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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得了一百,她怎么不高兴!
虽然有了钱,可桌上晚上做的仍然是炒豆角。孙子孙女都嚷嚷着说要吃肉,老太太嫌肉贵,愣是没舍得买,就买了点剁得碎碎的饺子馅,丸成丸子和豆角一起炒。炒熟后,她和儿媳妇说了两句话,出门找人去唠嗑。
老人都睡得早,老太太晚上七点就得睡。她躺在床上,不知为何昏昏沉沉,梦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剁。
她心里狐疑,摸了半天自己的老花镜,等终于摸着了,睁眼一看——那被剁的可不是自己!
她唬了一跳,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听见有人说:“拿钱买命。”
再看她手里头捏着的,可不是那一百块钱!
老太太这会儿终于反映过来了,她拿了那张钱,等于默认了用这一百块把自己命给卖了。她哆嗦着手去摸,在那红包里头又摸出一张小小的黄符来,方才折的小小的,藏在红包里面,她并不曾看见。
这一吓非同小可,老太太哆哆嗦嗦,心里头悔的不行。正拼了命地想把眼睁开,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好像有一面旗呼啦啦挥过,随后有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光中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一推。
她忽然从梦中惊醒,再回想刚刚所见,不由得冷汗涔涔。自那之后,再不占这种小便宜。
杜云停在之后过了两天太平日子。
原主不是什么骄横的人,性子柔的很,跟左邻右舍都相处的不错。时常有邻居上来敲门,送他点自己做的点心,又或是从哪儿旅游带回来的特产。
杜云停也客客气气登门造访,有来有往,也回送点小东西。
这些世俗人情,他原来不屑于做,也不想和那些在背后冷眼嚼他娘俩舌根的人有来往。如今真走过了这么多世界,杜云停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邻居都会关上门在背地里说他坏话的。
他做这些事,也难得带上了点真心。
杜云停把那一块玉供奉了七天,这七天里,玉前头的香火瓜果都不曾断过,杜云停自己吃什么,就往玉前头端上一小份,吃饭时,也分给香案上一双筷子,倒好像是家里真的住了个人。他做这一切,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念着这鬼救了自己的恩,又想着马上就要分手了,怎么也得说个好话。
免得对方一怒之下,直接把他给宰了。
为防止被宰,杜云停做了两手准备:这边讨好着鬼前夫,那边也没停,换着花样儿试招魂幡的用法。他花了四五天功夫,终于摸索出来了使用方法,牢牢地把那一句口诀背下,时刻握在手里。
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用处。但从系统手中出来的,定然不会差。
杜云停想想和谐膏的质量,就对这法宝充满信心。
他感觉自己靠着这个,说不定也能成为大能。
7777:【……】
它忍不住说:【宝剑配英雄。】
落猴子手里,哪怕是倚天剑也没什么用。
杜云停却想歪了,深思道:【这么说,和谐膏在我身上作用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质量不错,还因为我强?】
7777闭麦了,一声不吭,由着杜云停喜滋滋拍了拍自己,夸赞:【名花。】
系统近乎自闭。
杜云停在这七日里没再见过鬼,活的就像是个普通人。在不见鬼的时候,陆澄的反应也正常极了,杜云停几乎要遗忘了他当初在电梯里哭成了什么模样。
他决定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这件事不能瞎搞,杜云停又上了一回山,拿这件事咨询了小和尚。小和尚虽然不及主持功底深厚,却也见多识广,很有把握道:“这叫阴婚。你扎一个纸人,烧给他,再宰了鸡鸭,香案前洒了米,把解契书烧给他就是。”
他随住持外出游历时,做过三四次这样的事,也算是熟门熟路。杜云停听闻,便把他请回来,请他帮着做法事。
小和尚下了山,就在他家中布下法阵,挑了阳光最好的午时开阵做法,敲响手中木鱼。
邦,邦,邦。
他盘膝而坐,面前一支香点燃了,烟雾升腾而起,倒将他的容颜遮了大半。小和尚坐在蒲团上,眼睛忽的一睁,杜云停按照他先前所说,点燃了买来的纸人。
他在心中说:这位大哥,你别怪我,实在是我心有所属……你要想娶媳妇,换个人再娶就行,在这之前,我先给你烧一个,我专门挑了个扎的最好看的,你就权当是充气娃娃……
7777差点儿把口水喷出来。
权当是什么?
小和尚虎目圆睁,说:“鸡鸭!”
