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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催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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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于家里的烟火气,像亲人给游魂供的饭菜。
  以往,也是不回家的,可终究觉得是有家的。
  可今年,当他在父亲的坟前将最后一点积蓄给了那个生养他的女人时,他便彻底无家可归了。
  饭是什么滋味,是吃不出的。吸一吸味道就饱了,鬼的“吃”法。
  手机震个不停,都是拜年的消息。易杨吃完开始打扫,把这里的挪到那里,再把那里的挪到这里,可终归就这么点东西,没事找事做。
  等他看到屏幕上亮着“樊逸舟”的名字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
  易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易杨?”
  那边熟悉的声音依旧是那样,面对他总有些怯怯的,好似端着碗水,小心翼翼。
  易杨“嗯”了一声,那边沉默片刻,才大着胆子道:“其实前段时间就想给你电话了,又怕你不高兴。”
  不高兴?
  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无非这么点事,并不比从前更糟。
  “我也想不再打扰你,可还是没忍住……”樊逸舟隔着手机叹了口气,“我也没本事帮你,但我真的很担心你。那些人,都是活得太空虚,猎奇猎丑,来满足自己的阴暗心理。”
  听着这打抱不平的话,易杨几乎能想象出樊逸舟一直都默默关注着他,为他心焦、为他担忧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不觉心中一暖。
  “没事,都过去了。”易杨低声道,“你……最近还好吗?”
  樊逸舟听易杨问其他,不由得心下欢喜,忙道:“我还是老样子,带了几个学生,他们刚开始听了些风声还挺怕我,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说我是个嘴硬心软的,嬉皮笑脸,总钻空子……”
  易杨听着樊逸舟絮絮叨叨地说,忽然有些心酸。樊逸舟从前不是个喜欢说事的人,即便在他面前,也多是点到即止的,可如今他这一股脑地说个没完,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没有以后了。
  “逸舟。”易杨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还有事,先挂了。”
  本来心里就有个洞,他不想因为一时间的寂寞再卑鄙地给樊逸舟希望,也给自己软弱的借口。
  樊逸舟没有料到易杨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听到那一声“逸舟”时,他几乎要以为易杨后面就要说什么动情的话,可结果却是这般决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相处了这些年,樊逸舟多少有些明白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觉得你很绝情,但又很欣慰。”
  说完,樊逸舟自己先挂了。
  易杨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又像烧开了一壶水,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滚烫的,焦灼的,不肯平息。
  无意识地打开电视,想听点动静,春晚已临近尾声,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
  喊到“一”的时候,窗外传来敲打的动静。
  易杨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灵动的大眼。


第61章 来自十八岁的信
  乍看之下,易杨当真是吓了一跳,任凭谁在这样的夜里措不及防地对上这么一双瞳孔尖细的眼都会毛骨悚然,幸而紧接着“咪唔”一声终于令他回过神来。
  起初还有些不确定,凑近了,开了窗,那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险些和自己撞上。易杨心中一喜,赶快踩着凳子将小东西从窗外捞进来。
  它的皮毛上还沾着寒冬的气息,易杨忙将瑟瑟发抖的它裹进怀里暖着。小小的一团瑟缩着,亦如初见时的心酸霎时胀满了整颗心。仿佛也感同身受的小家伙满腹委屈地边低声撒娇边蹭着挠着,将易杨的毛衫勾出了好些个线头,却仍不罢休。“啊呜”一口,咬在他虎口,疼得易杨一皱眉,却又立刻心疼地舔起来。那生了倒刺的温热的触感,令易杨有些哽咽。当初将它给樊逸舟,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倒不是因为它会令他想起谢锦天,而是他怕自己什么时候又犯病了根本顾不上它。樊逸舟不喜欢小动物,但至少易杨托付给他的,他不会怠慢。只是为何,这小东西会诡异地出现在此时此刻?
  正想着,就见小东西脖子上隐隐露了段红,方才它冷,蜷着身子,那细细一根全然被茸茸的毛给埋没了。用手指轻轻挑起来,才发现是一件旧物。尽管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但无数次摩挲过它的易杨却能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他些许颤抖着将那红绳的结解开了,取下上头穿着的折成一截直角的信纸。展开来,就见一方蓝天白云,那“云”因着有些年月而微微泛黄。信纸的四个角上还有欧式的花纹以及装饰性质的艺术体字母。这套信纸是当时郑欣从国外寄回来的,谢锦天觉得女气,就给了易杨,易杨都存在了铁盒子里,哪知道留了这么些年,它竟会“叛变”,跑来这里替谢锦天说情。其实细细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着樊逸舟的性格,把易杨托付给他处理的东西都还给谢锦天,也算是种报复。
  易杨心中一阵苦涩,只管低头去看。谢锦天的字迹向来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正是他人前的模样。可这方寸之前,却处处透着中规中矩的收敛,甚有些笔画还蓄了个犹豫的点,不知停顿着想了些什么。脑中情不自禁地就勾勒出谢锦天低着头一笔一划写就这信的模样,当时年少……
  易杨不禁嘲笑自己,还未短兵相接,就已溃不成军了。
  真是……
  逼着自己往下看,像个早在心里怕了却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的孩子。
  “搬家以后忙得很,光整理就折腾了两周,每天做卷子到深夜,说好给你写信的,又迟迟没动笔,你不会怪我吧?
