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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孟祥呈神色不改的开口,“您这话说得太过深奥,倒是难以明白。”
人对未知都是充满恐惧的,他们捉鬼师也一样,未知代表着危险的存在。
马明义点点自己的额头,干脆掰成了大白话讲给孟祥呈,“我本是一个,后来莫名的变成了两个我。”
“你是说分魂?”
“大概。”马明义并不明白分魂为何物。
“此等先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人生三魂,不入阴曹,三魂不散,阳寿未满的人,便三魂自有了不同的意识,自古以来,也仅有过几例而已。”孟祥呈背着手,拇指捻着食指的指腹,对着马明义不经意道,“这事三爷不知,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醒来就与三爷共用一副身体,开始也不知,只是我与他一个醒来便要一个睡去,时间一久,便也明白了些什么。”马明义脸不红心不跳,“何况,方才你也证明了我不是邪祟。”
“三爷口中可是另一番说辞。”孟祥呈靠近马明义,压低声音,“他言你中意三夫人,便是因着她像极了你的发妻。”
这是之前马明义编了给毛不思的,只因着那事他们谁也没料到后边会出来一个孟祥呈这么棘手的人物。
“一见倾心,总得有个说法。”俩人靠的极近,马明义在孟祥呈耳边轻笑,低声道,“我若不哄骗着她,她怎会这般轻易与我交心。”
“然,她现在都知晓了。”孟祥呈与马明义拉开距离,声音骤然拔高。
双手摊开,马明义笑着不再说话,只飞速的瞧了毛不思一眼。
要不怎么说共患难是最好的默契培养剂,时间久了,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快速的明白对方的意思。
“好啊,你竟然骗我。”毛不思不会演戏,眼见当前的情况比她预想的好很多,马明义又能控制住,索性脚一跺,眼不见心不烦,佯装怒气伤怀夺门而去,“我再也不要见你们了。”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我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孟祥呈转身坐到沙发上,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又饮了口,脸上不见丝毫的内疚。
“先生。”马明义立在书房中,抱胸看着悠哉喝茶的男人,他不傻,知道孟祥呈不喜他,亦防备着他,借这个机会不想让毛不思和他走的太近也情有所原,“我心里明白,您又何必说这些虚的。”
“我晓得你在刘府这些日子,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对刘家不利的事情。”孟祥呈见马明义摊开了,也就不与他客套,“我且相信是三爷的魂出了问题,可你该知道,这一个人,断然不该有两个意识,你早晚要消失。”
“这可说不准,或许消失的不是我,而是三爷呢。”马明义反答,这么直接快刀斩乱麻,不给人留丁点希冀的说辞倒是少见。
“有我在,三爷不会出问题。”孟祥呈似乎很自信,他笑起来眼角出现细细的纹路,语气带着玩味,“不信,走着瞧。”
这个年过的,院里人人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连一向随心所欲的毛不思都难得的安静下来,食不言的夹着碗中的饺子,十分克制的没有抬眼去看马明义。
“夫人,今夜还要去寻三爷下棋么?”石榴抱着手炉塞给毛不思,又为她系了件厚厚的貂绒披风,这还是三爷专门命人给她家小姐做的,说是只取了绒,并未伤及貂儿,夫人收到后,便爱不释手,冬日里天寒,日日都要系着取暖。
“不去了。”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她想到今天傍晚在书房的那一幕,总觉得孟祥呈不是个好敷衍的,她惯不会做戏,断没有上赶着让人拆穿的道理,“以后都不去了!”
“夫人,您慢些走……”石榴的声音追在身后,伴随着脚步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拐角。
“师父,下午三婶跟三叔吵架了?”刘念双手掏在口袋里,脸埋在暖和的貂皮围脖中。
“不知。”孟祥呈轻手拍去落在刘念背后的枯叶,“她与你三叔的事,师父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要时刻记得……”
“记得三叔是你的贵人,可左右你的命数,为师便是为了你,也会护好他的安全。”刘念转着小脑袋,老气横秋的把孟祥呈的语气神态学了个十成十,“师父,您都说过好多遍,我这耳朵都听出膙子了。”
“淘气,若是让你师弟看见,定会笑话你。”孟祥呈食指在他脑门上一点,权当教训。
“那小家伙,现在连字都认不全,我不笑话他就是好的了。”刘念嘴里嘟囔道。
“你多大了,他才多大。”孟祥呈摇头,继而又嘱咐道,“你的八字,切记不要告知任何人。”
否则,便是大灾。
大年初二,毛不思是被院子里的笑闹声吵醒的,她喊了半天,也没见石榴跟往日一样殷勤的跑来,只好眯着眼拖着未睡醒的身体走到窗边去看。
寒风从她推开的窗户缝中呼啸而过,刮到脸上,瞬间赶走了周公的邀约。
院里,三爷站在台阶上,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刘念正带着几个年长些的丫头小厮在院子里打雪仗,雪白的球团砸在人身上,立刻绽开朵银色的花落下,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嬉笑,令人忍不住看的心生欢愉。
“想看就出来,正大光明的看,学躲在暗处偷灯油的小老鼠作甚。”三爷的声音清冷,不大不小,正好落在毛不思耳中。
她一向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只随便翻了件厚衣服套上,也不管好看不好看,随便那根钗子把头发绾起,人就冲了出来,自从学校毕业,她已经好多年没打过雪仗了。
“干什么去。”后衣领被人揪住。
