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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是诚实正直的人,尽管文思凛走到书房去打电话,他也没有违背承诺,十分认真且艰难地做着仰卧起坐,文思凛打完电话回来,大福只被咬开了一个口,文思恬躺在床上揉肚子。
文思凛忍不住笑了,过去抱着他揉,把那个残缺的大福拿下来喂给他吃了。
“明天我去趟公司,让陈光跃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了……”文思恬运动了片刻,全身的细胞活过来一些,他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我边看书边等你回来。“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文思凛静静望着他,微笑道:”别看书了,你光跃师兄不都说了帮你作弊吗?”
“……我才不用作弊……“文思恬略微忿忿然,认为陈光跃污蔑了他的智力和品格。
“……恬恬。”文思凛犹豫良久,握着他冰冰凉的手指,柔声道,“你喜欢新加坡吗?”
文思恬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新加坡什么样子,我只见到长着鱼鳞的狮子。”
“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慢慢准备,大不了我们出去再念语言。”他凝望着文思恬的眼睛,口气认真到有些恳求,“哥哥很厉害的,哪里的学校都申得到,我可以跟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文思恬喃喃道,他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想自由地去注视文思凛,想无惧于袒露爱意,想要被善待,哪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呢?他想起了自家花草蔓蔓的庭院和长眠于树下的文永动,它可能正在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四处撒野,嗷嗷叫嚣着对他们的思念。
“这次没履行诺言,是我的错。”文思凛的口吻像宁静的水流,从幼时山谷里的小溪流淌而来,把文思恬唤了回来,“以后的许多年,我们都在一起,读书,工作,旅行,吃饭,喝水,睡觉……像从前一样,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
文思恬心想,哥哥总不会觉得他是得了绝症要死了吧?把他最喜欢的话全都真心真意地说一遍,像是怕他再也听不到了一样。
他愿意相信文思凛的每一句话,也知道他从没有刻意地想要欺骗自己。
他真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了。
“你别老拿我当小孩……”文思恬努力打起精神,安慰地抱了他一下,“我不怕看病,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不也跟你考了一样的大学么。”
“嗯……”文思凛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他总说爱他,要照顾他,可文思恬最可怜的时候,就是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
比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还要糟糕。
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出严清的名字,文思凛犹豫了一瞬间,眼疾手快地按掉了,文思恬没说话,转头去在床头柜翻翻找找,挑选今晚的睡前读物。
文思凛手里的手机不屈不挠地震动起来,他只好对文思恬说:“明天我得去上班,叫陈光跃来陪你,你先睡觉。”
文思恬安静地笑了笑,点点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着让人心折的衷情,让人一点也看不到藏在下面的悲苦。
他走到阳台上,上次文思恬一个人偷偷乱跑,他大骇之下把折了一条胳膊的严清扔在了狼藉满地的公寓里,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严清只平淡地回了两条信息,说自己已经去了医院,一切都好。
这次深更半夜来电,难道又出什么事?文思凛接起电话,却并没有想象中人仰马翻的情况出现,他询问了几句,严清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沉静悠然,也许是夜深人静,带着几分脆弱。
“……我做噩梦了,文思凛,我有点……”他句尾微微颤抖,“我有点害怕。”
文思凛心下叹息,他几乎没见过严清示弱时的样子,看来高利贷粗暴的姿态带给了他不小的阴影。
“别担心,酒店毕竟是公共场所,派出所也备过案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你舅舅有消息吗?”
严清没回答他这些问题,他不知在想什么,听着电话里不清晰的呼吸声,忽然开口道:“我很后悔。”
文思凛一愣:“后悔什么?”
