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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秒,沈子默终于点头。
程几表示满意,将齐北菘那块大烧饼翻开,拉沈子默起来。
现在开始听我指挥,程几示意。
沈子默哆哆嗦嗦站直,又点了点头。
有情况报告,程几又说。
“嗯。”沈子默答应。
程几说:先把衣服穿好。
沈子默于是开始系扣子,但他的手抖得厉害,完全不听使唤。
程几招手让他过来,低头替他扣上仅剩的几粒衬衫纽扣。
沈子默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对方手上有好几处新鲜伤口,十指尖端依旧是受了冻的青白色,也在发颤,只不过刻意控制住了。
“你的膝盖受伤了。”他颤声说。
程几用眼神往下一扫,只见血迹殷然,嘴唇张合道:没关系,墙上磕的。
穿好衣服,他拍拍沈子默的肩膀,示意:走!
他转入主卧,扯下主卧的大床单,又拽下了客卧床单,将两条床单按对角线迅速绑在一起,一头系在沈子默的腰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确认妥当后,他带着沈子默进入主卧卫生间,指着洞开的窗户说:“我们爬下去,你先我后。”
在这儿他能够小声说话,因为隔了好几堵墙,外间走廊上绝对听不见。
“爬下去?”沈子默困惑地问,他的嗓子已经在刚才所受的惊吓中喊劈了。
程几往外头看了看,说:“这里只是三楼,窗台距离地面还不到十米,你不至于没这胆量吧?再说我拉着你呢。”
“我……我没试过。”
“那就试试。”程几说。
沈子默看着他,见他相当坚决,不像是开玩笑,因此一边发抖一边鼓起勇气翻出了窗台。
“脚踩在那朵石头花上。”程几拍他的手背提醒,“下去了之后赶紧跑,不用管其他。”
“那你呢?”
“也不用管我。”
“你是谁?”沈子默问,“为什么要救我?”
程几偏着头说:“我说过,不要管我。我无足轻重,总之没必要认识。”
“你刚才把他打晕了,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不会。”
“那个人好像势力很大……”
“有话以后说!小心点儿赶紧下!”程几轻喝。
沈子默被程几吼了一句,立即听话地往下爬去,动作和所有未经训练的人一样笨拙。
程几随着他的移动逐步放床单,腰间渐渐传来拖拽的重量。
沈子默虽然清瘦,但毕竟是个男人,程几没多久被他坠得往窗边平移了大半米,只好用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心紧紧抵着墙面,以免被他拉下去。
忽然他想起什么,对着窗外说:“哎,小服务员!”
沈子默应了一声:“什么?”
程几说:“以后你再碰到这种事情,要学会察言观色,言语上吃点儿亏没什么,懂了吗?”
沈子默仰着头,双唇微颤,没说话。
程几笑了笑,说:“你早点回家去吧,以后记得别上这种地方来了,这个地方没好人。”
“……不来了。”沈子默说。
程几于是稳住自己,继续做辅助工作,他发现沈子默爬得比想象中慢多了,心内渐生焦急。
果然,就在他再次探出头去察看沈子默有没有落地的时候,脑后传来了迅疾的拳风。
程几把身子一偏,齐北崧的第一拳落了空。
对方回身,怒火冲天,紧接着打出第二拳。
程几觉得不能再吊着沈子默,于是一边躲闪一边解开腰上的束缚,反正就这么几米高,人就算失脚掉下去也不至于摔死,况且下边还有积雪的草坪。
他甩开床单,转身面对齐北菘。
齐北崧同样甩开了衬衣,眼睛里喷着火,咬肌抽紧,俊美的面孔有些扭曲。
“打架?”程几问他。
齐北崧的表情就像是有人硬塞了他一嘴苍蝇,而他还不得不直视那些令人作呕的昆虫,好在他可以选择不说话。
见对方确定要打,程几于是活动手指,将指间两枚不值钱的细戒指褪下扔到窗外,说:“这两个毕竟是金属的,恐怕会把你割伤,所以我不占这个便宜。”
齐北崧冷笑,摘掉手表随手一扔,那块价值很可能高达百万元的腕表就这么直接与大理石地面硬碰硬,可见他真气得不行,并且还有在五秒钟之内解决程几的信心。
他练得很好,全身上下有非常漂亮的肌肉群,胸膛和腹部紧绷,肩臂强壮,腿又长又直。
可程几并不担心,因为从刚才的两拳看来,齐北崧空有格斗的架势,却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大约是没人真敢跟他打吧。此外他有那么多保镖,遇事也没必要自己动手。
而程几对战过各种各样的人形肌肉块,比如专注于军警格斗的,比如散打的高手,比如学过咏春等传统武术的,比如灵活凶悍的泰拳练家,甚至还有刚刚退出现役的俄罗斯军爷。
只是和俄罗斯军爷切磋的那次让他吃了大亏,虽然只是友谊赛,对方也没尽全力,他却闹了个肋骨挫伤的下场,回去整整两个礼拜连呼吸都生痛,只好维持轻言慢语的状态,不敢跑不敢喘不敢大声笑,兄弟们当着面喊他西施,因为他老愁眉耷眼地捧着个胸口。
程几想,现在身体素质是你强我弱,但我有经验,你没经验,所以我俩扯平了。
“来吧。”他说,语气平静。
然而第一回 合他就差点被齐北菘的拳头擦到,都怪脚上穿的网眼袜,这玩意儿在瓷砖上打滑!
