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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也虽然在教学上非常严苛，有点不近人情。下了课堂，性情是不错的。
老爷子好酒，却有点关节问题，被夫人长时间禁酒。有时就会偷偷让裴向南给他偷渡一些过去解解馋。裴向南嘴上应着好，带了好酒过去，却也不动声色地在老爷子喝到酒之前让师娘发现，遂，裴向南给老爷子孝敬了不少好酒，最后也没几滴进了老爷子肚子。
裴向南也有点走钢丝的感觉，一方面直接拒绝不了老爷子，一方面也担心在老爷子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要是真给发现是故意让师娘捉住的，后果怎样，裴向南光是想象一下都有点冒冷汗。
也不知是演技真的有了质的飞跃，还是在师娘的怒视面前，老爷子也顾不得裴向南的那点小动作。好些日子，裴向南都有惊无险地干着这些事。
到了后来跟老爷子混熟了，裴向南就直接说不给他带酒了，不然他关节炎犯了，疼得可还不是他老自己。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拿裴向南没办法。
这次裴向南跑到老爷子这，除了躲裴唯北，也有进修的意思。
拍《和我长跑十年的女友就要结婚了》时，让裴向南感觉到一点阻滞感，大多是，可以领悟到角色的表现方式，也有比较深刻的内心投影。但是真刀真枪在镜头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做不到位。譬如眼神，譬如肢体动作。有很多他不熟悉的细节动作，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养成一种角色习惯，所以如果拍戏的时候忘了，那就是忘了，没办法像是真有这种习性似的表现出来。
他曾经跟导演谈过这件事，导演倒是对他有这样的悟性和敬业精神很高兴，因为大多数拍裴向南的镜头都不会ng多少次，他属于有天赋有悟性也努力的演员，在镜头面前举手投足都没有强烈的违和感。
裴向南自己要求高，但是剧组要求却没有他那么严苛。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成本电影，不管是拍摄时长还是精致程度，都没办法精益求精。导演组那边当然是希望能拍出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只是限制太多，而且片子的目的本就不是拿奖，对于演员则不会有太细节方面的要求。
裴向南也是无奈，导演这么说，他再坚持要没个镜头都多拍几遍，就有点持宠而娇的感觉了。
这件事成了裴向南心里的一个梗，横那让他有点不舒服。他曾经也想请教一下相熟的前辈，可算来算去居然也只能想到慕辰峰。只是慕辰峰那脾气，有点让他胆颤，最后也没敢鼓起勇气打电话过去解惑。
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老师，心里顿觉有了底气。想着，求学路上，不管是哪个方面，有个老师指导真的是非常受益的一件事。
只是，事实上，裴向南这种对于演技的苛责，多少受了点赵也的熏陶。
赵也年轻时非科班出身，最后成就却颇大。再加上性格使然，教人的时候也不太喜欢对着课本来。裴向南这一年多以来，接受赵也的指导，前前后后也只不过是钻了下赵也自己编纂的那本入门级别教科书。其他的电影学院学生们必修的课本基本没碰。用赵也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个教科书级别的老师在这，还要舍近求远去看那呆板的书？你脑子没坏吧。
裴向南自然乐意不看书，赵也也多为意识形态上的引导。用赵也的话就是，笨学生用笨招，有悟性的自然不能禁锢了其本人的心志。所以，总体下来，裴向南身上带着的科班匠气少之又少，而灵气这东西，倒多在某个时候一个抖机灵出现。
幸运的是，老头子被邀请去新罗出席一个话剧比赛的决赛现场，担任外援评委。
裴向南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开玩笑，这么好一个甩开裴唯北的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新罗距离云海还是有点路途的，而且裴向南走的时候也只是跟阿元和秦深报备了下，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这次秘密行程。
新罗有一个闻名全国的戏剧学院，每年为国内的各大剧团和演艺圈输送了许多资源，校内不乏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教授老师。此次依托新罗戏剧学院的影响力举办的戏剧比赛，参加的可不止是新罗戏剧学院的学生们。来自全国各地，想要在这个舞台上一展身手的年轻人们也都纷纷汇集在了新罗。
从这些人当中披荆斩棘来到决赛的五个小组，自然可以称得上是新生代戏剧演员中的中流砥柱了。
裴向南是规规矩矩买票入场的，买的只是位置靠中间的票。
他本就没打算和老爷子一起出场，不然被摄像机一扫，那他乔装打扮躲来新罗还有个屁用。
只是他也不想失了观看比赛的机会。
戏剧表演和影视剧表演毕竟是两个系统，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内里的道道可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感觉。
戏剧、舞台剧演员向来自诩逼格高，是表演艺术家，而影视剧演员充其量只是演员，明星一流。根本不能拿来相提并论。只是演员明星们的曝光度和收入，又是甩了戏剧和舞台剧演员一个层次。
个中纠结，传到现在年代，其实两方是有点敌视的。
赵也称得上是表演艺术家，而裴向南现在只是个偶像明星罢了，在一些大拿眼里或许连演员也称不上。若是贸贸然把自己暴露在决赛摄像机镜头前，喧宾夺主，只怕明天又要出黑他的通稿了。