“……我后悔,自己故作清高。”
文思凛蹙起眉头,不知严清要说什么。
〃你记得吗?我们去喀什米尔徒步,晚上在露营区扎帐篷,风声很大,我整晚没睡着,很想叫你起来陪我说说话,但……“严清低声说,“我总觉得,主动去索求的爱,不够真,我低不下一点头。“
“……”文思凛没料到严清忽然把陈年旧事拉出来鞭尸,严清大他两届,性情又矜持稳重,向来是天之骄子,从不见他露出这般自怜的姿态。
”当年突然说要去德国,是我爸**我的,他们接受不了我喜欢男人,你知道吗?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可我想让你跟我走,你总是不情愿。那时我心高气傲得很,不愿意把难处摆出来逼迫你,而且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男朋友心里,总是他弟弟要排在我前面?为什么他肯为弟弟做的事从不肯为我做?”严清一口气说下来,像是怕自己失去勇气,最后苦笑道,“我不是非要跟你的家人争一争长短,我只是不甘心,想赌一次,不掺杂其他的原因,我们只谈论爱情,够不够让你选择我……文思凛,你到底……”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哑在喉咙里。
文思凛不知道今晚严清怎么了,他从未意识到严清真正的想法,即使在他们分手之前的争吵中也从未暴露过。
“你父母的事,该跟我说的……可严清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恬恬他从小就身体……”
文思凛话没说完,被严清打断,他无可忍受地说:“我知道!他身体不好,性格太软,冷不得,热不得,甜不得,苦不得,不能操心不能受累,捧在手心里才能长大,我都快背下来了!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有弟弟吗?哪里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文思凛捏紧了手机无言以对,他从未被人质问过对待文思恬的方式,从第三人口中听到对他们的描述,才意识到在旁人眼中这有多么怪异。
又或许,这本来就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的说辞。
“……抱歉,我说错话了。”严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暂时平静下来。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严清重又开口:“以前我从不肯松口承认自己软弱、会嫉妒、也需要人陪……”他声音逐渐哽咽,“你为什么……你哪怕有一次像去抱你弟弟那样抱抱我……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就是这样的人,独立,强大,坚韧,所以你不理解别人的软弱,可你分明是懂的……你分明也知道哭的时候要去哄,跑开的时候要去追……”
文思凛静静地听着,接受着严清的谴责,沉声道:“抱歉,我从前……从没想到过。”他声音沉沉的,“严清,对不起,是我亏待了你。”
严清凄然笑了笑:“我爸妈怕我死性不改,工作也不管了,跑来德国看着我读书,我想联系你,也很难找到机会。”他叹了口气,“我从前就是憋着一口气不肯说,想让你凭借自己的心意跟我走,可你总有无数的理由,每一个都跟你弟弟有关,我最后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你责任心太强,还是想离开我的借口……“
也许是长期的压力终于让他暂时放下了不肯低头的骄傲,严清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后悔了,文思凛,我的学业、家庭全都岌岌可危,我爸病得起不了床,身后还有一群追债的人,我的手很痛,我很累,我受的苦,够不够换你心疼我一次?你能不能……你还愿意……”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即将崩溃的声线,“……陈光跃说,你没找过别人,对吗?”
“严清……”
“我不想逞强说自己一切都好,不是因为我想要你帮我,而是……我只想让你帮我……我想你……”严清哽咽着,“思凛,我很爱你……”
那是他们认识多年来,他第一次听到严清哭。
第四十一章
挂掉电话时,时间已经显示到接近一点钟,文思凛长出一口气,拉开阳台的门,发现文思恬还没睡觉,他像一只守夜的猫头鹰,瞪着圆圆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推门进屋的自己。
“你怎么还不睡觉……”他说完想起,还欠着晚安吻,说不准文思恬在等这个。
【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被文思凛笑着抓住手,道:“明天我还要去公司啊,你忍一天行不行?”
文思恬不情愿,甚至说要穿水手服给他看,把自己脱得光溜溜,撅起嘴巴,拱在哥哥怀里,玩他的睡衣扣子。
“早就让你不要总熬夜,都有黑眼圈了……“文思凛摸了摸他的下眼睑,视线移到他红润润的嘴唇上,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说,“听话,睡觉,今天太晚了。”
文思恬见他伸手去关灯,在黑暗里坚持坐了一会儿,被文思凛按下来,强行入睡。
可他不想睡觉,尽管胸口沉重得像蹲了一只巨兽,可他莫名有些亢奋,直挺挺地躺在那,东摸摸西摸摸,过了好半天,他悄悄地开口说:“哥哥我不想睡觉……”
身旁的文思凛动了动,翻了个身把他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困顿的沙哑:“……干吗不睡?想成仙了?”
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是白天睡过了觉,他清醒得很,小声说:“我觉得今天特别好,你说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我不舍得让今天过去……“他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发酸,自从他开始发病,就越发像失修的水龙头,随时都能大哭一场,“今天不过去,你就会一直爱我,一直想跟我在一起……”
他感受搂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了。
“可一旦这一天过去了,我一醒来,你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喜欢早晨,早晨不但要面对起床这种普世困难,更多的是他要重新接受一遍”哥哥依然不在”的现实,过去的十年里,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重复经历这种痛苦,偶然有一天的好心情,他往往怕睡了一觉,起来就忘掉了这美妙的感觉。
即使能短暂地幸福起来,也总是战战兢兢唯恐明天的到来。
更何况现在,他尤其担心,第二天来临时,他会是怎样一个精神状态。
“要是明天不会来就好了……“他很虔诚地喃喃低语。
文思凛一直没有出声,他以为他睡着了,却又听到他略微嘶哑的声音:“恬恬……我做得不好……”文思恬感到耳朵被亲了一下,“我多想能重来一次,每天都陪着你醒过来……”
文思恬摇摇头说:”不要重来……虽然有的时候我有点难过,但每一天我都觉得很重要,就算重新来过有更快乐的生活,我想一想,我们发生的每一件事,度过的每一天,我都舍不得拿来交换。哥哥,偶尔我也会想,要是我不是你弟弟就好了,我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买玫瑰花……“他吸吸鼻子,尽量轻松地说,”可是那样我们就不会一起长大了,不会成为一家人,你也不会给我取名字,抱着我唱歌,说我是天下最甜的宝贝……“
文思凛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恬恬,我做什么,才能让你觉得安全?我不会跟严清在一起,也不会独自一个人离开……”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真空里呐喊的幽魂,陷在走投无路的困境里,“拜托你相信我一次……哥哥爱你,你感受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