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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栾剑哥……”文思恬换了个称呼,有些迫切地说道,“我可以跟你讲吗?”
栾剑鼓励地看着他说:“你想讲的话,我随时都听。”
“那……你先要跟我说,你知道我不是好人。”
“……”栾剑无语。
“你说嘛……”文思恬哀求他。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栾剑无奈道,伸出两个指头揪了一下他的脸。
这也凑合,文思恬安心了一点,露出笑容。
他永远感激栾剑对他的耐心,尤其是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文思凛是如何匆匆推开家门,甚至没有换鞋,大踏步地走到床边伏**来,他的呼吸急促而凌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又用最轻柔的声音伏在他耳边说道:“恬恬,先起床,我们有事要回家一趟。”
文思恬抬起头来,先看到他拧得紧紧的眉头和额角的零星汗水。
见文思恬不动,文思凛伸手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他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有深沉的痛意,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贴着他的面颊说:“恬恬不怕。”
文思恬坐在那里呆呆地看他风卷残云般地收拾衣服,半晌才开口:“怎么了?”
文思凛不说话,把轻一点的背包背到他身上,直到他们坐上去高铁站的出租车,他才攥住文思恬的手,用不知何时变得通红的双眼直视着他,沉声说:“爸妈走了。”
“我还傻呵呵地问‘去哪了?’”文思恬轻声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意识到,死亡是这样轻易而迅速,他们两个小时前还给我打过电话,那样中气十足地骂我……要不是我,他们根本就不会这样情绪激动地上高速公路……”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天灾人祸谁又能预料得到?”栾剑叹气道,“我跟你讲过很多次,自怨自艾就是抑郁情绪的温床……”
文思恬摇摇头:“是我,他们就是来学校找我的。”
他神情冷静,一副洞悉尘世的模样,用请求的眼神望着栾剑,他爱钻牛角尖,很难听别人的劝解,除非自己想通,有时栾剑也束手无策。
“因为我一直不听话,他们才来学校找我的,他们不许我呆在哥哥身边。”他口齿清晰,神情悲伤,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不许我喜欢他。”
栾剑向来和颜悦色的脸色陡然变了。
尽管他很快掩饰掉了自己的惊疑,但文思恬还是心里一凉,他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不敢再看栾剑不自觉蹙起的眉心和勉强的笑容,移开眼睛盯着他来回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他擅自退掉了宿舍,跑去赖在文思凛租的公寓里,父母得知后勃然大怒,连一向护短的文母也无法再继续纵容他的胡闹,她掺杂着电波颗粒的声音尖利又刺耳:“文思恬你还要脸吗?妈妈跟你讲的话,你一句都不听!做人都不会,廉耻心都没有,你是畜生吗?你还上什么学!”
一无所知的文思凛还在球场上打球,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束手就擒,等待父母从百公里之外飞车赶来,把他抓回去做隔离,免得他把文思凛也给传染了。
其实他没那么害怕,这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文思凛不仅没跟他在一起,甚至还交了个男朋友,孤独和抑郁让他这样痛苦,可他还是活下来了,就算父母把他抓回去关起来,情况又能坏到哪去呢?
他的灵魂被囚禁着,身体在哪里都无所谓。
不过还是像从前一样,封闭的小卧室,灰暗的房屋顶,无眠的夜晚,无望的爱情,说不定运气好,他就可以在某个柳絮飞荡的清晨,悄无声息地死去,帮助大家一起掩盖掉这个小房间里腐烂扭曲、见不得人的感情。
电话里的父母还在怒吼,文思恬趴在床上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亲了亲文思凛的枕头和被子,准备与它们告别了。
然而他没有等到父母一脚踹开门把他拎出去的那一刻,他等到日落西山、薄暮四合,只等来了一个神情凝重惊惶的文思凛和父母的死讯。
他猜想,也许是愤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他们在高速公路上与一辆满载着咸鱼罐头的货车发生了碰撞,家用轿车像苏打饼干一样被碾得粉碎,变形的车门被甩出了接近50米远。
他的父母以一种骇人的惨烈死在了抓捕他的路程中,而自己这个罪犯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栾剑把他送出了医院大门,他们之间罕见地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栾剑从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永远能适时地找出话题来与他交谈,现在却也没什么话可讲了。
文思恬也不忍心让他继续搜肠刮肚地去再想些干巴巴的劝导。
他露出跟平时一样清淡的笑容,说道:“栾剑哥,我走了。”
栾剑张了张口,却似乎并没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叮咛了许多注意事项,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了一声别。
文思恬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去,栾剑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又赶忙重新架起笑容来。
他摆摆手,转头走入了风雪中。
他曾想,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接受他的疯狂,那这个人必然是栾剑。他足够包容、足够开放,对所有人都有悲悯之心,也很疼自己,说不定他会叹一句:“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一句就够了。
可他还是失败了,没人会站在他这边的。
父母不会,朋友不会,更不要提匆匆路过的看客们,他实在太信心满满、无法无天,他仗着文思凛对他的宠爱强迫他接受了自己的爱情,可其他人并不会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迷惑,他们当然能看出他是个怪物。
怪不得文思凛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难道他就这样不容于世吗?