索性，裴向南就带了个本子前往，听了赵也的嘱咐，该记笔记时记笔记，该挑错时挑错。
决赛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裴向南屁股有点不舒服，心里因为担心被周围的人认出来，脑神经更是紧绷了三个多小时。饶是他自诩身体好，也耐不住这么耗费精力。
回了酒店，裴向南和赵也见面。
赵也第一句话就问：“看出点什么名堂来没？”
裴向南点了下头，又摇头：“我坐得不靠前，看得没有您老那么清楚。不过表演者确实很厉害，所要表达的情绪从台词和肢体动作上都体现出来了。至少我坐在中间能够看明白他们在演什么。如果换成专业眼光来看的话，我觉得他们的表演很能放得开，可能说得不清楚。大概就是在气上，很放得开，气势很足。譬如第三个出场表演的参赛者，他们演《雷雨》，第二幕，气氛渲染得非常棒！紧张得我也跟着颤抖了。”
赵也于是说：“那你又为什么摇头。”
裴向南说：“可我觉得如果用这种方式放在影视剧里表演，可能会太过于浮夸了。再拿《雷雨》做个例子吧。若是拍成电视剧，摄像机就在身边，如果我想表现出愤怒，便不需要冲上去和对方展开厮打。由于面部表情捕捉得比较准确和清晰，所以更多的表演还是得在这上面下功夫。而且，配戏的演员出身多半不可能是戏剧演员。两个人的表现诧异太大的话，违和感总归很大。再者，放得太开，就有点收不回来了。”
赵也白了他一眼，说：“所以，有一个词叫，取其精魄，去其糟糠，你高中毕业了没。”
裴向南语塞，他想说他高中毕业了，转念一想，现在这身份可还不是高中没毕业吗。
没理会赵也的毒蛇，裴向南说：“道理我懂，实行起来很难的啊。”
赵也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所以你还有的练。你不是说，手脚跟不上脑子吗。那你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无关紧要的，还是身体跟不上。”
裴向南皱眉，他之前下意识觉得，越精细肯定是越好的，那么跟不上的铁定就是自己的身体了。因为思维和身体在两个次元，进步的速度不同也情有可原。现在被赵也一说，却有点儿动摇。
难道是他想太多了，其实没必要纠结于细枝末节？
裴向南正想询问赵也更多的东西，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跑到门外去接电话。
有点意外的是，给他打电话的居然是许天亿。
前段时间无论怎么约都约不出来的许天亿，这次居然要找他吃饭。裴向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又有那么几丝不太好的预感。
“你怎么知道我在新罗的？”裴向南问。
“刚才我在新世纪剧院看到你了，还在奇怪你怎么跑新罗来了呢。”
“哦，这样啊。吃饭，可以啊。我会在新罗待上一段时间。”
“好！那我们订个时间。”
“阿天，就我们两个吧，没有其他人。”
“肯定的啊。”
“嗯，这就好。新罗我不熟，时间和餐厅都你来订吧。”
“好！肯定订个向南会喜欢的餐厅。”
挂了电话，裴向南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他突然不怎么期待这次的见面了。
第69章 糅杂
重新回到酒店房间内，赵也已经找了份报纸
刚才被许天亿的电话给打断了思路，现在重新建立起谈话来倒有点无从说起的感觉。裴向南想了想，问道：“老师，您觉得我现在有哪些是当前必须要学习的？”
赵也从报纸中抬起头来，看了裴向南一眼：“你知道演技是如何评判的吗。”
裴向南皱眉，思索半天，结结巴巴地说：“大概就是……流畅？”
赵也放下了报纸，端起了面容，说道：“你要知道，支撑和丰满一个角色的是人物复杂而合理的情感变化。然而，情感，或者说情绪是很意识形态的一个东西，你永远也不能表演出角色的情绪来。但是，观众们能看到你的喜怒哀乐，不，他们看到的并不是情绪本身，而是因着情绪，人所做出来的反应。”
裴向南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但却总戳不破那层膜，只是无奈地躁动着。赵也的话，像是一根针，扎了他一下，有点痛，但是包裹住自己的那层坚硬的膜却被扎开了一个小洞，漏进来几丝新鲜的空气。
赵也说：“我们打个比方，我们观察一个人。我们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然后他面前走过来了一个女人，我们看不清那个女人，我们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动作。然后，我们只能通过男人的反应来判断他此刻的情绪。他笑了，我们便知道他很高兴。他皱眉了，我们便知道他抵触。”
裴向南蓦地说：“但是，就算是笑也并不一定代表着他就是开心啊。”
赵也一拍桌子，脸上带着笑意地看向裴向南：“没错！说到底，演技就是对每一种反应的选择。就是这种选择，已经可以给诸多演员分分好坏了。”
赵也说：“哭能有一百种哭法，笑能有一千种笑法。永远用同一种方式哭和笑的演员，那就是不及格。”
裴向南：“那，我该怎么在恰当的时机里选择出比较高层次的反应？”说完，裴向南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赵也摇了摇头：“这种经验的积累就像是写文章，没有足够的词汇积累，表达同一种意思，你也没有多余的精妙词汇来选择。同理，你连受激反应的种类都知道的不多，怎么融会贯通？我告诉你，越急躁，就越静不下心来琢磨自身，同时也会看漏许多缺陷。多看勤练，在家里反复观摩经典影片，揣摩演员表演时的每一个选择，然后再思考，把自己放到同一个位置，你自己会怎么做，怎么表演。”
“是……”
赵也拍拍裴向南的肩头，道：“你现在能想到这些已经很是不错了。国内的演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