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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这么独断专行呢?
早知道昨晚就不让他开了。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上午第三节 课下课以后,程默已经把期末考试的题目大致编完了,通过校内通讯系统把文件发给新老师过目,假如没什么大问题就能提交上去排版印刷。
趁着走廊上还没有学生窜出来,程默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赖在椅子上闭目凝神。都说“越长大越平庸”,这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现在越来越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每天只想着得过且过,凡事再不会为难自己,力图做到最好,而只要达到差强人意的程度即可。
自从他发现高考考砸了人生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以后,他就开始有了松懈的念头。反正他照样上了想上的大学,选到了自己理想中的专业,当不当第一其实没什么所谓。
虽然大学时期他还是霸占着成绩单的榜首位置,但那也是奔着数额不菲的奖学金去的。
他想着只要不起眼,就不会被注意,也就能省去许多无谓的麻烦。
成长至今,除了应旸和林静泽,再没有人能走近他的内心世界,实实在在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也越来越精简。
他活得很孤独。
像近几天这样和应旸吵嘴拌架的日子很久都没有了。
其实在分开的这七年间不是没有人对他表示过好感,对象有男有女,尽管不像应旸遇到的那么多,但还是出现了那么几个。
可他不仅没给自己机会,也装傻充愣地切断了别人的念想。
他想走出来,却不舍得走出来,也没有能力走出来。
程默脚尖点地,前后推动着座下的滑轮,仿佛瞬间回到了家里院子的摇椅上。幸好他还有蛋蛋,即使每当看着它的时候,脑海里总会萌生出他带着前夫的孩子艰难开辟新生活的离奇想法,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有猫万事足,假如不是蛋蛋陪着,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完美体现了“自讨苦吃”四个大字,但这是他在平庸生活里的最后一点坚持。他希望这个过程可以尽可能地长,这样万一哪天他坚持不下去了,也好有个交代。
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喜欢上那个人。
他希望得到原谅。
叩叩。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程默的自我对话。
睁眼一看,龔仝正懒洋洋地歪在门上,踩着上课铃声过来报到。
“老师,我又有问题。”
“你这节什么课?”程默问。
“体育。”龔仝有恃无恐。
程默脸色缓和了些,下巴冲沙发点了点:“坐。”
不等程默说完龔仝就把门一关,大爷似的摊在沙发上,就差没给他递个枕头了。
“说吧,什么事。”龔仝的性格多少有些自来熟,和他端架子的话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直接和他把话挑明。
“我就想问问……老师你是怎么认识昨天那帅哥的。”
能从龔仝嘴里听到正儿八经的一声尊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程默压根儿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嫌他实在是闲极无聊了,这种问题都问得出口。
“你还是乖乖地去上体育课吧。”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这样就不会成天胡思乱想了。
“老师!我现在感觉很茫然啊,你有责任要为我指点迷津的。”
龔仝的说辞一套一套的,程默一时寻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说:“但你关注的重点不对,你的疑惑得从自身出发,否则我很难帮助到你。”
“总可以参考一下嘛。”
程默摇摇头:“我认为没有参考的价值。”
“靠,不说算。”龔仝何尝试过这样低姿态地求人,偏偏程默一点都不赏脸,他的少爷脾气登时犯了,臭着脸起身往外走,“放学我就去Gay吧看看,总有能参考的。”
这话一出,程默自然不会让他溜走,赶在他开门以前语气平静地说:“我们是同学。”
龔仝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程默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毫不慌乱:“假如你喜欢的也是同学,那么我们确实可以好好聊聊。”
过了一会儿,龔仝默默坐回沙发上,偏着头嘴硬道:“不是同学。”
程默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雪碧放到他面前,眼神十分坚定:“你只能向我提问三次,再多就没有了,想好了再说。”
龔仝无疑让他难住了,雪碧都顾不得开,闷头想了半天才成功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追谁啊。”
这下轮到程默陷入沉思。和龔仝揣测的不同,实际上他想的是究竟该如何和他面不改色地瞎扯。他的回答既要顺应龔仝眼下的心理,化解他的迷茫,又不能显得太假。
于是龔仝喝着雪碧等了半晌才终于等来一句:“没有谁追谁,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听着敷衍,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挺有道理。
龔仝果然没再发作,紧接着思索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本来就都是同性恋吗。”
“也许吧,除了彼此,我们再没有喜欢过别人。”程默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想让龔仝在对待感情的时候能够更加专一和审慎。
而龔仝一瞬间隐含艳羡的目光让他明白他的目的算是基本达成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说完,龔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靠,根本不够问啊!”
程默笑了笑:“没多久。”
龔仝一副“你丫在逗我”的表情:“不可能!”