他错过了公交,只好穿过凌冽的风雪往家里走去,气流逆着方向摩擦着他的脸颊,又麻又痛,他裹紧围巾,天气实在太冷了。
远方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应该还有一盏等他的孤灯,他现在就想回家去,他想哥哥,他想要他温柔地抱着他,说他永远都跟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第二十二章
一打开家门,热烘烘的水汽夹杂着人声扑面而来,玄关处摆着几双陌生的鞋子。
家里来客人了?文思恬停下急冲冲的脚步,犹豫地向里探望。
“恬恬回来了?”文思凛听到门口的动静,在厨房唤他,文思恬应了一声,见到从厨房和客厅出来迎接他的人,是大伯一家。
文思凛正在煮铜锅羊肉,一桌子肉红脂白翠叶绿蔬,他穿着杏色的薄绒衫,凌厉的眉眼也柔和起来,对文思恬说:“大伯来看我们,给我们送了点东西。”
文思恬气还没喘匀,外套也没脱,连帽面包服上一圈绒毛,圆鼓鼓的脸被风吹成粉红色,又被屋内的热气一烘,看上去像个包装精美的仙桃,好像吃下去会长生不老,被家里几个亲戚团团围住,爱不释手地抚摸。
他情绪还被冻在外面的寒冬腊月里,僵硬得像咖啡馆里被迫营业的猫咪,勉强在家里长辈的好意下挨个叫人。
“恬恬比以前长高了……”
“来来来,坐下跟宝真姐说说话。”
大伯母亲热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好像他才是客人一样,满脸爱意横流,甚至动手帮他脱掉外套,道:“外面冷吗?晚上吃火锅,你大伯买了你喜欢吃的青贝……”
文思恬忙与大家寒暄,分出眼神来瞄厨房里文思凛。
“……恬恬,成绩怎么样?想不想考研?”大伯是文父的长兄,做了十几年国营企业的厂长,说话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我没想好……”文思恬讷讷道,眼神转回来看大伯,他眼神炯炯,神情平和,却让文思恬十分有压力,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别有深意。
“该考虑了,你都大三了。”大伯呷了一口茶,“或者毕业了来大伯这里?”
文思恬还未回答,就被大伯母插话道:“对对对,我觉得考不考研无所谓,你大伯那里就不错,让大伯给你安排,将来生活上我们也好照顾你。”
“……我不用……”文思恬话没说完,就被宝真姐打断,埋怨道:“你们干嘛呀,别吓着他,恬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别替他瞎安排。”
“没说要安排,家里有这个条件,干嘛出去吃苦……”大伯母道。
“以前逼我相亲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
宝真姐还在与大伯母斗嘴,文思恬趁机溜进了厨房,他不敢看大伯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大伯一直在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虽只说了那一句话,就让他胆战心惊。
文父与大伯关系甚好,他、他会不会跟大伯说过什么?为什么大伯突然说要给他安排工作?还要照顾他?文思凛呢?他也会这样安排文思凛吗?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才想把他带回家乡去?
他惴惴不安,想去文思凛身上找点安全感,文思凛高大的身影正在灯下切食材,他过去搂住他的腰。
“怎么了?”文思凛先看看厨房门口,再低头看他道:“眼睛怎么这么红?”
这话混着温暖的湿气,文思恬感觉在外面被冻上的泪腺要解冻了,眼圈直发酸,闷闷地说:“冷的,哥哥……我……”
他还未说完,就被文思凛拍了一下手,说:“松手。”
文思恬不动,怔怔地愣在那,说:“我今天……大伯说……”他脑子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他本想第一时间在文思凛身上吸点精气重拾对爱情的信心,可被这一屋子的人打断了。
但抱一下也是好的,无论别人怎么样,文思凛还是要他的。
见他不懂,文思凛抓着他的手把他扯到一边,皱着眉头低声道:“家里有人。”
他楞楞地看着被打开的手。
是啊,家里有人,所以他又要变得见不得人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知做什么好,宝真姐进来帮忙,他被赶到一边看他们忙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们也是一家人,他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多了三个人,餐桌显得很拥挤,大伯坐在了文思恬平时坐的位置上,他正在犹豫,被大伯母一把拉到身边按下。
文思凛开了酒,与大伯交谈,大伯母和宝真姐则不停地把肉类和海鲜涮好堆到他眼前,他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全被堵在里面。
他们看他的表情,不止有疼爱,更多的是一种悲悯,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该去填补他失去的父母的位置,他听着文思凛和大伯谈就业、谈读博、谈出国,甚至谈到贸易顺差,涉及到自己的问题,被文思凛轻飘飘一句“他还小呢”带过,好像他们正常轨迹的人生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他是宠物吗?为什么文思凛不肯把他也规划到自己的人生里去?
他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听到大伯清了一声嗓子,说道:“……恬恬不想来大伯这里吗?”他抬头茫然地问:“什么?”
“毕业了来大伯这里上班啊。外面社会很混乱的,就业也困难,你读的那个什么中文专业,能找什么工作啊。”大伯说道。
宝真姐不满地蹙眉小声道:“又开始了……”
“我也觉得恬恬回来比较好,你妈妈最心疼你了,家里什么都有,何必……”大伯母说道,摸了摸文思恬的手。
“他……”文思凛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文思恬突兀地打断道:“哥哥也回去吗?”
文思凛眼神瞬时凌厉起来,警告地盯着文思恬,他倔强地不去看他,继续说:“我哥不回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