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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以前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现在是艾莫罗德的全部,还是全家人全部。
艾莫罗德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非常茫然,慌乱,而唯一的大人菲奥娜却病倒了,他自觉的挑起了担子,精神紧绷,硬着头皮去接触自己陌生的时候跟事。
他干净的衣服沾上了泥巴,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人涌到他面前,手指上长着硬茧,指甲缝里都是泥土,一开口就是一股难闻的味道,他们挣着要宰这只肥羊。
买食物时还有拎着篮子的大妈插到队伍前面挤开他,抢着去买那些廉价新鲜的食物,他的修养让他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能有些委屈的退让。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排队?
他还是太年幼,在此之前,最难过的事情也不过是父亲不是最爱自己。
艾莫罗德回去之前丢掉了那些东西,那些没有用的,不值一钱的玩意,和着他无用的自尊。
艾莫罗德浪费了太多时间,回去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了。
菲奥娜抱着小夜莺待在屋子里,当他进去的时候都回头去瞧他。
艾莫罗德轻描淡写,他摘下帽子跟围巾。
“抱歉,回来晚了,我买了面包跟牛奶。”
面包已经不再温热,但是还松软着。
他们围坐在火炉前,吃着普普通通的面包。
之后菲奥娜就去睡觉了,她这些天有些发烧,精神一直不太好,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发现艾莫罗德的异常与低落。
菲奥娜在进卧室前将小夜莺塞到了艾莫罗德怀里。
艾莫罗德情绪低落,没有像平时那样嫌弃几句,他安安静静的抱着小夜莺。
一向很老实的小夜莺却突然伸出手抓了抓他的下巴。
艾莫罗德低头去看的时候,就感觉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当甜味弥漫开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是糖块。
艾莫罗德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他低下头,习惯性的刺了几句。
“什么啊,小孩子的零食,甜兮兮的,腻死人了,这次就放过你,下次——”
他的话截然而止,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
下巴上还有些湿润。
刚刚那个小孩子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艾莫罗德抱着他,把自己的头埋到小夜莺怀里。
无声的哭了出来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哭泣。
*
艾莫罗德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他穿着同年龄小伙子常穿的衬衫跟马甲,裤子在小腿被收紧,常叼着一根稻草,经常去码头卖力气换取几个银币,顺便探听一些消息。
除了太过好看的外貌跟些许洁癖,他与那些小伙子没什么不同。
他不再敌视父亲的另一个孩子,他经常让小夜莺坐在自己尚还显得单薄的肩头,穿过闹市,买一些小玩具或者吃的,让小夜莺拿在手里。
他甚至比菲奥娜还要耐心。
“妈妈!别这样给他系领带,他自己扯到会勒到脖子,算了,你放在那里吧。”
艾莫罗德放下洗到一半的碗筷,擦了擦手,扭头挤开菲奥娜,给坐在床沿上的小夜莺系起了领带,接着又拿起了一旁的小袜子。
“这双袜子太厚了,不合适。”
转头又挑剔起鞋子来。
“有些小了。”
他看了看鞋子,摸了摸小夜莺的脚。
小夜莺被抓到脚心,嘿嘿笑了两声,蜷起腿,滚到床里面。
“哦,小坏蛋,我刚刚给你梳好的头发。”
小夜莺嘿嘿笑着,又往里靠了靠,紧贴着墙,对着艾莫罗德吐了吐舌头。
艾莫罗德伸手来抓他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尖叫,转身要往里跑,可惜被抓住了腿,拖到了床沿。
被抓着他也不生气,有人陪他玩就很开心,转身就抱住艾莫罗德的脖子。
第143章 西幻
据说深渊里没有光明; 大多数树木都不能在那里生长,更不用说娇贵的花朵。
深渊里最多的植物就是龙爪树; 它树身漆黑,不长叶子; 习性也非常符合深渊的特色,它靠捕食新鲜的血肉为生; 年份大龙爪树甚至可以将一些低级的魔物缠绕至死。
深渊环境恶劣; 能存活至今的物种都是凶猛异常的; 而就是这样的深渊,孕育出了这世界上最动人的花朵。
它们的出现毫无征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深渊某处迅速生长; 成片盛开,有时候甚至会绵延百里; 自然界大多数的美丽事物都意味着危险与毒性。
但是这种花却不是; 它生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 热热烈烈的生长开放,短短几天后就枯萎死去; 不留一点痕迹,本身不仅毫无威胁力,还能驱散周围萦绕多年的瘴气; 甚至能治愈伤势。
它们是深受深渊喜爱的物种; 即使脆弱; 但除了被一些魔物吞下去的花朵; 这些毫无自保能力的花儿们都能安然无恙的度过整个花期。
要得到它们并不容易; 它们在深渊里不算罕见,但单单只是生长在深渊这个条件就足够困难了。
小副官十分发愁,他领了女王的命令高高兴兴的出来,现在想想却觉得无从下手。
他忍不住驱马向前,来到艾利尔身边。
“长官,我们要去哪里找到这种花呢?”
艾利尔用牙齿将手上的手套咬下来,看了他一眼。
“生长在深渊的花自然是要去深渊里找啊。”
副官惊讶道。
“那可是深渊啊。”
“那是深渊。”
副官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回到了队伍里。
艾利尔的背影非常挺直,仿佛他将要前往并不是深渊,而是即将要接受女王的授勋。
*
碧翠丝眯着眼睛,身后是她金发的情人,正在为她按压太阳穴。
“我的女王陛下,下午要去看看那个小家伙吗?”