“骗你做什么。”程默知道自己的回答和龔仝的想象有着不小的出入,“早就和你说了没有参考的价值,你偏不信。”
“你们是大学同学?”否则怎么会才在一起。
“高中。”尽管龔仝已经没有提问的机会,程默依然好心地回答了他,“过程比较曲折,你想象不到的。”
“看不出来啊……”龔仝忽然感叹了一句。
在龔仝的认知中,程默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过得顺风顺水,根本不会让家里人操心。
可谁知他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离经叛道的同性恋。
假如说先前他还对此有所怀疑,但昨天恰好无意中亲眼验证了一回,由不得他不信。
龔仝感慨完后就没再说话,程默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渐渐猜出了他的纠结所在,于是缓缓道:“其实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两个灵魂相互吸引,你别想得太复杂,也不要认为自己有多特殊。倘若遇到过不去的坎,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分担永远比自己咬牙扛下来得轻松。只是有一点需要强调——千万不要试图掰弯直男。”
“这我知道,还有不要骗婚嘛。”龔仝应完又说,“不过,能让人轻易掰弯的就说明他本身也直得不彻底。”
龔仝觉悟还挺高。
看来他只是单纯有些疑惑罢了,基本的三观还是保持在及格线上,用不着程默操心。
“嗯。”程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即将开口的瞬间,他恍然在龔仝眼中窥见了一往无前的信念,这样笃定的眼神让他发觉龔仝在两难的抉择面前或许远比自己勇敢,“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纷乱的头绪基本得到了疏解,龔仝把雪碧喝完,罐子一捏,精准地投进垃圾桶里,潇洒起身:“走了,上课去。”
“加油。”开门时,身后传来程默几不可闻的祝福。
龔仝脚步一顿,有些赧然,却故作大方地回:“谢谢老师!”
第36章 Chapter 36
这天两人没在外面吃,一起到附近的市场买了些菜,回家后程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热腾腾的家常小炒犒劳彼此空虚的肠胃。
蜜汁鸡翅,上汤豆苗,丝瓜蛋饺煲……应旸整整吃了两大碗米饭,程默自己也撑得不行,盘子里的肉菜被他们合伙清扫完了,桌上一干二净,半颗芝麻粒儿也没留下。
休息片刻,应旸主动把碗筷收进去洗了,程默则赤脚踩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来回踱步,试图让运动帮助消食。
蛋蛋好奇地跟在程默后面,不时伸长爪子扒拉他的脚踝:“吆呜……”
“蛋蛋乖,我现在还弯不了腰,待会儿再摸你好吗。”
“呜。”不好。
“那你跳到椅子上。”程默指着一旁的摇椅。
蛋蛋俩腿一蹬,顺从地蹦了上去。程默艰难地半蹲下来,一把拎起蛋蛋,抱小孩似的将它揽在胸前,埋头吸了一口:“嗯……臭臭的。”
这话自然是说来逗它玩儿的,他就喜欢看蛋蛋冲他不住辩解的样子,毛茸茸的包子脸一鼓一鼓的,特别可爱。
逗着蛋蛋耍了半天,眼见它要恼羞成怒地一脚蹬开自己了,应旸恰在此时走了过来,将它接到怀里轻轻挠着:“哥哥欺负你啊?”
“喵呜呜——”他说我臭臭!
“不怕,爸爸替你收拾他。”
“嗷。”
“来吧,”应旸一手抱着蛋蛋,一手勒住程默脖子,让他极近地凑到蛋蛋跟前,“还有什么话想交代,赶紧的。”
就跟让他发表临终遗言似的,程默歪头想了半天,挤出一句:“爱过。”
应旸嗤笑着问:“爱过谁啊?!”
“爱过这广阔的天,苍茫的地;”程默忽然抬高声音,意兴激昂地吟诵起来,“爱过繁花青柏,日月河山,同那昔日并肩过的挚嗝、友。”
“……”
“……”
应旸乐得蹲到地上,蛋蛋被他无意中箍疼了,远远窜了出去,程默尴尬地摸摸鼻子:“吃太饱了。”
应旸又笑了一阵:“行了,替蛋蛋原谅你了。”
程默撇着嘴没好气地说:“谢你啊。”
说完,不等应旸继续取笑,他就趿拉着拖鞋躲进书房准备找点事干。
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程默发现自己暂且静不下心来看书,胃部还有些饱饱胀胀,坐在椅子上像有一股气顶在胸口。
他不得已回到客厅,关灯打开投影,站在沙发前找了部综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应旸则留在院子里抽烟,趟门隔断了烟熏火燎的侵扰,只余光瞥见猩红的烟头在应旸指尖来回晃动,一时在上,一时在下,偶尔亮得灼目,过后又瞬间黯然。
蛋蛋不知躲到了哪里,方才悄无声息地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地盘被应旸霸占了,门还紧紧关着,争也争不过,气得它一扭身再次跑走。怕是窜到床上报复他去了,要在他枕头上放肆地横着,睡到流口水。
想着床单被套也是时候要换了,程默选择隐瞒下来,没去通知应旸这个可能的噩耗,让他下次抽烟前掂量清楚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身侧的音响缓缓流淌出清越悠扬的乐声,屏幕上正在投放一个歌唱类节目,聚光灯笼罩着雾气缭绕的舞台,时下正当红的男歌手架着立麦深情献唱。
前奏刚一响起,程默就听出这是Adam Lambert的《outlaws of love》。
高考完带着蛋蛋搬家到A市的路上他一直反复循环这首歌。
“Everywhere we go,we're looking for the sun。”
(每至一处,我们都试图寻找一丝安稳。)
“Nowhere to grow old。We're always on the run。”
(四处奔波寻找,却依旧无处白头偕老。)
歌词的内容十分贴合他当时的心境,即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再次听到这熟悉的节奏,程默心底依然忍不住涌起一股悸动。身体随着音乐摇摆轻晃,嘴里无意识地哼唱: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but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