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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终究没能跑得过自己的命。
或许,九年前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没疯癫到这种程度,还有人……是可以说话,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告诉了李世一些事情,李世也打算出去帮他们去找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时候,周泽又看见了村口走过来的老爷爷和小女孩。
这一老一少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小女孩捏着自己的糖人,不停地扯动着,老爷爷扛着锄头,面色发青。
他们的眼角位置,都有红光若隐若现,嘴角,也有哈喇子不停地流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
这里。
年轻人走上前,顺着田埂,走到了路上。
他丝毫没有怕,因为他没有怕的必要。
留存在自己心底将近八十年的亏欠,
今日,
就是解脱。
年轻人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力挥舞着,喊道:
“徐大爷,阿花!”
一如,八十年前!
老爷爷听到了声音,愣了一下,
小女孩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一老一少,
直接陷入了静止。
许清朗叉着腰,站在周泽身边,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只能试试了。”周泽说道。
少顷,
老者眼中的赤红色开始褪去,高呼道:“细那康子(小伙子),小陈子嘿,你回来啦!”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从阴狠转化成天真烂漫,欢快地奔跑向了年轻人:“陈叔叔,你回来啦!”
一老一少,都跑到了年轻人身边,喜不自禁。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泽和许清朗,然后对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
“部队呢?部队回来了么?昨儿个我还听说,东洋鬼子还在城里杀人呢,尸体都挂在城墙上了。”
“部队,部队也回来了。”年轻人用力地吼道,“我们准备打鬼子了!”
“好!”老爷爷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道:“来,你走之前就对我们说帮忙收集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给部队吃,咱村里的粮食都收集起来,藏在祠堂地下呢,前阵子鬼子来过,都没找到。”
“那大家伙家里还有吃的么?”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嘿,都是大家伙自愿的,大家弄点野菜充充饥,饿一阵子也不会死人,饿当然是饿了,但这没啥。”
老爷爷拉着年轻人的手向村里里走去,而小女孩则是被年轻人抱起来,很是开心。
远处的周泽听到这段对话,
有些触动,
老爷子说的饿几天没事儿,
但他们可是一直饿了八十年。
饿一阵子,对于人来说,确实没事;
但持续八十年的饥饿感,足以让鬼都无法承受,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小陈子回来了,大部队要打回来了!”
刚进村,老爷子就喊道。
整个三乡村瞬间沸腾了起来。
坐在屋门口原本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纳鞋底的老太婆打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喊道:
“小陈子回来啦!”
正在井边打水同时咀嚼着自己头发的寡妇马上吐出了自己嘴里的头发,
粉面含春,
露出一抹属于她的风情,扭捏着腰肢,喊道:
“小陈子,你再不回来,老娘胸都要饿小了,到时候姑奶奶我找不到男人你得收了姑奶奶我!”
瓦房屋子里,正在烧开水的男子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柴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村民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一起簇拥着年轻人向祠堂走去。
坐在祠堂门口的瞎眼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也听到了动静,之前在村子里养过伤的小陈子回来了。
他说过,大部队很快会打回来的,
他说过,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的,
他让大家帮忙筹备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时用。
瞎眼老者丢掉了拐杖,跪伏在了祠堂的地上,双手在地砖那里摸摸索索着,而后,他掀开了几块砖头,
把手伸入磁砖下面,当人群涌到了祠堂口时,
瞎眼老者捧起手中白花花的大米,
喊道:
“小陈子,粮食!
乡亲们给大部队准备的粮食,
我们一直藏着,
鬼子没搜到,
就给大部队留着呐!
你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年轻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瞎眼老者指缝间不断滑落地米粒。
慢慢地抬起头,
他哭了,
当初的他,信心满满,在村子里养伤时对乡亲们说,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
乡亲们信了,
但实际上,
大部队是在将近七年后才打回来的,乡亲们没能等到七年后,事实上,在自己刚养好伤不到一周出去找大部队时,这个村子收留伤病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日军和伪军赶到这里,把整个村子老老少少都屠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这也是他不想打内战最后起义的原因,
有些人,
还在等他,
等他回去。
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执念?”许清朗被震撼到了。
“肯定是有外界因素影响的。”
周泽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血月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村子里的煞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同时,一道晶莹的东西从天上落下,落到了前方的茅草堆里。
周泽走过去,找了找,从茅草堆中,找到了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纹路诡异,拿在手中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捡起戒指的周泽继续道:
“但外物终究是外物,有些执念,是深入骨髓的,外物,也阻挡不住。
否则,
八十年前,我们早就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老板的业绩!