鸡脖子里滴答出一长溜滚圆的血珠,香案前洒了薄薄一层米。小和尚掐着诀,杜云停将已经写好的解契书往蜡烛上一放,把纸张点燃了。
纸着了火,很快化为了灰烬。小和尚说:“事已成,自此之后,你——”
他话并未说完,便瞪圆了眼睛,一头向后栽去。方才被燃成灰的纸又重新复原了,在空中抖动片刻,随即被一条条撕碎,就像是那儿站着什么人,用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它彻底撕扯成了碎片。
房间里刮起了风。
有瑟瑟的声音自地上传来,杜云停察觉到不好,低头看去时,只瞧见那米上一个个落下的脚印——
四周好像起了雾。雾气那么大,白茫茫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那一片米是清晰的,有什么东西就踩在米上,一步步向他走来。
啪嗒。
脚步声很重,米粒被溅起来,向四周散去。
啪嗒。
杜云停头皮发麻,一把捏紧了手中的招魂幡。他手上不知是何时多出的红缎,像是当日拜堂时那样的血红,他再低头看自己,已然又是那日的红裙——裙角逶迤垂地,上头绣着细密的花纹,忽明忽暗地反出光。
冰冷的吐息就在他颈侧,这一次远比寻常要重的多。杜云停猜测自己怕是惹恼了他,想要晃动手中招魂幡,却又半点动不得,只恍惚觉得身子一轻,像是有无数小鬼将他托了起来,把他往雾气中送。
上一次,他只入了中堂,在这神像前拜过堂、成了亲。
这一次,却好像有什么线拉着他,扯着他,将他从堂后的侧门处拉进去——那里张着一张暗红的床榻,帷幕垂下来,又被只看不见的手掀开了。杜云停唬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放置在了床上,他衣襟松开了,有什么气息从上头的衣领处一路往下,让他猛地打了个机灵,被冷的皮肤上冒出了细小的疙瘩。
气息包围着他、融合着他,仿佛是只手,不容分说地摩挲着。皮肤上的触感像是冰,底下涌动着的血液却像是火,杜云停哆嗦着,原主的反应又冒上来了,眼中逐渐溢满了泪。
他徒劳地动着,说:“不……”
风顿了顿。紧接着,有奇异柔滑的触感,慢慢把他眼角处的泪痕吻去了。
那动作中满含爱怜,甚至让杜云停恍惚了片刻,下意识舒展开身子——好像他不是在这处鬼堂里,躺在血红的帐子中,而是在他睡惯了的床上,被顾先生抱着亲吻。
他一滴一滴往下落着泪,模样甚至是有些凄惨的。在这帐子之中,有风渐渐荡起来,逐渐凝成了一个深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环抱着他,低声说:“怕?”
“……”
陆澄的反应如此激烈,杜云停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僵直着身子,只能被抱在对方怀里,像被摆上了刀板的鱼肉,只剩下个任人宰割的命运。
黑影摩挲着他湿润润的眼角,不紧不慢,声音里却含了怒意,“怕还写?”
杜云停忽然眨了眨眼。
这声音有点耳熟,只是这会儿传进来时格外虚无缥缈,他无法确定。
可这声音——
他心咚咚跳了起来,说不清是因为欢喜还是因为陆澄的害怕。他咽了口唾沫,一手掐着另一只手,勉强让这身体镇定了下来,终于抬起了头——
他拉动了手上的红绸。
红绸那一端绑着的果然是牌位,他这一拉,床前血红的帷帐都飒飒飘起来,房中忽的响起了声音,像是万千厉鬼嚎哭——
那声音汇成河,凄厉幽怨,长长地扯着调子。
从翻飞的帐子的缝隙里,杜云停终于瞥见了那乌木镶金的牌位上写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与他结下婚约的恶鬼的名字。
顾氏二子,名黎,字停之。
……
名黎,字停之!
这几个字在杜云停心上转了又转,又是想哭又是难过,心神却骤然一松。他方才的那些害怕畏惧消了大半,哽咽半晌,眼泪又滴出来了。
是顾先生。
顾先生来找他了。
黑影只当他是怕自己,为此愈发眉头紧蹙,捏住他的下巴。
“回答我。”
他沉沉说,却忽然感觉到怀中一热,属于生人的温热气息霎时间撞了满怀——方才还哭的不能自已的生人这会儿缩在他怀中,分明吓得直哆嗦,却还要抱着他,轻声喊:“夫君……”
“……”
只这一声,神鬼都为之动摇。黑影一动不动,颜色愈发深浓。
青年仰起头来,又叫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甜而滑,里头含了数不尽说不清的甜言蜜意,像勾人的钩子。
厉鬼的嚎哭戛然而止,黑影顿了顿,忽的将他按进喜被之中,紧紧锁住他的手腕。生人的身躯柔滑稚然,他能嗅到新鲜的血液的芬芳。
被气息碰触到的地方冰凉,整具身子却又火热的可怕。
杜云停伸出手,努力地想去回抱他。无奈这具身体当真是不争气,还没等抱上顾先生,自己已然又被吓哭了。黑影停下来,重新去亲吻他眼角,沉沉道:“不要勉强。”
杜云停:“……”
不,我没有勉强啊!
我很乐意的!!
他简直急死了,恨不能马上和顾先生亲亲抱抱,证明自己当真是心甘情愿——可一想起眼前这黑影是鬼,他的手便先颤抖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半步。
杜云停心急如焚,他好容易才找着了顾先生,怎么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头?
他眼巴巴望着黑影,试图用眼睛传递愿意的信息。只是他哭的如此凄惨,黑影又如何舍得。
他如今怀中抱着的,并不是鬼,而是人。
顾黎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不曾碰触到人了。然而这触感是这样的柔软细腻,脖颈细细白白,能被他轻而易举折断。
生人仍然在哭,连泪也是温热的。顾黎碰着了一点,心头也像是跟着烧了,猛地一软,便松开手。
他这一松开,生人倒是不哭了,只是眼巴巴望着他,声音里犹且带着鼻音,可怜的很:“夫君……”
杜怂怂心里简直要悔死。他冲着7777咆哮:【卧槽,之前为什么不说他是顾先生!】
被吼的7777无比冤枉。
谁知道你家老攻会化成什么?
它又不是关系户,没这个消息来源。
杜怂怂气死了,本来顾先生都是他老公了,这会儿可好,他居然先烧了离婚协议书——这要是老公变前夫,他还怎么和顾先生谈生意?
亏大发了!
更别说刚才都快洞房了!
他望着这会儿黑糊糊的顾先生,小声说:“夫君,那休契书的事……”
黑影颜色骤然深浓了几分,厉鬼的哭嚎声再度响起,显然是怒了。
杜云停咽了口唾沫,把后半句补全:“……你能不能当没看见?”
黑影:“……”
不知为何,7777愣是从这团黑色上看出了茫然疑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