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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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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韩耀倒没把赔钱当成大事儿,成天也看不出焦心,张杨又从来不随便翻韩耀的账本,所以压根儿不晓得有赔钱这事。

这俩人成天都傻乐傻乐的,新婚燕尔啥的算不上,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每天下午,狗熊从剧团接回他家小孩儿,俩人找个小饭店或者路边摊子吃顿晚饭,傍晚时肩并着肩到处溜达消食。其实省城很大,张杨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过走过,韩耀就领他到处走,看看景儿,去地质宫前的蒿子地上抓两只蝈蝈,在文化广场上放风筝,到水库开闸时去捞大蛤蜊。

狗熊的示好总是十分笨拙,但确实牟足了劲头。曾经不能表现出的情绪,现在终于没了顾虑,也名正言顺了。

张杨觉得现在的韩耀跟以往不一样。还是这个人,哪儿都没变,他们的生活也并没改变,但每每韩耀吃他咬了一半的鸡蛋,晚上洗澡回家眯着眼睛给他剪脚趾甲,甚至一直以来抽烟都喂给张杨一口的习惯,都能造的张杨耳根子通红,慌,又莫名觉得幸福。

以前不懂,现在懂了,于是无论怎样琐碎陈烂的事,在蓦然萌发通晓了的爱情前,都带上了微妙的风情。

然而无知者无畏,懂了之后自然开始心虚,害怕。

张杨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关系抱任何偏见,但人言可畏,张杨也畏惧。其他人尚且不提,金老师,师哥师姐们,苏城一家,张杨怕看见他们异样的眼光,怕他们疏远他,恶心他。

韩耀一如往常到剧团门口接他回家,张杨却再也不敢直接朝他哥跑过去,总是左顾右盼,跟心里有鬼似的。早晨韩耀帮他扯一扯衬衣褶子,张杨都忍不住瞥路人的神色和目光,慌了慌张退开,赶紧往台阶上跑。可是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韩耀,怕韩耀心里不舒服。

韩耀了解张杨的心情,后来当着认识人的面,韩耀就再不对张杨表现出过分的好,虽然别人未必就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事儿,但好歹图个张杨心里得劲儿。韩耀本身从来无所谓,不在乎,但他不想把张杨拖进水深火热里,正常生活,朋友老师同学,还有张杨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的事业,都要保全。

说到事业,当年九月,张杨可算是在事业上熬出头了——他正式成为了省越剧团的一名越剧演员。

虽然有演出也都是小角色,没几句唱词,大戏重头戏肯定轮不到张杨上场,但能在省越落下脚,就意味着从此捧上铁饭碗,剧团剧院不黄就有他一份工资,算上出场费和演出,生活不愁,收入稳定。

金老师知道他小徒弟是农村户口,也是好心好意,就说让张杨把户口迁到省城挂在剧团,寻思着让孩子落个城市户口,还给张杨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家一趟办迁出。

晚上铺被要睡觉了,张杨抱着桃酥捏爪子,忽然想起这事儿,跟韩耀说:“哥,我们老师让把户口弄省城来,挂在剧团。明天放假回家,你跟我回去不?我妈给做好吃的。”

韩耀叼着笔往家具图纸上画圈,抬眼看张杨:“咋又想迁户口了?”

张杨道:“老师说挂在剧团以后方便,反正将来我就在剧团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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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耀放下图纸,半天没说话,像是在想事情。

张杨伸手推推他:“你想啥呢?”

“没事儿。你甭听你们老师的,挂剧团成集体户口了,以后倒他妈不方便。”韩耀掀被坐起身,背心下摆凌乱的撩起来,露出结实小腹,桃酥喵一声扑上去,仰在韩耀腿上让他给挠挠。

“那我就不迁了?”张杨趴着问。

“迁。”韩耀大手在桃酥肚皮上乎撸,笑道:“跟哥迁一起,咋样?”

