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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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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彼此倾情时,谢团儿已嫁入衣家大半年。有谢团儿嫁入镇国公府在先,衣长宁与谢娴都不曾妄想能与对方相守——这世上岂有两位皇室郡主同时嫁入一个臣家的道理?小叔叔娶一位郡主,大侄儿也娶一位郡主,这两位郡主还是同辈的姊妹,见面何其尴尬?
  衣长宁不敢说娶,谢娴也不敢说嫁。只是二人都很有默契,一个不娶他人,一个不嫁他人。
  衣长宁比谢娴还小两岁,他是男人家不着急娶妻,长山王府就犯愁了——家里姑奶奶怎么都挑不中夫婿,这个不行,那个不好,逼得急了就说要去寺里当姑子,逼得满府上下都傻眼了。
  这年月贵女不婚是有政治压力的。
  男婚女嫁乃是天道,一个王爷养的女儿不出嫁,朝野上下都要好奇,究竟出什么事了?是治家不严,妻妾失和,吓得郡主不敢嫁人呢?还是养女不教,才让郡主连女人家的本分都不屑做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郡主不出嫁,都是王爷不对,王爷的个人能力必须被质疑。
  谢娴被逼得无法,差点真把头发绞了,长山王大怒,逼问谢娴究竟是何道理,谢娴也不肯说真话。
  后来长山王把谢娴锁在房中险些饿死,衣长宁眼见挣不过了,才去长山王府谢罪。
  原以为会被长山王打死,哪晓得长山王特别高兴,带着女儿准女婿就进宫找皇帝去了,小王也想把女儿嫁给衣家——
  更让衣长宁与谢娴意外的是,皇帝居然就准了!
  衣飞石闻讯就往太极殿赶,还是没拦住皇帝赐婚的圣旨,衣尚予接旨的时候都无语了。
  两个郡主做媳妇!
  这两位郡主还都是曾在宫中住过,被太后所抚养过!
  谢团儿的父王黎王曾是宗室中最有权势的一位王爷,黎王被圈禁之后,马上又嫁了个长山王府的郡主到衣家——皇帝仅存的三个兄弟之中,黎王被圈禁了,长阳王府涉及谋害皇嗣之事,一家子都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剩下长山王能不显眼么?
  外人可不会相信衣长宁与谢娴有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感情,看到的只是一个事实:嫁进衣家的前一个郡主父王刚失了势,转年皇帝又抬了另一个得势王爷的郡主给衣家!
  衣尚予和衣飞石都觉得这事儿不大好,然而,他俩一个祖父、一个嗣父,全都没法儿开口劝衣长宁和谢娴分开——这不是欺负人家死了亲爹没人护着么?
  长山王同意,皇帝同意,衣尚予和衣飞石也拦不住,衣长宁和谢娴就顺利成婚了。
  谢茂曾想抱养谢团儿与衣飞珀的孩子,哪晓得谢团儿嫁进衣家之后,至今无子。
  反倒是谢娴与衣长宁结缡六载,已经有了二子一女。相比起一无所出的谢团儿,可谓子嗣丰茂。
  “陛下。”
  车外一个低沉从容的声音响起,衣明聪趴在窗前,高兴地喊:“爷爷!爷爷聪儿也骑大马!”
  皇帝不许衣长宁做衣飞石的嗣子,不许衣飞石把爵位留给衣长宁,衣飞石明里不敢和皇帝对抗,一等衣长宁出了孝,就开请父亲开祠堂,把衣长宁的名字记在了自己名下,过继了。
  哪怕皇帝不承认衣长宁的身份,衣长宁在衣家族谱上,就是衣飞石的嗣子。
  自从衣长宁和谢娴在一起之后,皇帝口吻就松动了一些,特别是谢娴一口气生了二子一女,谢团儿却始终没动静的时候,衣飞石就感觉到皇帝想换“嗣女”了,他一向反对嗣女计划,当即绝口不再跟皇帝提出要“过继”衣长宁的事。
  衣长宁和谢娴的三个孩子都叫衣飞石“爷爷”,平时谢娴也把衣飞石当公公敬着。
  捡个便宜儿子就是辈分窜得快。
  谢茂闻声将窗帘彻底掀开,骑马跟在车边的自然是衣飞石。
  十年时间过去,岁月对衣飞石可谓厚爱,他英俊明朗的容颜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身姿形容依然和从前一样潇洒,岁月留给他的只有日益沉淀下来的沉稳与从容。
  唯一有明显变化的是,和所有做了长辈的谢朝男子一样,衣飞石也蓄须了。
  谢茂对此也不觉得陌生。前两世,衣飞石也是三十岁上开始蓄须,他早就看习惯了。
  衣飞石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喜欢孩子,听见衣明聪咋呼,他似是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
  ——更靠近谢茂的方向了。
  谢茂忍着莞尔轻笑,问道:“何事?”