戒指仔细看的话,有一些裂纹,颇有缺憾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惋惜。
周泽没急匆匆地直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这个戒指不一般,三乡村能以这种方式维系了八十年,肯定和这枚戒指脱不了关系,冒然戴上自己的手指,周泽怕出现意外。
而且,现在也不是去研究戒指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一件,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泽主动走向了祠堂,看着那边欢闹的人群,他的目光和那边的年轻人对视了几秒,年轻人微微点头。
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年轻人活到了九十九,历经战争以及种种动荡风云,这种人生,万里无一,而这种人生经历所给他带来的睿智,也难以去模仿和超越。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但彼此都懂了。
周泽双手交叉,缓缓地撑开,
地狱之门被慢慢地开启,
这是终结,
这是亡者的归宿,
是众生的必经之路!
“乡亲们,走!”
年轻人领着乡亲们向周泽这边走来。
八十年的风风雨雨,
苦也吃了,
难也受了,
在这个时候,年轻人觉得自己该闭眼了,带着乡亲们,一起闭眼。
对于这一种结束,年轻人是很满意的,这是他一直等待的结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结束。
昔日,乡亲们因他连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后,在部队门口的老槐树前跪了一个晚上。
然后,经过了七年时间,他一次次地浴血奋战,想着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换一个对乡亲们的无所愧疚!
但在战场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战斗之中活了下来,然后还得到了升迁。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厌倦了,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该结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内战,在他看来,内战的发动完全是对三乡村乡亲们以及那些一个个死在抗日战场上英烈的亵渎!
鬼子都打走了,二战都结束了,但在当时的东方中国大地上,居然还发生着百万人级别的大混战。
所以他起义了,
他希望这场乱局,可以早日结束。
从年少到暮年,人生经过了一个个拐点,但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年轻人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缺了一半的句号,终于圆上了。
年轻人率先走入了地狱之门,
后面的乡亲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没人反抗,
也没人哭闹,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笑意深处,还有一种解脱。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东西,是假的,但在假的东西里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这是一场梦,一场大家都在坚守的梦,
而如今,梦醒了,但结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没有不甘,也不会有埋怨,
有的,只是洒脱和坦坦荡荡。
许清朗站在边上,默默地数着人头。
最后一个,是那个拿着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泽,笑了笑,眼角眯成了可爱月牙,然后一蹦一跳地进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松开手,
地狱之门消散。
“一路走好。”
周泽缓缓道。
许清朗微微低下了头,鞠躬:
“一路走好。”
讲真,维系地狱之门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还保持了这么久。
但周老板从没这么爽过,
好吧,
在村民们面前谈业绩确实很不合适,
尤其在这种氛围下,
应该哭,
都给我使劲地哭!
但业绩不停进账的爽感,还是不停地刺激着周老板的神经。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啊。
不笑,已经憋得很辛苦了。
许清朗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语,“你想笑就笑吧,已经有问题了,再憋着问题更大。”
周泽侧过头,看着许清朗,道:“给他们建个碑吧,弄个纪念碑什么的。”
“我没问题,你决定就好。”
“但我没钱啊,我还欠你的钱和我家莺莺的钱。”
“…………”许清朗。
许清朗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
不能,
拒绝!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拿出一套卖掉,修个纪念碑,应该的吧?”周泽问道。
“…………”许清朗。
“你要想想,没有八十年前,他们这帮人的付出和牺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价也不可能这么高,
对吧?”
“…………”许清朗。
“所以,你是愿意的吧?”
“怎么觉得你有种道德绑架的意思。”许清朗很不满地说道。
“看你心情吧,其实,冥钞这种东西,是看得见的,但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这个,等回去后再说。”
周泽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证件本。
这么多村民,
业绩应该够了吧?
自己这个“临时”的牌子,也应该可以摘掉,可以转正了吧?
然而,
打开证件本一看,
周泽愣住了,
业绩:百分之九十九。
这意思就是,我就在外面蹭蹭,我不进去!
它恪守了诺言,真的没进去。
进去了是禽兽,
但不进去,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