程几身体失去平衡滑到一边,单膝跪地,刚站起来又哧溜滑倒,狼狈地“啊”了一声。
对方的手忙脚乱给了齐北崧胜利的错觉,他残虐地笑了起来,脑中自动把击倒程几的时间缩短到三秒钟。
可程几已经瞅准空隙钻出了卫生间,两脚轻轻巧巧地落在主卧地毯上。
“刚才不算,重来!”他说。
齐北崧等不及他宣布规则,紧跑几步又是一拳追到。
原以为程几会就此倒下,没想到那人只轻轻一拨,他的拳路就偏了。
随后程几以眼花缭乱的速度一手将他的额头往后压,一手托住他的肘部。他的脑袋刚回复原处,对方的手已经沿着他的小臂一路滑过擒住他的手腕,同时翻转一扭一拧!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右臂就已经被反关节别到了身后,剧痛传来时,他极没出息地脸朝地摔倒。
“我赢了啊!”程几压着他背说,“服不服?我的大金主儿!”
第六章
“放开!!”齐北崧闷声吼。
程几颇有些风度,还真放开了,并且退开两米。
其实他这一下也赢得窘迫,格斗是肌肉记忆,没长出那块肌肉,就没有那份记忆。
程几丧气地想这个身体太弱了,但凡齐北崧稍微懂一点挣脱的技巧,他刚才就会被反身压到底下去。
“我能走了吗?”他问齐北崧,他不能在体能占劣势的情况下与之缠斗。
齐北崧怎么可能放他走,甩了甩余痛未消的手臂,怒目而视,又扑上来。
程几往侧边让,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带。
这是个四两拨千斤的招儿,齐北崧本来就招式用老,被他一拉更收不回来,上身因为惯性向前冲,下盘却没跟上,因此又重重扑倒在地。
地毯很软,但齐北崧的前额磕到了床尾凳,痛得眼前金星乱舞。
他也倔得很,晃了晃脑袋,一声不吭就撑起了身子,只是将不设防的后背露给了程几。
程几想:唉,往常这个时候我就该上裸绞了。
裸绞是巴西柔术的招式,主要攻击对手的咽喉部,目的是从背后实施绞杀。
程几的上辈子也并非膀大腰圆,身体柔韧性远胜于力量性,所以练过一些地面技巧,以弥补力道不足。
但首先,眼前的齐北崧满打满算也是个暴力伤人未遂,有非法囚禁他人的预谋,罪不至死;
其次他的这副新身体实在不好用,若不是反应还算灵活,真正论体力,绝对不如一个经常锻炼的高中男生,他不能保证能把齐北菘一下子绞废了。
程几站在齐北崧身后问:“金主,我能不能走啦?”
后者扶着脑袋站起来,一回身骤然发了狠,像颗炮弹似的猛冲。
这一招可厉害了,想不到齐北崧仪表堂堂,居然也会这种源远流长、群众基础广泛的古老拳法,民间俗称王八拳。
程几退了两步,见他双臂乱抡毫无章法,干脆也不躲了,两手护头看准时机一脚蹬在对方的小腹上。
这一脚没有硬底靴子的加持显得十分绵软,程几自己也知道,所以他蹬完了就闪,又从侧面去踢齐北菘的膝盖。
过去他能就此把人踢倒,而且半天爬不起来,没想到今天失策了,反倒被齐北崧劈手抓住了脚踝。
“!!”齐北崧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走这种狗屎运!
握住程几时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裤子上的一粒金属装饰扣立功了,那玩意儿勾住了对方的网眼袜!
他立即就想利用身高优势把程几倒提起来,结果发现那人惊人得柔软,像是没有骨骼和韧带似的在他手中翻转,然后攻击了他的腹股沟。
只是腹股沟而已,不是裆部,程几觉得双方切磋时打蛋蛋太下作了……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正的徒手格斗就是这样,没有花架子,更不好看,精髓就是尽最大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击对方的最脆弱处,从而造成最大的伤害。
手边有什么工具就用什么工具,没有工具、态势又不占优时,就得阴损,挖眼踢裆是性价比最高的招式。
齐北崧捂着下腹倒地不起,为了不发出呻吟,他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了满口血。
程几也后怕不已,刚才的胜负就在一秒钟内,要不是他下意识做反应,很可能就会吃大亏。
以齐北崧的身板儿,如果再懂得别他一下,他大概会从膝盖开始骨折。
他微微喘息,低头望着剧痛抽搐的齐北菘,心想那个地方距离人类繁衍大本营还有几寸,我手上又没多大劲道,不至于真把他打坏了吧?那他们全家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打哪儿了?……让我看看。”出于担忧,程几凑了过去。
但齐北崧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见程几接近,便突然抱住他的双腿,两臂后拉。
程几力量不如他,被拉得仰面摔到,脑袋磕在地毯上。
他大惊,原以为齐北崧还有什么后续攻击,结果那家伙一次成功就洋洋得意,下巴搁在他肚皮上,勾起嘴角就开始笑。
“……”程几便迅速脱困,翻身给他来了个十字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躺着比站着厉害。
柔术的锁技大多是利用杠杆原理,进攻方只稍微用力,另一方便会承受巨大痛苦,严重时会拉伤和脱臼。
十字固的攻击点是对方手肘,程几只扳了齐北崧两下,后者便浑身颤抖面容扭曲,但是没有求饶。
程几便试探他会不会求饶,结果齐少就是齐少,他横得像只螃蟹,想关谁就关谁,想打谁就打谁,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输的。
程几抽空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会儿就松开了手。
齐北崧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右臂还在一阵阵扯痛。
恍惚间,他见程几以牙还牙地压在他的胸口,手肘制着他的脖子,脸贴得很近,说:“那我走了?”
这是个极度屈辱的姿势,齐北崧愤怒地两眼通红。
程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