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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带着一堆可能派不上用场的药材离开时,忽然见夜色中有一人策马疾驰而来。那人正是萧珞派回来送毒箭的那位亲兵,跳下马飞奔到贺连胜面前,双手将毒箭呈上:“王爷,毒箭在此!”
周大夫精神一震,急匆匆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快!快给我瞧瞧!”
贺连胜也是分外激动,接过毒箭递到他面前,嘱咐道:“当心箭尖的毒!”
周大夫小心却迅速地接过去,转头吩咐身后的弟子:“准备一碗清水,我要验毒!”
“是,师父。”
周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医术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丰富的经验与开阔的眼界,很快就将箭上的毒查了出来,稍稍松了一口气,面对贺连胜焦急疑惑的眼神,连忙站起来道:“此毒七日取人性命,还来得及!”
说着就急急忙忙写了方子命徒弟去拿药,也顾不上道别,匆匆上了马车,在一众亲兵的护送下离开了王府。
贺连胜与王妃俱是心焦如焚,本想一起过去,可王府与藩地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最后只好耐着性子在家中等。
“翎儿所中之毒并非即刻要命的剧毒,看来赵暮云这回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贺连胜沉吟道。
王妃坐在一旁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几分镇定,虽然一向对那些阴谋阳谋不怎么上心,可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心里迅速思忖了一番,道:“这回我们贺家全都中了计,我本以为对方计划周密,一定是早早就做好准备的,现在看来,他们恐怕是临时起意,又因为没找到满意的毒药,才会派大军再去围攻翎儿。”
“嗯。”贺连胜点点头,“赵暮云刚刚过江,离我们还远着呢,这次的事如果真是临时起意,那他安排在我们贺家的内应一定十分了得。”
王妃叹口气,想到贺翎有没有找到还不清楚,再次落泪。
贺连胜余怒难消,狠狠将手中的笔杆折断:“待我将那人查出来,定叫他十倍偿还!”
……
萧珞一路都将贺翎好好护在胸前,无法喂他吃干粮,只有偶尔拿帕子蘸水在他唇上点一点,为了赶路害他经受这种颠簸,萧珞心里万分难受。身边的亲兵每回都劝他换个人带着贺翎,他都直接拒绝,只有怕身下的战马受累,与别人换过两次马。
这一路来回都是行色匆匆、马不停蹄,萧珞底子再好也经受不住身心的双重煎熬,神色间十分憔悴,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倒是将贺翎抱得更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速速赶回王府!
终于,到了第四日天际发白时,前方传来一辆马车急速奔驶的声音。
萧珞直觉希望来了,面露欣喜,催促身旁的人道:“快去前面瞧瞧!”
“是!”
没多久,前方探路的亲兵一脸喜色地回来,远远就挥着手高声喊道:“殿下,周大夫来了!将军有救了!”
萧珞大喜过望,策马迎了上去。
为了赶路,王府特地派了两名车夫,让他们轮着驾车,片刻都不耽搁,周大夫这一路也是遭了不少的罪,颠簸得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可见到贺翎的时候觉得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切都值了。
萧珞一下马,立刻就有两名亲兵过来将贺翎搬到了马车上,车内特地为他准备着厚实的褥子,比在马上要舒适不知多少倍。萧珞见到周大夫就放下了半颗心,可也仅仅是半颗,剩下的半颗依然在喉咙口悬着,见周大夫替贺翎把脉,他就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
马车几乎未做任何停留,掉过头又继续赶路。萧珞倚着车壁静静坐着,贺翎头枕着他的腿躺在褥子上,周大夫一丝不苟地扎针,徒弟在一旁打下手。宽阔的马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到马蹄落地与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需要的东西早已准备齐全,徒弟早已按照吩咐在炉子上开始煎药,等到周大夫针灸结束,药也差不多好了。
萧珞将昏迷不醒的贺翎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把药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地灌入他的口中,却又因为他无法吞咽怎么都灌不进去,又从嘴角溢了出来。
“烦请二位回避片刻。”萧珞的嗓音有些沙哑,也透着疲惫。
周大夫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带着徒弟掀开帘子去了马车外面,在命悬一线之际,没有人觉得尴尬。
萧珞将药汁灌入自己口中,掰开贺翎的嘴俯身渡入,一口一口直至药碗见底,最后唇贴在他的唇上,半晌没有离去,闭上眼蹙着眉将他抱紧。
云戟,我重活一世,最大的念想就是与你共度一生。你一定要醒过来!
……
贺翎每日按时进药,却依然没有转醒。
周大夫早晚都会替他诊脉,沉吟道:“毒性侵入五内,清除不易,不过好在医治得及时,性命已经无碍。将军一向顽强,必定会早日醒来!”
