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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想起那些发病的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肿凸起,自上身向下延伸的疮疡溃烂,疼得日夜难眠的哼叫声……
他还是站着没走。
廖山跟着守了会儿,最终叹气着去看傅怀。
傅怀现下醒着,只是精神状态不大好。他身上未起红肿,除了高热也无其他症状。
“师父怎么样了?”一见廖山进来,他便问道。
“……不知道。”
“……”
廖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头叉着手,许久开口:“阿怀,你说……我们能挺过去么?”
傅怀看向他。第一次,他在素来无所畏惧的廖山眼中看到了迷茫,甚至是害怕。
不论平日里看着有多么成熟稳重,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几个年轻人。师父在的时候,仿佛什么都不怕,再难缠的病人师父都能药到病除。而这回……
傅怀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昨日新开的药方怎么样?”
“没用。喝了不过是退烧,不对证……”
“不对证。”傅怀重复道,“你问我该怎么办,子征,我也不知道。”
“阿昭还在外面守着。”
“让他回来吧,师父是决计不会见他的。”
二人再没有说话,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其实他们都知道,师父不会出来,叶昭也不会回去。要说这个院子里谁最固执,没人比得过这两个人。
一旦拗上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半夜二更时,外面洋洋洒洒下了场厚实的雪。
廖山清晨出来给傅怀熬药,见叶昭躺在院子正中,雪落了一身,人没什么动静。
“阿昭?!”廖山过去将人从雪里扒拉出来,扛上肩头。薛白的屋里还亮着灯,似乎也是一夜未息。
廖山走到薛白屋门前,轻轻喊了声:“……师父?”
“……”
知道没人回答,廖山转身扛着叶昭准备将人送回屋,刚走了两步,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极低的咳嗽。廖山连忙转身,一个瘦削的人影打在门扇上,在灯里隐隐绰绰。
薛白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给他熬一剂小青龙,应当是发烧了,他这个身体得小青龙才压得住。记着这两日别叫他再出来。”
“师父!”廖山惊喜地喊道,听见薛白的声音还算中气足,而且人能起身,心顿时放下了。
“回去吧,我没事。”
“好,师父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我们等着师父。”廖山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这才离开。
薛白在门口站了许久,出神地望了会儿院里白皑皑的雪。
又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场大雪过后,活下来的能有几个人,死了的又会有多少人。
人们把他当救世主,这些日子,隔着门都能听得到院外络绎不绝来求诊问病的人。他们几个瞒着没说他染上疫病的事,是怕城里的病人们更加惶恐。或许也是怕他们的师父对自己也失了信心,那就都完了。
薛白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将灯熄灭了,这才将外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身上的红肿已经从小块扩散到了整个肩膀,有向下扩散的趋势。而起先发病的那一块红肿已经溃破成疮疡,蔓延到了脖颈。
他只是轻轻触了触,便觉得疼辣无比,再不敢多动。
这几日头脑倒是清醒了,高烧也不会时时都有,但这并不代表病情向好转,而是说明这病往更深一层走了。高热汗出不过是在表的症状,如今病势入里,若再无法拦住,入了血分,那便彻底无回天之力。
叶昭醒来时已是正午,下了一夜雪,此刻太阳出来,照得屋内也有了些暖气。院里的雪也被晒得化了些。
他床边还放着个火盆,盆里的火烤得正旺。他迟疑着,想起自己在薛白屋前站了一宿,昏倒在院子里了。倒下前,好像隐约瞧见师父的屋门开了,那人披着个外衫便出来了,却没敢靠近他,离得远远的望着他。
叶昭揉了揉眉心,心想又在做梦了。薛白此刻应当正在床上躺着,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几个晚上。
廖山端着药碗走进来,看见他醒了,笑着说:“要么我说还是阿昭身体好,那会儿烧得那么厉害,现如今一剂药下去便退了。人也醒了。”
叶昭接过药碗,一口气不停把药喝了,问:“你什么时候把我扛回来的?”
“今早起来给阿怀熬药的时候,你正躺在院子里面,烧得不省人事。”廖山又给火盆添上火,“你们这一个个的倒下,现在我一个人照顾三个,阿予还要看着诊堂。真是不给我省事。”
叶昭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你了。”
“兄弟之间谈什么辛苦。你这几日切莫再出门,安心躺两天。”
叶昭把头伸过去:“我已经好了,不信你摸。”
“好了也不许出去,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体?夸你两句就不得了了。”
“可是师父他……”
“……师父会好的。”一提到薛白,两人神色都是一暗,廖山道,“我和阿予想了个法子,实在不行,只能去找陈老试试了。”
“陈老?”叶昭一听,精神立马上来了——他说的是陈宗伯!薛白的师父,那位宗阳派的祖师爷,名医陈宗伯。“他在哪?你为何不早说,若是早说,我们不就能早些过去了么!”
“……早说也没用,他在坩州,离这里约莫千里远的路程。”
“千里又如何。”叶昭激动道,“我去找他!”
“你忘了么,整个邬州城现在已经封了,要想出城谈何容易。”
“……”他倒是把这茬忘了,“再没有别的办法?”
