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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恬自虐地盯着那些灰色的残痕,好像指望它们飞出来挨个打他耳光似的,他的手指悬在手机上方一个字也打不出来,手机屏发出的荧光照着他惨白的脸,眼睛里是雾蒙蒙的呆滞。
他心里甚至有种无端的快感,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这番辱骂,去抵消他不配得到的那许多善意。
公平了,正常了,他本来就不配。
他终于把天下最好心的男孩子也惹怒了,在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以后都肯原谅他的许青杨,也开始恨他了。
他听见黑暗中自己细微的抽泣声。
他说了许多次对不起,去表达他廉价的悔恨和歉意,但又有什么用处呢?
许青杨之前不是说出去玩一定要叫他吗?现在他怎么不想来了?
他扔开手机,爬到了文思凛怀里。
文思凛睡得很沉,他能感到自己周身都在发颤,埋在文思凛怀里静静地哭。
文思凛的怀抱像往常以往温热,但他却觉得周身冰冷。
怪不得文思凛忽然愿意同自己亲热了,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许青杨看到。
他只是厌恶许青杨,觉得自己随便跟他上了床。
可文思恬只有这样一个朋友……只有这样为数不多的,愿意维护他的人了……
他张皇地抓住文思凛的睡衣前襟,不知是想在文思凛这里寻求安慰,还是想要对他发怒质问,最后只能颓然无措地埋下了头,叫了一声“哥哥……”
他不想再跟文思凛吵架了。
他抽泣了两声,费力地拉过文思凛的手臂,它们无意识地不断滑下去,可他不肯放弃,硬生生地环在自己身上,伪造出一副拥抱的画面,好像那样就能暖和一点一样。
第二十七章
西山的温泉大部分是露天的,大小池子无规则地落在竹林围廊之间,加上冬天积雪未消融,石台交错,松竹掩映,一派幽深静谧。
来之前文思凛状似无意地询问他,还有没有别人要一起来,文思恬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下面展出的这件古物,是八七年腌制的咸鱼,气味浓郁,三日不绝】
文思凛见他擦满意了,又跪在那发呆,只好强行把他抱到休息区去。
“吃完晚饭再睡好不好?”文思凛在他耳朵边亲了亲,看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怕吓着他,“要不要喝水?想吃水果吗?”
文思恬渐渐回过神来,打起精神点点头说要芒果汁。
几个毛孩子在空旷的大厅跑来跑去,他看得入神,直到落地窗外的太阳堪堪隐没到地平线,文思凛还没回来,文思恬爬起来,东张西望地往外边找去。
“……黄教授看了你那篇深度学习的论文很感兴趣,跟我在A大的师兄说有机会想找你聊聊。”
陈光跃的声音从竹围后面传来,文思恬下意识地停住,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片刻后,文思凛低声说了些什么。
“……你还能一辈子跟他绑在一起不成?要是真能申请到黄教授的博士生,你舍得不去?”
陈光跃又说了些稀奇古怪的专有名词,似乎是文思凛专业相关。
文思凛不说话,大概在吸烟,说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再说吧。”
“你不是说给他买了信托还是啥的吗?还担心你弟弟将来饿死不成?”陈光跃笑道,“‘后事’都安排好了……而且你不是不想让他一直跟着你吗?”
隔了好久,文思凛也没有回答。
“其实他本科毕业也可以跟你一起申请出去的……”
“我是答应了老杨,签了A公司的实习他们才肯帮我申请黄教授的博士,也未必就能通过,况且他那个成绩……能开开心心的就行了……将来……”
他们说话间走远了,文思恬却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承受更多让人伤心的事情,他飘在半空的心好像被人一脚踩进泥土里。
文思凛一直都想甩开他。
原来他对许青杨那样生气,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在一起,或许只是出于独占欲或恶劣的玩笑,他就是这样的,小时候邻居家的叔叔不经过他的同意掐了文思恬的脸,文思凛跳起来凶巴巴地推了对方一把,完全不忌惮他比自己高了半截的个头,于是在被文父文母关了三次禁闭后,方圆十里的大人孩子都不敢再招惹文思恬。
但即使他这样护着文思恬,也照样能毫不犹豫地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头扎进了新奇有趣、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文思恬的少年世界里。
他这次还是打算像初一的那个暑假一样,毫无征兆地在临行前一天亲亲文思恬的脸,说他要去住校吗?
文思恬知道那位黄教授,是国际AI领域的专家级人物,如果能成为他的学生,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文思凛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去拒绝,自己也绝不会同意他为了自己去拒绝。
但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自己说过很多次,不会拖他后腿的,文思凛还是打算给他留一笔钱,然后各赴前程?
他心里沉甸甸的,却又很踏实,以往总像脚底下悬空,现在无论如何,是踩到底了。
一整晚的时间,文思凛都若无其事的样子,若不是下午那番话,文思恬怎么也看不出他包藏的邪恶企图。
他还能怎么做呢?文思恬麻木地想,哭也没有用,闹也没有用,文思凛拒绝他的依附,他只能自己往前跑。
他不会给他甩掉自己的机会的,他会追上文思凛的脚步的,他追逐了那么多年,才在时光里找到一点空隙,偷来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怎么能被区区一个新加坡所打倒?
