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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笑笑:“分人的。”
宋煋用过早饭不久,等老板将两碗喷香的小馄饨端上来,他也还没有很饿,只浅浅吃了一些。
倒是沈忘胃口好的不行,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碗,连汤底都一起喝了个精光。
可能是还没吃饱,沈忘下意识往宋煋的碗里看去。
宋煋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沈忘只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子,倒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了不多时间,给钱的时候,沈忘稳准狠地将几枚铜钱扔进馄饨摊老板钱袋子里。
他这手宋煋学不来,于是慢吞吞说:“我欠你一顿饭。”
沈忘笑了,“那下次你请我。”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摸摸眼前人的头发,一定很柔软。
宋煋暂时打消了去官府报官的举动,两人正要分别,便听街角有人惊恐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死……死人了!死人了!井里死人了!”
街上百姓轰然,有胆大的人拦住那人问道:“什么死人了?咱们镇上多久没发生过一起命案了,你这可别是喝了酒发酒疯,扰乱民心!”
那人身上还果真带着浓浓的酒气,只不过眼底的浑浊被惊恐代替,只颤抖着身子,手指指向四方客栈的方向,哆嗦着说:“没,没发酒疯!我亲眼看见的!四方客栈外头那棵老松树的井口里,有、有个死人!”
“啊?真的死人了?”
“这醉鬼说的是真是假?四方客栈外头那口井里怎么可能有死人,我早上打水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啊!”
“婶子,别是你早上打水的时候没注意,其实人已经……”
“你个瓜娃子快给老娘住口,老娘可是把打来的水都拿去卤猪蹄了。”
“啥?婶子,你说这些卤猪蹄是你用死人水腌出来的?呕……”
四方客栈外面的那口井水位置好,日日去打水的人没有镇上一半,也能有个三分之一,这会儿传出井里淹死了人,周围的老百姓都恨不得把胃里的胆汁给吐出来。
衙役那边也听说出了大事,也不敢继续懒着了,拽着醉汉就要去四方客栈外面看个究竟。
宋煋拧眉与沈忘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往四方客栈一起走,没想到又走没几步,一股呛人的浓烟滚滚从前方冒出来,高高的火焰窜出天际,眼看是前面的建筑着了大火!
宋煋看到,挽了袖子就想上前。
沈忘快他一步:“你别过去。”
“救火……”
“那也不是你个书生能做的!”沈忘呵斥他一声,板脸道,“有官府衙役在,不会出事,你别上去给人添乱!”
宋煋愣了一下,拧眉说:“沈公子,你是在吼我吗?”
沈忘一噎,偏过头,手却死死拽住他,瓮声道:“我是在给你讲道理。”
两人在这边说着,周围百姓更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后退。
“天哪!四方客栈着火了,大家快来灭火!”
“提水,快去井里提水!”
“井里死人啦!”
连绵不绝的惊恐人声从周围传出,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拽住衙役们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还没从里面出来!”
县衙里一共就十几衙役,这时看事情一大,衙役几个狂奔过来,各个忙都忙不过来。
被拽住的那衙役看她貌美可怜,实在是压下心底的不耐问她:“你父亲是谁?他之前是在客栈里吃饭还是住店?”
“我爹是客栈老板!求大人您快去救救他!”
陶巧香绝望地看着眼前被火苗子烧得不成样的客栈,想到自己亲爹还在里面,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那衙役不过是个花架子,陶巧香乍一昏过去,接都接不住,直接让这姑娘直挺挺倒了下去。
被熏的一脸浓烟的沈尧后背上背着那陶老板从客栈出来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眨眨眼,过去把被烟熏晕过去的陶老板放到地上跟陶巧香排成一排。
衙役问他:“小伙子,你背出来的这人是谁?客栈里还有其它百姓吗?”
沈忘扣扣耳朵,抹了把脸上的黑烟,指着说:“喏,这是客栈的陶老板,至于里面还有没有别人,我不知道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客栈的火苗突然窜高,只听见轰隆一声,四层高的客栈眨眼间便塌陷成一堆破烂废木。
趁着这时的混乱,沈尧从衙役那里跑开,在周围纷乱的人群里一眼看到自家师兄跟宋小夫子。
他推开身边人,兴奋地叫喊着过去,谁知却被拦住。
就听他师兄一脸疏离,目露警惕道:“你是谁?”
沈尧一脸懵逼,指着自己说:“我啊!师兄,我啊!”
一旁,宋煋盯着沈尧仔细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点笑。
沈忘眯了眯眼,似是看仔细了,声音一顿道:“原来是师弟。”
沈尧听着自家师兄不咸不淡的声音,不觉撇撇嘴。
客栈的火还没灭,旁边就是百姓住的巷子,怕火龙蹿过去,衙役们也扒了身上的衣服提起水桶,身上淋漓大汗地一桶水接一桶水地挑来灭火,到了这时候,倒也没有人敢偷懒耍滑。
“这火是怎么起来的?”沈忘拉着宋煋去到一棵相对安静的树下,问的却是沈尧。
沈尧跟在两人身后,拿袖口擦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沈忘出门后,沈尧便待在客栈里午睡,谁知睡到一半却听到大堂里传来争吵声。
吵架的是一对夫妻,两人是镇上出名的大户秦家二房的老爷太太,劝架的自然是陶老板了。
说起来,秦二老爷此人天性风流,喜爱流连花楼,秦二太太从年轻就是个暴脾气,捉奸捉了几十年,她捉几回,秦二老爷便要偷几回,闹得镇上都知道了这秦家闹出的笑话。
这回秦二太太自然也是来捉她相公的奸,而对象则是他相公前阵子从牙市里刚买回去的丫头。
照秦二太太的话说,那丫头偏生就长了一副狐狸精的面相,进门刚做了没几天丫头不说,就妄想爬上这秦家二姨太太的位置,日日把秦二老爷勾的是五迷三道,满嘴都是纳小之言。
今日秦二老爷本是同这秦府人说是出来谈生意,可谁知这生意谈着谈着竟然谈到了四方客栈厢房的床上!若非有人通风报信给秦二太太,怕是秦二老爷如今还在被翻红浪,被大火烧个精光也不是不可能。
沈尧说着,揪了一片柳树叶拿在手里把玩:“左右就是秦二老爷跟他媳妇吵架,结果吵着吵着四方客栈里就着了火。”
沈忘听他这么说,又问:“既然着了火,人不都是往外跑了,你怎么出来这么晚不说,陶老板竟然还被熏晕了?”