韩狗熊表示,把户口跟他迁到一起也是正经非农户口,以后工作上有事方便弄,再说现在都有家了怎么户口还能往单位落,这不是寒颤人么这。迁户口是小事儿,张杨只需要跑两趟祈盘屯办准迁出和准迁入,其他的清一水儿不用他操心,保证弄的立立整整。

于是第二天张杨坐上回家的火车,韩耀送他进站上车,让他回来之前往家打电话,好来接他。张杨应了,趴窗户嘱咐了一堆有的没的,喂鸡捡鸡蛋,擦家具浇地之类。随后火车汽笛鸣响,车门匡一声关严,况且况且,缓缓驶出站台。

韩耀站在月台上望着火车走远,转身回家翻出电话本,拨通一个叫“焕超”的人的号码。

电话接通,话筒里混厚的粗嗓门笑道:“咋啊哥们儿?找喝酒啊?”

“滚你妈蛋,你他妈说请客啥时候请,赶紧的……”韩耀笑骂了两句,遂即道:“诶超子,哥们儿找你有个事,我这急得慌,你听听好不好办。”

焕超道:“行行你知会吧。”

韩耀笑了声,说:“户口弄转非的时候顺便给改个出生日期,往大喽改四岁,能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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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电脑出了问题,进水。因为发现的晚,主板报废,硬盘也泡进水了,现在心情很操蛋,修电脑花了大半个月生活费,虽然那个同学给我掏了一半,但我还是……反正操蛋。

P。S。本文清水型流水账,俩人怎么在床上滚成一团的事情将全部放在番外里讲。

48变故

“行啊;小事儿。”焕超立刻道,“不就是农转非;顺便改个岁数么。”

“对对对。”韩耀大笑两声;“能改就成;能改我就心安了。我这不是么……有一弟弟;不到年纪就着急结婚,求我帮着弄户口。”

焕超哼笑,心说现在小孩儿家家都他妈跟猴急似的;毛没长齐刷就惦记那点儿破事。但这话只在心里想想,他也不知道着弟弟跟韩耀远近亲疏,再把人说不愿意了,所以嘴上没瞎说,只道:“成,咱俩之间没客气话,回头你把你弟弟户口给我捎过来,我整明白了回头告儿你。”

韩耀道:“好,谢谢你了哥们儿,回头咱俩好好喝一杯。”

电话那头,焕超答应了两声,说“以后有事儿告诉哥们儿啊”,然后就撂了。

韩耀按下话筒,矮身坐在电话柜上,靠着墙缓缓叹了口气。

过得片刻,院儿里母鸡成群结队飞到窗棂和窗沿上,圆滚滚蹲成一排朝东屋里咯咯叫,用喙叨玻璃窗。韩耀遵照张杨的嘱咐,去厨房拿铁盆拌了苞米面和菜叶子喂给它们。鸡群炸起厚实的大翅膀呼啦啦飞奔过来,伸脖子大口小口啄食,争抢它鸡嘴里的菜叶。

他站在边上看着,想起张杨成天拿这些胖球子当宝似的养,抬脚在最近那只母鸡屁股上狠狠实实踹了一脚。鸡群骚乱,狗熊脱了上衣,进屋随手在家具上抹了两把,觉得不脏,于是接水管光膀子浇菜地去了。

张杨不在家,韩耀就觉得这整天也没什么意思。以前自己出差,张杨去外地比赛也没觉得多难挨日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张杨要是不跟他在一起,心里就空落,闹耗子似的难受。韩耀就想着要是张杨现在就站在厨房做饭该多好,哪怕不跟他说话,就让他看一眼也成啊。

狗熊空虚寂寞冷,天天在家除了晚上睡觉就是喂喂鸡,摆弄花花草草。今年给小孩儿种的一排红菇娘已经挂果了,收了穿起来挂墙上,以后留着泡水喝,养嗓子。偶尔跟狐朋狗友去打牌,喝酒。除此,平时乎是在仓房里从早呆到晚,看木匠们打家具,叼着烟掐手指算张杨啥时候能回家,跟算命似的。

最近这段时间,尤其是张杨不来仓子看做工以后,这些匠人的热情真是大幅度见长,每天韩耀一进仓子大门,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新图纸么?有没有啊?”但要说热情无缘无故涨起来了吧,效率却比刚开业那时候低了很多。

韩耀成天在边上看,愣是看不出哪里懈怠,但出产家具速度和质量不如从前,这是在眼前明摆着的事儿。本来以为他们干劲儿退了,韩耀还给集体涨了工钱,但效果还是不行,木匠们纷纷表示图纸难,费工夫,需要时间研究。韩耀不懂行,想想觉得木匠说的倒也有道理,便也不再多催他们。