文思凛未免太小看他了。
连父母的死亡都没能劝退他,除非有一天,文思凛站到他面前,说他爱上了别人,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那个时候他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否则他绝不可能被外力所击溃。
“我才不要钱……”他勉力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眨掉眼睛里酸涩的湿意,用力在熟睡的文思凛嘴巴上亲了一口。
哥哥不是要去新加坡吗?那他也要跟着去,以前他总是追不上文思凛的脚步,现在可以了,他不会总是要文思凛停下来等他,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奢望文思凛会回头来找他。
以前他怕世俗,怕父母,怕文思凛生气,可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无所有,总可以走得大胆一点了。
…
西山的温泉水洗礼了文思恬,他从那里回来以后,便灵魂升华,精神荡涤,不再贪恋热被窝和巧克力,从懒洋洋的波斯猫变成了谨慎抖擞的小老虎,开始认真研读英文,然后问文思凛要钱,说要报个雅思班。
“你怎么突然要考雅思了?”文思凛对刻苦的弟弟十分不适应。
“同学都考啊……我也要考。”文思恬嘟囔着,“而且你……“他抬眼看了看文思凛,不说话了。
”我怎么了?”
文思恬避重就轻地试探道:“大伯不是说,你的专业将来在国外更好发展吗?”
如果文思凛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不要他跟去,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如嚎啕大哭一场之后离家出走算了。
文思凛愣了一下,伸手抚摸他清瘦的后背,道:“你是因为我才想考雅思的吗?”
文思恬犹豫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我也想出国……〃
让文思凛知道他的打算,搞不好要从中作梗。
文思凛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紧张地握着笔,半天写不下字,生怕文思凛识破他的诡计然后冷酷地拒绝他。
好在文思凛没有,他只是轻轻皱着眉头问:“那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啊……〃
不拼命的话,煮熟的哥哥就要长出翅膀飞了。
“……你一个寒假都没出门了,不找朋友玩玩吗?”他不仅不出门,连手机也不玩了。
文思恬从书上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种罕见的倔强神色:“……我有你就够了。”他点点头,像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我要一个最重要的。”
以前他就是什么都想要,才害得别人也跟他一起受惩罚。
他拒绝了文思凛的拥抱,低下头继续去念书,文思凛半天没有说话,文思恬进化速度太快,让他无所适从,只得失落地收回手脚,他明天大概得去抽空去买些讨好文思恬的美食,以重新俘获他会撒娇弄痴的芳心。
文思恬抬头望着他坐回电脑前的背影,露出一点贪恋的神色,随后重新投入到英文中。
…
换季的时候文思恬有些烦躁,他常常在四五点的清晨惊醒,只有一点点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露出来,然后紧闭着眼睛假装睡到七八点钟。
他总觉得自己崩得紧紧的,每日都很亢奋,像被一口参汤吊着气的老朽,不用睡觉,不用休息,一直要把身体里的燃料耗尽为止。
他一度想念那些让他乏力而迟缓的抗抑郁药,可他不想再去找栾剑了,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存在而不自在。
同样的,开学之后,他便又重新陷入了独来独往的境地,刘苗苗有时特意来找他说话,他也会尽快结束话题,抱着书离开。
许青杨的眼神很可怕,看上去和往常无误,却让人他觉得充满了审视,他不敢抬头,也许他会认为自己又在对刘苗苗做什么坏事。
人类确实由奢入俭难,他那么快就习惯了有朋友的生活,所以现在才感到这样难过。
他不要再害人了,也不想自己再失去不该得到的东西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从学校回到家的路依旧是那个模样,路边有矮小的植物丛和路过的流浪猫,随着也来越热烈的季节变换颜色,文思恬一遍一遍地狂奔而过,急迫地冲刷着这条路径,从碧绿的初春到热月的盛夏,只是他不再为此驻足,也不再定时给猫咪喂食,他不会再被精心装扮的世界所迷惑,它们花言巧语地展示自己,实际上都是虚假广告,他要用尽全力离开这里了,去一个只有他和文思凛的地方。
…
文思凛从五月份开始就已经在一家芯片研发公司里实习了,边写论文边工作,大概在等A大的博士申请结果,与此同时文思恬现正在竭尽全力修补自己惨不忍睹的绩点。
文思凛看他焦虑的样子很是心疼,他安慰了他很多遍,考不好也没关系,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就算他现在申不到学校,将来出去了再申也可以,哪怕不念书也可以。
文思恬不听,他和尚念经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
“我要考到7分……”他陀螺一样打起转来,然后被整个人腾空抱了起来。
文思凛把他压在沙发上,语带威胁道:“文思恬,你是想弄疯我还是弄疯你自己啊?”文思恬已经走火入魔,他甚至某天晚上提出了使用向来不喜欢的跪趴式的要求,因为这样他可以边做边看书。
“之前不是还想让我留校吗?我爱学习怎么就不让了……”文思恬小声咕噜两句,奋力在文思凛和沙发之间扑腾起来。
“你干吗把自己弄得压力这么大?”文思凛发出无计可施的叹息。
“因为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啊……“他嘀咕,文思凛不回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应。
他也不计较,埋在文思凛的胸前闷声说:“等考完了试,我们去海边吧,你答应过我的。”
他期盼了很久了,那本画满爱心的日记本,多少也要填满几颗,四舍五入就是他赔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