沈尧听了,摆手说:“拦不住,那陶老板心疼他那金银家当,非想回去拿,结果就成师兄你们看见那样了。”
宋煋轻声说:“不知者无畏。”
沈忘道:“分明是不知死者无畏。”
宋煋看他一眼没说话。
到底从远处挑水麻烦,火还有要烧得迹象,衙役想了想,直接让人去把柳树下那口井里的尸体给捞了上来,如此再去打水。
简单又粗暴。
那尸体看着还新鲜,似乎是刚死不久,模样是个年轻女尸,身上穿戴也都是完好的。
沈尧凑热闹过去瞧一眼,咦了一声,退出围观的人群。
沈忘问他:“怎么了?”
“这死的人……”沈尧犹豫一下看向宋煋,才说,“是之前先生家里的那个婢女,就是前阵子偷了先生家东西,被送回牙市里的那个。”
喜梅被送回牙市那天闹得动静不小,不止沈忘听到,沈尧也是晓得的。
宋煋面色微怔,迅速起身拨开人群,之间地上被随意摆放的女子早没了气息,全身被水汽打湿,面容虽有精致的妆容,却的的确确是喜梅无疑。
“怎么就……死了?”宋煋喃喃一句,想上前看,却被身后人伸手捂上眼。
“这女子与你早就没了关系。”沈忘冷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莫要为了些没有的恻隐心把自己卷到这糟乱事里。”
宋煋抿唇,呼吸起伏间,倒是没有挣扎。
三人慢慢退出人群,沈忘看向沈尧,沉声道:“你刚刚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尧看宋煋脸面微微苍白,有些不忍道:“其实,那女子便是之前秦家二房父妻二人在客栈争吵的缘由,只是不知为何投了井……”
沈忘看向宋煋,宋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冲动。
“那秦府里腌臜事太多,”沈尧说,平日里跳脱的少年面上难得表现出点冷漠,“先生可千万别因为投井的是你家之前的婢女便将自己陷进去,只怕这秦家人恨不能马上找个替死鬼出来。”
宋煋紧抿嘴唇。
谁知这时沈忘一巴掌就打在沈尧后脑勺上。
沈尧嗷嗷直叫疼。
沈忘却板着脸皱眉冷声道:“是谁教你一个学生可以跟夫子这种语气说话的?”
言语之外的目光里分明就写着:小子,想找死吗?
沈尧瑟缩一下,不说话了。
倒是宋煋多看沈忘因此多看了沈忘几眼,眼底眸色复杂。
四方客栈的火势在天色渐暗后便止住,大概是老天爷子眷顾,快入夜时又是一场倾盆大雨而下,连着最后那点儿小火苗也熄灭没影。
宋煋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觉,喜梅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影子老在自己面前晃。
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夜晚雨后土地里的蒸汽都反到地面上,双腿走在路上却像是惯进了水,迈不开步子。
院子里的石榴树花被打落了一地。
墙外一声哈欠声响起又被一阵喷嚏盖了过去。
宋煋走到墙头,抬头望着屋外的老柳树,声音平静,似是对着空气说道:“我熬了姜汤放在厨房里,左边第一所院子主人要去京都落户,这几人在找人接手老屋,稍微压压价百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风吹过,老柳树晃了晃。
宋煋转身回了屋,倒是一夜无梦。
转眼第二日清早,李三意扫着院里落下的石榴花,就听隔壁邻居的院子里进了人,他往院对面一瞅,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拿着包袱站在房内,感觉到他的窥视,其中一个还转头对他露齿一笑。
一排大白牙,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沈尧,怎么,怎么是你?”
沈尧扔下肩上的包袱,笑着跳上墙头,居高临下地用山大王的语气对李三意说:“小子,看见没,这里以后就是小爷我的地盘了,知道不?”
李三意牙根痒痒的慌,有点像扑上去咬着人一口。
怎么就看着那么让人来气呢!
恨恨的放下扫把,李三意气呼呼进了屋。
宋煋问:“怎么像是生气了?”
“先生,”李三意坐到宋煋身边,撑着腮说,“隔壁新来了两个很讨厌的邻居。”
宋煋好笑道:“人家新来的,怎么就先惹了你的厌?”
李三意哼哼几声,到底没说出别的话,继续拿起东西去做活了。
另一头沈忘过耳仔细听着宋家的动静,半晌笑笑,拿剑在院子里跟沈尧比划半天,最后撵着他的小师弟上山逮兔子山鸡去了。
沈尧还挺爱上山打东西,他原本就在无崖山长大,招猫逗狗的没少在山上祸害动物,一下午过去,他这战利品不少,全部用了一根绳子串成串带回四方镇上。
路上有人看到眼馋,还想用钱买他几只山兔,却全被拒绝了。
路过宋家的时候,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