  志愿打算怎么填?还是复旦?我想和你考一起,但这次二模成绩不理想,家里有点意见。你应该还不错吧?一向发挥得挺稳的,记性又好。
  哎,不说这些了。想想考好去哪儿玩吧?我想先打工攒点钱,省得问家里要了还问东问西的。
  前几天整理东西,翻了半天没我俩合影,只好拿小时候的照片“睹物思人”了,改天我俩也去拍吧?都快毕业了,现在小姑娘都爱什么大头贴,拍了就挂包上,嘚瑟的!不过俩男的去拍是不是有点怪?
  好几次打你家电话,都你妈接的,说你不在。这是我新家电话,有空打给我!”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抬头,没有署名。
  这算什么?重返十八岁?
  易杨愣愣地盯着信纸许久,谢锦天是因为看了他那段独白的视频,才突发奇想地写这么一封信?
  高三那年,谢锦天搬家了,说好写信来告诉他新电话,但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没动静。不久后,易杨就发病住院了,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易杨是在学校里发病的,据说当时很轰动,一传十十传百的。谢锦天毕竟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他母亲还要回来给他办转学手续。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才不再搭理自己的?
  被隔离的易杨当时忍不住往悲观地想。他几乎天天都会问板着脸的吴招娣,有没有电话或者信,然而答案都是否定的。
  等出了院,易杨更不敢问了,他几乎已经认定谢锦天是不想再与他联络了。也好,就一心扑在学习上,把落下的都追回来。只是他偶尔也会觉得失落,分明曾经那么紧密的关系,为什么只是拉开了些距离便就此断得干净?他又没有搬家,总在原地等着,为什么谢锦天信誓旦旦说的话,都无一兑现呢?一想到这些,便是心灰意冷。这最艰难的一段,虽不指望谢锦天的陪伴,但哪怕只是一句问候、一段文字,也好过杳无音讯。
  如今看谢锦天这字里行间的,原来当时他是联系过他的,只是被吴招娣阻拦了。所以,这封信只是为当时的他解释一句吗?
  易杨怔怔坐了会儿,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谢锦天了。就如那天夜里,他趁着酒意突袭他一样。一想到当时的情形,易杨依旧会难堪得面红耳赤,可又不能揪出谢锦天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忽略他,不在意他,或许就是对他最具有力的反击吧?易杨隐隐觉得,如今的谢锦天仿佛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分裂得令人咋舌。
  又瞥了眼那封信,目光却停留在那个电话号码上。


第62章 陌生的愤怒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显然是一直守在电话旁的。
  易杨的怒气也随着这忙音的戛然而止而断层了。他能听到那头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就在那晚,压着他,钳着他,要钻入他骨血里,再不出来。被侵蚀的恐惧包围着易杨,他躲在辛苦筑起的铜墙铁壁后头望着那漆黑的夜色中准备攻城略地的千军万马。
  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沉默了许久,直到谢锦天先开口。他的语气竟和易杨记忆中一贯的风格有些不同,不知是因为隔着电话有些变调,还是话语间当真充斥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柔软。
  “你一定觉得我很卑鄙。可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易杨没说话,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并不想让谢锦天如愿。
  “这通电话太迟了。”谢锦天似乎也并不介意演独角戏,只自顾自道,“那时刚搬好家,就开始补习,太忙了,没给你写信,偷懒打电话,都被拦了,可我要知道你是那样的情况……”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谢锦天一心想在考高的分水岭争一口气,让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闭嘴。联系不上易杨,他也没太过在意,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在他的潜意识里,易杨总是在那里等他的,不急于一时。哪知再见时,易杨早已经历了一场浩劫。
  “当时为什么没和我说?”
  一想到那个暑假再见时,瘦了一圈的易杨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谢锦天便心如刀绞。当时的他,全然沉浸在考进理想学校的喜悦中,对于易杨随口说的“生了场病”也没怀疑。两人就好似从未中断过联系般,默契地只提对将来的憧憬。当时他的心里只有自己。若一贯只有他自己倒好了。
  “我想你了。”听彼端依旧沉默,谢锦天忽然强烈地不安起来。他甚至想象易杨已将电话搁下了,任凭他在那里自作多情。
  他忽然发现,他们之间的罅隙隔着漫长的岁月,并不是一通电话就可以弥合的。尽管他每日跟在易杨身后,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但那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一日的癫狂是决堤后的必然,醉酒不过是个借口,他是该给易杨一个解释,可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直到这一刻,那种强烈的失去的恐惧,令他忽然意识到,这感情该如何名状。
  “我一直不愿承认,将一切都归结为愧疚,可我越来越无法恪守不见你的诺言。这大半年我做了什么,你一定猜到了部分,但你不会猜到全部,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想我是疯了。”
  谢锦天说出这番话时,反而觉得轻松了些。他是全然将“把柄”交到了易杨手中,他尽可以羞辱他嘲笑他,以牙还牙。
  “所以呢?”
  易杨忽然的一句,令还打算一鼓作气地再剖白几句的谢锦天愣住了。
  “所以我就该不计前嫌,为你恍然大悟后的感情负责?”易杨身体里有个声音冲出来,拦也拦不住,“你听着,谢锦天,从前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是愚蠢地希望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干净、纯粹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打扰你的生活,可你却来糟蹋我的感情。你以为替我报复了他们就是补偿了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过了就是过了,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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