“没了。去找陈老是最后一条路。可他老人家如今隐居山林,亦或许出游在外,即便去了坩州,找不找得到也难说。”
静默片刻,叶昭说:“……无事,我去找他。”
“胡说什么,要去也是我去。”
“你和少文留下看着医馆和师父,我照顾不来那些病人。”
“可你这烧刚退……”
叶昭掀开被子起身:“子征,你相信我。”
去坩州必须走东城门。叶昭再度来到城东的时候,城东的情况又比之前和师父来时严重了不知多少倍。死了的病入膏肓的人都由官兵拉出城外去,埋到城郊的乱葬堆里。触目惊心,他瞧着眼前这一切,脑子中只能冒出这个词来。
城门依旧封禁,只有那些来往运送尸体的卫兵能出去。
叶昭找了城门口附近一个破旧无人的茶馆,在门外坐了一下午,也没想出出城的法子。入夜卫兵们戒备更加严苛,想混出城去哪有那么容易。
从这里依稀听得到城郊外的哭喊声,面遮白布的卫兵面无表情地将一车又一车或许尸体和还未死透的人拉出城去。叶昭盯着一车又一车尸体,压不住急切想要出城的心情,突然便萌生出个办法来。他当下便起身,也管不得那么多,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边守卫森严,但一旁推尸体的车边却没有卫兵照看。想也是知道没人会平白靠近这些染了病的尸体。叶昭屏住呼吸,犹豫片刻,弓身躺上了一辆空着的推车。
没过多久便有人过来了,几个卫兵将尸体装车,要往外送去。
“哎,”一个小兵走过来,刚把车扶起,看到里面已经躺了个尸体。他推一推身边的另一个,问,“刚才这车有人么?”
“什么有人没人?”
“刚才我来的时候这车里还没有尸体,是你刚才抬上来的?”
“胡说,我碰都没碰。”
小兵纳闷道:“……那是怎么回事。”
“死了?”另一个也凑过来看了看,问道。
“没听见呼吸,应该是死的。”
“估计是别人放上来的,你管他呢,赶紧的装车走人,这一趟拉完就能收工了。”
那个小兵依旧有些犹犹豫豫,伸手准备去解那尸身的衣服。
“你干什么呢!”另一个卫兵猛地拍开他的手,“不能用手碰,染上了怎么办。”
“我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
“你管他有没有,拉出去就是了。扔进死人堆里去,没有的也能染上。再说谁闲着没事往死人堆里跑呢。”
“哦哦,那成,赶紧装车,咱走吧。”
叶昭屏着呼吸,紧闭着眼。一个个尸体堆到他身上,周身浓重的腐烂的味道,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忍住了,他想,只要出得城去,师父便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昭:作者最近脑壳疼,想不出小剧场了。
鱼:QAQ
第25章 师父的师父
叶昭用了八日,路上租来的马车都差点跑得撅了,总算脚步不歇地赶到了坩州城外。
坩州地势偏南,没有受到侵扰,还算安稳。
陈宗伯住在郊外的山林小镇中。叶昭寻不见路,便找了个茶馆问路。
“陈宗伯?”小二放下手中端着的茶,仔细打量他,“看病的那个陈大夫?”
“没错,劳烦小二哥,听说陈老住在郊外……”
“你找他没用。”小二哥摆摆手,“五年前他就不看病了,你要看病去城南的李大夫那儿去。”
“不看病……是什么意思?”
“不看病就是不看病,能有什么意思。”小二挥手示意他退开,忙着给客人上茶,“听说早几年便隐退了,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昭沉吟半晌,还是问了城郊山林的去向,往那边走去。
城郊山下确是有个小镇,不过听说陈宗伯并不住在镇子里。要找人还得上山上去找。
叶昭几日没歇,爬山倒是力气不减,爬了一个多时辰,在半山腰上看见个小屋。据廖山讲的,应当便是这里了。屋外还放着半桶水,一看便知是主人刚打回来没用完。人就在屋内了。
毕竟是一代名医,要拜见也需得恭敬。叶昭在门口整了半**裳,这才抬手去敲门。
“咚咚咚——”
第一回敲的时候,叶昭还隐隐有些紧张。一想到见的人是薛白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应当叫什么来着?
——师祖。
自己来这个时代一趟,竟然白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不光有个名医师父、还有几个名医师弟,现如今又要有个名医做师祖。对于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来说,真算是稳赚不赔了。
他心中想得挺美,兴冲冲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开门。
“?”
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来。
“……”
难道是不在么?
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只能等一会儿,或许陈老外出在外未归。
就这么从下午等到了傍晚,从傍晚等到日头彻底落下去。叶昭犹豫片刻,又抬手敲了几次门。
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小屋内竟亮起了灯来。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半山腰冷风嗖嗖吹过,平添几丝诡异。
屋内到底……有没有人?
纵使他不信鬼神,坚定马克思唯物主义论,也不由得心里发怵。
叶昭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请问陈宗伯陈老在么?”
屋内没有一丝回音。
“我是打临阳来求医的,深夜叨扰,只求陈老见晚辈一面。”
“……”
真的没人么?
叶昭继续高声道:“临阳发了大瘟疫,民生罹难,死伤无数。城内的大夫皆束手无措,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子来。晚辈千里赶来,是想向陈老请教济世救民的救命方。”
话音刚落,叶昭听到屋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可等了片刻,门却未打开。
只听门内传来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陈某早已不行医多年,后生你另觅他人吧。”
果真有人!叶昭心下惊喜,心想这老头在屋内愣是坐了一下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等着自己走呢。
“晚辈实属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只得来求问陈老。”
“……”
“陈老?”
“你回去吧,后生。”接着又是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走了。
“陈……”叶昭还待说什么,屋内的灯火倏地熄灭了。
这……这位师祖怎么这样?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么?如此大的灾难,千里来求助,却居然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