碧翠丝神色看不出什么。
“不必,侍女长会照顾好他的。”
男人温顺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做声。
碧翠丝非常珍惜亲人,她会是个最好的女儿,最好的母亲,最好的爱人。
但她在有些时候却显得有些冷酷了,当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去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克制了自己的情感。
除了刚开始生产完毕的那些天,由于天性,她整日焦躁的抱着那个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逐渐减少了自己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且在讨论孩子情况的时候情绪也越来越稳定。
她在刻意的控制自己投入的情感。
她在预计最坏的情况,并且为它的到来做着准备。
但她依旧毫不吝啬的给他最好的治疗与照顾,全力去寻找能让他康复的方法。
理智到近乎冷酷。
男人刚开始纯粹是耽于享乐,他本事大,本事大的人通常都有些傲气,嘴上口花花,说着甜言蜜语,实际上心里算的比谁都清楚。
但是当他真正面临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原先的想法确实是非常符合大众眼里对女性的认知的。
女人确实是种很可爱的生物,敏感,纤细,柔软,但也不过是,女人而已,他们追捧绅士作风,女士优先,却在权力这方面寸步不让。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大。
他也是一样,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心底嘲笑她们的天真,不耐烦她们那些浅显的问题。
直到他遇见碧翠丝,他这时候才发现,被愚弄的人,可能一直是自己。
碧翠丝不介意别人看不起自己,她觉得世界上总有些蠢货,她不关心这些,她关注的是既得利益。
等到熟悉了一些之后,碧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一些“小玩笑”,还会跟他分析以前交往过的女性的心思。
“哦,你觉得她蠢,得了吧,那位夫人从前可是赌桌上的老手,谁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能是突发奇想想要逗逗你吧,毕竟你们这些小孩子认真的样子让人——”
她想了想,用了个不那么刺激人的词语。
“忍俊不禁。”
碧翠丝做了总结。
“我不是有什么偏见,但是你们这些小伙子大部分都没什么存货,有多少就往外掏多少,比起你们的父辈,差的远了。”
那时候碧翠丝甚至比他还要年轻的多。
从那以后,他就收起了自己的狂妄自大。
他开始抛开那些世俗的偏见去认知每一个人。
面包房的女老板实际上对格斗非常精通,某位公爵的夫人表面与公爵的情人水火不容,实际上她们已经联手架空了公爵,正在考虑挑一个听话的孩子继承爵位……
而碧翠丝,他只能说,她无愧王的称号。
他心甘情愿的臣服,不仅是一个男人臣服于心爱的女人,也是一个臣子对君王的臣服。
*
艾利尔跟副官来到了最靠近深渊的边界,这里几乎没有人居住,只有因为追捕猎物而深入的猎人偶尔会来。
据说这里几年前曾经有过深渊的花朵开放,但是这种花期短的吓人的花朵,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甚至是一片枯叶,让人怀疑传闻是否属实。
但是一件事物如果存在过,就必然会有蛛丝马迹。
艾利尔他们驻扎在了废弃很久的城池里。
一名老猎人为他们做向导。
“我在这活了一辈子了,没出过什么事儿,这城从前是神明的封地,但是后来神明堕落了,这才荒凉了起来,但怎么说曾经也是神明地方,轻易没有东西敢来的——”
副官耐心的把话题再次拉回来。
“几年前这里开花的时候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一片一直开到城外的神殿里,哦,那神殿的神像还是我祖父搬上去的,当时城主请了最好的艺术家……”
副官跟艾利尔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老猎人离开之前还在嘟嘟囔囔。
“就算这里不用了,你们也不该进来王城啊,这里可是给神明大人的住所……”
艾利尔哼了一声,本来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闻言立刻窝进了座椅,意外的非常舒服,他忍不住把靴子蹬掉,将腿也放上去,怀里不知什么时候还抱了一个软乎乎的靠垫,一脸惬意的伸了伸腰腿。
副官推了推眼镜,看看自己不务正业的长官,正色道。
“长官,我们错误的估计了它的保存难度,跟我们之前想的不同,这里很可能找不出一朵花来,我建议先向女王报告目前的状况,之后再做打算。”
艾利尔应了一声。
副官行了个军礼,准备去做报告,深渊的边界都毫无线索,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很快就要回程了。
在临开门的时候艾利尔突然出了声。
“那,他是不是要死了。”
副官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艾利尔指的是小王子。
他顿首,谨慎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恐怕是的,殿下。”
即便深渊正在苏醒,但毋庸置疑的是,在门打开之前,深渊里的魔物还是什么,都毫无可能会来到人世。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深渊通往人世的门被关闭,人世通往深渊的门却没有,通道是双向的,只是人世通往深渊的道路,几乎从来没有人使用过,渐渐的也就被人们所淡忘了。
*
深渊之主的王殿里,正在举办宴会,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魔物,他们不少都是随着深渊之主刚刚从沉睡醒来。
乐队在演奏舒缓的乐曲,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举止雅的穿梭在大厅里,看起来就跟王都里装模做样的贵族们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