  从前出门谢茂都没带孩子,这一次去海州探望太后,想让太后见见下一辈,他就把衣明聪带上了。
  衣飞石本来是要和皇帝一起乘车,有了衣明聪之后,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上了马背。对衣飞石来说,面对一个总是话痨问为什么,总是喜欢吃,没一会儿就要拉的孩子,简直比面对十万大军还可怕。
  “确是黄金黍梨。查么?”衣飞石问。
  谢茂用穿越前带来的修真技术改良过的种子,确实很容易种植。不过,植物的生长周期再短,也是相对原种而言。越冬的小麦改良成神仙麦之后,可以在数月内完成收割。一株五六年才能挂果成熟的梨树,完美进化之后,根据土地质量,也要一到两年才能结果。
  类似稻种、麦种等济荒粮种,乃至一些常见的蔬果,稷下庄都已经完成了从粮庄到田间地头的输送,如今稷下庄所出的粮食遍布天下,赈济饥荒的粮食稳步推广,谢茂也准备了一些更有价值的作物。
  黄金黍梨就是其中的一种。
  如今黄金黍梨暂时还没有向外界授种。
  按道理说,就算黄金黍梨的种子流出去了,根据生长周期计算,路边也不可能出现一株挂着累累果实的成树。除非,这树种是早几年就从稷下庄所流出。
  “你若偷了皇帝的东西,敢把它大咧咧地扔在路边?”谢茂挥挥手,示意不必多问。
  衣飞石颔首领命。
  衣明聪指着路边的荔枝:“爷爷,聪儿吃红果果。”
  衣飞石虽不喜欢小孩,却很少拒绝晚辈的请托,衣明聪求了一句,他手中马鞭只有一尺长,在空中轻轻一甩,离着官道下边的荔枝树还有六尺远,就听见树梢悉索一声,二十余枝荔枝齐刷刷地飞到他手里,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将鲜枝缠好,递给趴在车窗边的衣明聪。
  衣明聪手忙脚乱地接着荔枝,拍手欢呼:“爷爷厉害,爷爷天下无敌。”
  不等衣飞石训他,他就抱着荔枝扑到谢茂膝上,讨好地说:“皇爷爷,聪儿试,甜。”
  主要原因还是自己不大会剥,从前服侍的奴婢都不在身边,马车又这么小,只有皇爷爷在。衣明聪决定假装帮皇爷爷尝味道,让皇爷爷帮自己剥果子。
  衣长宁连忙转身欲接:“老爷,交给……”
  一句话没说完,竟然发现皇帝好脾气地搂着衣明聪,正在耐心地给衣明聪剥果子。
  果然才吃了三个荔枝,衣明聪就闹着要尿尿。这回谢茂不想玩他了,把孩子递给衣长宁抱了出去,他自己也跟着下了车,吩咐道:“牵匹马来。”
  衣飞石亲自牵了马上来,正要下马服侍皇帝上马,谢茂已轻盈地飞身而上,“陪我走一走。”
  因是微服出游,这一回是正经乔装改扮了,谢茂就把自称都改了。
  相比起十年前,谢茂仍是那个谢茂,丝毫未改。跟在他身边的衣飞石就显得沉着太多。
  岁月于他们二人的意义是不同的。
  这十年对谢茂而言,只是游戏中的一个过程,对于衣飞石而言,则是人生中十之一二的漫长。
  他蓄了须,看着嗣子娶妻生子,孙儿都会管他要荔枝吃了……虽说这儿子是白捡来的,毕竟也成祖父辈了不是?
