
沙丁鱼竖起大拇指，丁吉粗暴地骂了句什么，但仍表示没问题。
躺在棕榈叶的“床”上，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和海风，意识渐渐模糊，黑色巨石给我提供了一些遮盖，但我担心它如果滚下来会把我压成肉饼。
我想提议把吉米绑起来，害怕他再次捅我刀子。我想不通刚才那堵城墙是不是我的幻觉，如果不是，那它至少有二十层楼那么高，那是一座山吗？可顶上为什么那么整齐……
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最终被困意淹没，我的最后一个疑问是我今晚还会不会梦见红衣女鬼，她是不是跟着船一起沉入海底了。
我醒来时，只有索菲亚和吉米在营地里，索菲亚也刚醒，吉米把大段的干木头丢进火堆里，升起一连串的火星，隔着烟雾我注意到他看着我，等对上他的目光时又躲闪开来。
天已经亮了，浓雾依旧笼罩，周围只能看见巨石和几棵黑色的椰子树，还有脚下的黄沙滩。视线比昨天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