“不是你让我出来的么?”毛不思扭头,三爷的侧脸很好看,尤其是在大雪的映衬下,长袍轻裘,还真有几分古代世家公子的模样。
只不过这张脸毛不思从小看到大,生气开心的、失落悲伤的、清醒困倦的,但凡马明义脸上有过的情绪表情,她没有没见过的,对于男色的诱惑早就有了免疫。
“不准去。”三爷使劲往后一拉。
毛不思是个练家子,便是没了降魔杖,拳脚功夫还在,只微微晃动了两下,人便如山钟磐石纹丝不动,反倒惹得三爷踉跄了两步。
周围的下人玩的开心,没发现自家主人出糗的一幕,三爷眼睛飞速的扫了圈,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这才生气松手,还没等毛不思跨出步子,就不悦地开口,“你敢走一步,今日的午饭和晚饭便省了。”
他今早醒来,便从孟祥呈那里得知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踩准了毛不思晚上不会再去他院里,这才用来拿捏她。
忍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你到底要干什么!”要不是老毛千叮咛万嘱咐,咒语不能用在凡人身上,毛不思觉得自己早就画个咒,让他闭嘴了。
“我还没吃早饭。”三爷抬手,不留痕迹地蹭了蹭鼻尖,下巴微扬,对上毛不思压抑着怒气的双眼,居高临下道,“约你一起。”
模样像极了她乘船去苏尾岛‘偶遇’马明义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么居高临下。
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无论是当时的马明义,还是现在的三爷。
☆、亦不后悔
冰糖燕窝粥、两熟煎香鱼、八宝馒头、清蒸鸡、椒盐饼、凉拌茄瓜……菜品一个一个的上; 看的毛不思眼花缭乱,这是她有记忆起; 第一次和三爷一起吃早饭。
三爷在吃食上一向挑剔; 毛不思知道,可怎么也想不到他能挑到这个地步; 早饭而已,至于这么铺张浪费吗?
“这是什么?”毛不思指着一笼豆皮捏就的鸭子; 鸭腹圆滚; 似包了什么。
“千张肉鸭。”端菜的下人是跟着三爷一起来的,听她问,立即开口回到; “把烤熟的鸭子切片; 留下最肥美的部分细细切碎,抹了香酱细葱; 在裹在蒸好的豆皮之内; 一口咬下; 唇齿留香。”
早饭吃烤鸭。
毛不思暗地里摸摸自个的胃,好在它生的坚强; 不然这么个吃法; 还了得。
说好早上要吃小笼包配酸辣汤的; 毛不思抬眼瞧向石榴; 就见那丫头眨眨眼,不留痕迹的把眼球转向一边,权当看不见。
刘念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 这会的确有些腹饿,他吃相优雅,唯独筷子的速度比昨日快了几分,吃的十分欢实。
“夫人不喜欢?”冷冰冰的声音开口,比窗外的雪还要寒几分。
毛不思不自觉的收紧衣裳,汤匙搅动着面前的燕窝粥,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喜欢。”
但凡是吃的,她都喜欢,可这也要符合她二十多年来,早餐一向包子面条就能粗养活的胃才行啊。
她努力地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两个烧饼,其它的菜色也有意识的多夹了几筷子,自认算得上积极表现,可三爷的脸还是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前些时候夫人破冰捕鱼,因着我的关系,未曾吃到。”一段煎的焦黄的香鱼被筷子夹着落在了她面前的碗碟中,“这是今早刚到的,不久前还活着,鲜的紧。”
“哦。”两面的油光在这个清晨看的毛不思直反胃,但想起来这的目的,也着实不好冲着三爷使性子,筷子一插,颇有暮年英雄向虎山的悲凉感。
啪——
香鱼没有落到毛不思口中,她贝齿在空气中咬了个空,筷子一根还留在双指间,另一根却被方才的力量打了出去。
三爷生气了。
所有人都感觉的到,毛不思望着掉在桌上的鱼肉,刘念则是眼神微动,悄声放了筷子,只垂着额头,眼观鼻,鼻观心。
蹬鼻子上脸。五个加粗大字在毛不思的大脑中奔腾而过。
她不是古人,更没真的把自己当成三爷的夫人,她留在这,无非是因着马明义需要她,降魔杖也没找着。
从小到大,别说外人,就是老毛,也没在她吃饭的时候打落过她的筷子,她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本就窝着一团火,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何况是她,如今再被三爷打这么一下,无名火终于冲破她的隐忍,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清晨爆发了。
“有完没完!”筷子被拍在桌面上,因着巨大力量的冲击断成两节,毛不思轰的起身,就差指着三爷的鼻子,“我尊你一声三爷,处处忍让,但凡你不喜的,我皆不做,也耐着性子陪你,你别欺人太甚。”
这亏得不是马明义,要不早一脚踹上去了。
欺人太甚?
呵。
三爷冷笑出声,周围人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得三爷一个眼神,便带着端坐在一侧的刘念起身退下。
诺大的房间内,地龙烧得滚烫,只剩下三爷和毛不思怒目而视。
“瞧你将才丧气的模样,整颗心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三爷生气的时候,长眉微挑,少了往日疏离的笑容,反倒让整个人带出了巨大的压迫感,“你是我夫人,媒妁之言明媒正娶抬进来的,我还没死,你做那副表情给谁看!”
那副表情?哪副表情?她不过是不喜欢这顿早饭而已。
“我知道你想什么,无非是觉得那人骗了你罢。”这个认知让三爷愈发的气结,他被那人耍的团团转,到头来那竟只是自己不该存在的一个意识,偏偏那个意识还快他一步,在毛不思心里攻城略地的插旗。
等他醒悟过来,眼前的人早就心有所属,她甚至能分清他与那人的不同。
宋阳说每夜每夜,都能听到屋里传来他和毛不思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