  “老爷,海州天热,半下午的,您仔细中暑。”衣飞石跟在谢茂马后,随口劝了一句。
  正常人的气血在十六到十八岁达到巅峰,此后每况愈下。衣飞石是习武之人,锻体盈血之法与常人不同,当然不能以常理而论。让衣飞石觉得奇怪的是,他是习武之人,皇帝又不是。
  平时也没见皇帝怎么饮食保养或是打熬筋骨,为何二十多岁还畏寒怕热的皇帝,最近两年反而身体越来越康健了呢?如今皇帝三伏天顶着烈日在毫无遮拦的地面上跑,除了流汗,就不中暑。三九天穿着夹衣在雪地里走,只要不长时间僵立不动,居然也不会风寒。
  “这是绿蟠桃。”谢茂突然在一棵树下驻马,伸手想要摘果子。
  突然听见犬吠声遥远地传来,衣飞石连忙策马而上,就看见一条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黄狗蹿了出来,冲着伸手的谢茂不住吠叫。
  谢茂笑道:“看家狗?”就把手缩回来。
  那狗果然不叫了,只是不远不近地巡视着,警惕这一行陌生人还要继续伸手。
  没多会儿就跑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约摸十三、四岁,穿着旧布褂子,赤脚踩在泥地上。
  “大黄,回来!”这孩子叫住黄狗,黄狗兴奋地围着他转了几圈。
  他将狗安抚住之后,熟练地用石子打下两个熟透的绿蟠桃,准确地落在他扯开的旧布褂子上。
  他用布褂子把桃子上的细绒毛擦去,递给谢茂:“给,你吃!我们大黄不认得人,前儿老有人捣乱砍树,它才对谁都喊。”
  他那个旧布褂子实在不怎么干净。谢茂才想伸手去接,衣飞石已顺手把桃子纳在手中。
  “拿去买糖。”衣飞石荷包里有准备好的散钱,随手抓了一把铜子,给那孩子。
  那孩子眼睛都亮了,却故作老成地摆手:“不不不要,不能要。路边果子谁都能吃,不糟践就行了。咱们神农老皇爷赏了天下饱足,这果树我家也不费事,不能卖钱。要遭报应的。”
  这就是谢茂推广神仙种的后遗症了。虽说遍地粮食保证了大部分人不受饥饿所害,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一部分能够通过耕种自给自足,卖粮食换取布匹、盐酱等日用的农家,也因此失去了交易的价值。
  更不提许多勉强上差度日的懒汉流氓,自从能在野地里刨食填饱肚皮之后,就再也不去上工了。
  就如同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面色红润肌骨丰润,脸上还有带了点婴儿肥,可见吃上没亏待。然而,他身上的旧布褂子明显就是由大改小,还带着补丁,脚上连一双鞋都没有——吃得饱,穿不好。
  谢茂早知道会出现的这样的问题,朝廷也已经在设法改善了。不过,一样需要时间和过程。
  见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说话口齿清晰,人也机灵,谢茂就想去他家里看一看。随口道:“你家在何处?我们赶路太急,可否去你家讨一碗热水喝?”
  他有心周济这孩子,既然道边果树不肯卖钱,去家里喝了热汤总得给一些柴火赏钱。
  衣飞石就把手里的铜子揣进那孩子的旧布褂子里,说道:“好好伺候,赏钱管够。”
  “有的有的,我家还有热汤热饭,几位大爷跟我回家,我阿姊手艺可好!”孩子顿时高兴了起来。
  吃食不值钱,钱才值钱。
  有了这一把铜子,就能给阿姊扯花布做衣裳,买瓦修屋顶……
  孩子太久没见过钱了,总觉得这一把铜子就能把盼望了许久的心愿都给实现了。
  这回谢茂出门就两个马车,七八匹马随着。五十里外,还跟着伪装成大商队、镖行的五百羽林内卫,地方守备衙门更是随时布防策应。有衣飞石在旁随扈,基本上也不会出太大的事。
  一行人就跟着那个自称余狗宝的孩子回了家,他家就在距离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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