萧珞听了微微宽心,对他笑了笑:“有劳周大夫,这一路颠簸,真是辛苦你了。”
周大夫朝他打量了一番,叹口气:“殿下气色不大好,还是让老朽替您瞧瞧吧。”
萧珞也不推辞,伸出手让他把脉。好在他除了劳累过度,身体并无大碍,周大夫微微安心,只可惜出来的匆忙,马车上没有合适的滋补药材,只能等回到王府再说。
马车在路上又行了数日,终于赶回了王府,一家人都围了上来,焦急地查看贺翎的伤势。
周大夫回道:“将军已无性命之忧,不过他失血过度、毒入五内,需要慢慢调理,王爷、王妃不必过于忧虑。”
贺连胜平日里对儿子们颇为严厉,可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担心,虽然只是沉着脸,神色依旧镇定,可眼中的紧张却怎么掩不住,等贺翎被安置到榻上,才稍稍缓了脸色。
“珞儿,这一路受苦了。”贺连胜将萧珞按在凳子上坐下,在他肩上拍了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珞将自己所见所想原原本本告知于他,又道:“珞儿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了,一旦发现他们的屯兵之处,立刻回来禀报。”
贺连胜点点头,想到贺翦,又是一阵担忧,不知安排出去的精兵有没有追上他们,只能等候消息。
萧珞看出了他的忧虑,宽慰道:“爹放心,赵暮云离得远,没那么大的能耐,他们这一路人既然围攻暗算云戟,就腾不出兵力来对付四弟。”
贺连胜深以为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萧珞转身回到贺翎身边,见王妃抱着铮儿,连忙将小东西接过来,将他放到贺翎身边。
铮儿精神抖擞地翻个身,手脚并用地爬到贺翎脸侧,撅着屁股睁大眼看着他,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小小的手指在他脸上拍了拍。
萧珞顿时笑起来,俯身抓住贺翎的手,嗓音沙哑中透着柔和:“云戟,铮儿喊你醒来呢。”
49、贺翎转醒
暮色四合,靖西王府逐渐归于宁静。已经第三天了,贺翎还是没有醒来。
萧珞将贺连胜与王妃劝回去歇息,自己则脱下了外衫,命冬青送了一盆热水放在榻边,接着挽起袖子,拧干帕子替贺翎擦身。贺翎的气色好了不少,身上的毒已经全部清除,但是这回失血过多,不知还要昏迷多久才能醒来。
铮儿正躺在贺翎身边,四仰八叉香喷喷地睡着,完全不知道自己两位爹爹正在受着怎样的煎熬,再大的动静都打扰不了他的好眠。
萧珞将贺翎翻来覆去擦了个遍,朝旁边呼呼大睡的儿子看了一眼,好气又好笑地俯身过去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蛋,低声骂道:“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爹在旁边昏睡了这么久,你每日龇牙咧嘴的做什么?”
铮儿正睡得香甜,被他这么一捏,本该雷打不动地咂咂嘴继续睡,没想到这次竟然被他给捏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小手一挥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力道还不轻,把他亲爹爹给打得愣了一下。
“小没良心!连爹爹也打!看我以后怎么治你!”萧珞嘴上教训着,手里的动作却放轻了,将小被子往他脖子边上压了压,侧头看向贺翎,心里一阵窒闷,苦笑道,“云戟,你快点醒过来!铮儿一天一个样,你不看可别后悔!他整天对着你没心没肺地笑,如今连我都敢打了,也不知长大以后听不听话。你说万一他不听话,咱们该想个什么法子教训他才好?”
贺翎双眼紧闭,唇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色泽,可惜就是始终不曾开口说话。
萧珞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这么啰嗦,总要找一些话从嘴里吐出来才能安心,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拾起他一只手,抓紧了轻轻抵在自己额头上,侧眸看着他的睡脸,神色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淡淡笑意与坚定的期待。
他坚信,云戟很快就会醒过来!
冬青来催了他好几次让他歇息,他发现冬青这些天也变得啰嗦了,忍不住一通感慨,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脱鞋上床,在铮儿的另一侧躺下,手依然抓着贺翎的不松开,埋头在铮儿的脸蛋上亲了亲。
“咯咯……”铮儿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萧珞被他逗乐了,忍不住撑起半个身子,抓着自己的一缕乌发凑到他脖子上挠痒痒。
“咯咯……”铮儿再次裂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这么让他亲爹爹给逗醒了。
萧珞低声轻笑,亲昵地在他鼻尖上刮了一把。
铮儿过了最初的迷糊,双眼越睁越大,两只乌黑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再次咯咯发笑,最后把自己给笑精神了,手脚挥舞着就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一抬头看到爹静默沉睡中棱角分明的脸,抬手去拍了拍他的下巴。
见亲爹被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铮儿口中发出一道他特有的惊叹声,撅着屁股将自己撑起来,不依不饶地又去打他,打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最后直接扑到他胸口,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去了。
两个人,一大一小互相对峙着,一个紧闭双眼,一个眼珠子乌溜溜瞪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好奇之后就开始笑,嘴里咿咿呀呀开始说话。
萧珞虽然听不懂他的儿语,不过心情却好了不少,眼中的笑意加深,看着小家伙趴在爹的胸口撅屁股蹬腿,忍不住在他小屁股上打了一下。
铮儿被打了也毫不在意,蹦跶得更为卖力,又是拍脸又是打嘴巴子,最后安静了片刻,欢欢喜喜地趴在他爹的身上……尿尿了……
萧珞愣了愣,憋着笑扬声道:“冬青!给我打一盆水来!”
“是。”外面的冬青应了一声走出去。
萧珞坐起身,刚刚将闯祸的小家伙抱走,耳中忽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长珩……”
这声音虽然透着虚弱,却熟悉到了骨子里。
小家伙在怀里不满意地手舞足蹈,企图挣扎着爬到床上去,萧珞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彻底震住了。
“长珩……”
萧珞猛然惊醒,着急慌忙地将铮儿放下,俯身去捧着贺翎的脸轻轻拍了拍,手指与嗓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云戟,你醒了?醒了么?快睁开眼看看我!云戟!”
铮儿听到他的声音,一脸好奇地重新爬到贺翎的身上,瞪大眼咧着嘴乐呵呵地盯着他。
贺翎眼珠子动了动,睫毛轻眨,缓缓掀开。
萧珞大喜过望,一瞬间所有的担忧全都不翼而飞,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握紧:“云戟,你总算是醒了!”
“长珩……”贺翎下意识喊他,睁开眼缓了片刻才真正清醒,手一紧,一把将他的手反握住,定定地与他对视,黑沉沉的两只深邃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
萧珞让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酸,俯身吻在他眉心上,紧闭双眼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