只是最近总有来客人来催订做,甚至有人因为打不出家具差点儿耽误日子结婚,来找老板理论。韩耀只能好说歹说,赔钱陪脸将他们打发走。

虽然烟草生意彻底停了,整个事业中心落在家具上,但秦韶依旧隔三差五往省城跑,洪辰让他来给韩耀送新掏弄到的家具图纸。

韩耀每每见到秦韶在他家门口蹲着,都忍不住嘴角抽——小韶同志的造型真他妈是一次比一次威武雄壮,突破天际。

张杨回老家这段时间秦韶还过来一次,那天韩耀往家门前一瞅,吓得差点儿没从摩托上栽下来。

大院门前围满了人,一帮小年轻穿的破破烂烂,扛着双卡录音机在他家大铁门前蹦跶,动作僵硬诡异,街坊邻居都围着看,指指点点。

韩耀呆滞在马路上,这时有个爆炸头的人从人堆里挤出来,两只脚贴着地面划——划——,手臂骨折一样飞快折叠,折叠,从头顶折到胸前,再从胸前折到腰,忽然三百六十度旋转,从裤腰里抽出一沓纸,特别帅的随意扔向韩耀,啪的抽在他脸上,然后吧唧掉在裤裆前。

韩耀:“……”

接着爆炸头开始半身不遂般扭动,身上撕成一条条的衣服缝了不知道什么亮片差点晃瞎了韩耀的熊眼,跟着录音机音乐喊:“岂可啪、岂可岂可呦,张杨他、还没回家喔。啪岂可啪岂可、岂可岂可呦、那我就、先回烟台喽。”

正唱着,突然双腿一拧,猛地朝前垂直倒向地面。

周围顿时爆出阵阵躁动。

七八个破破烂烂的年轻人双手挠脸,高喝:“呦————!!!”

街坊邻居,大叔大妈老头老太,还有抱娃的小媳妇吓得啊啊大叫,不忍直视:“艾玛啊!这人咋咔了NIA!艾玛玛玛玛!”

韩耀虎躯一震,当即扔了摩托就要扑过去扯他,然而就在爆炸头即将碰到地面时,突然双手齐齐撑地,两腿骤然劈开抬高,嗷一声,在空中做出一个大字!

破烂小年轻齐齐尖声叫好:“歪锐鼓得——!”

老年人魂飞魄散,直伸手捂心脏,小媳妇怀里的娃哭闹起来。

韩耀来不及收势扑街做五体投地状。

韩耀:“我鼓得你大爷……”

家门前的热闹持续到傍晚,爆炸头秦韶同志终于良心发现,扭着上了卡车准备回烟台,破烂小年轻们纷纷给他挥手作别,表示霹雳舞结缘,友谊长存,然后扛着他们的双卡录音机“岂可岂可”的走了。

街坊四邻也看够了热闹,该买菜买菜,该遛弯儿遛弯儿,纷纷四散。

韩耀阴沉着脸开铁门回家,劈头盖脸给院子里的母鸡们每鸡一脚。

十月末。

张杨终于在县城往家打电话了,说马上就上火车,晚上能到家。

韩耀骑摩托去车站接人,踩点儿到车站等了快有半个小时,出站口终于呜呜泱泱走出一大波人,韩耀眯起眼睛寻找他家小孩儿,半天没找见,刚要往里走两步,忽然就瞥到一大坨草黄色物体朝他缓慢的挪过来。

韩耀:“……”

一大坨草黄色沉重地,努力地向他挪了一步。

韩耀后退一步。

草黄坨艰难却锲而不舍地朝韩耀挪过去,卡在出站口栏杆门中间,身后一大群乘客瞬间被堵住出不来,纷纷不满低喝,伸手推他。

草黄坨使劲往外挤,咬牙:“噫——”

韩耀:“!”

韩耀听这声音当即卧槽一声,赶紧大步迎上去:“张杨!”

张杨身背二十个压扁捆在一起的草绳鸡窝和塞在鸡窝里的花生一口袋,萝卜黄瓜黄花菜等菜干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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