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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味道能温暖抚慰人心,除了填饱肚子以外,食物还能让人冷静下来,给人提供与原本职责不相关的心理安慰。
刚蒸好的馒头最香,许多人嫌弃馒头没有馅,不够有滋味,但真正的好馒头不必有馅,它本身就有无与伦比的香甜味道。
柏易以前最爱做桂花馒头,新鲜的桂花洗干净后,用糖和蜂蜜腌渍,和进面里,这样做出来的馒头里有美丽的小朵桂花,还有浓浓的桂花香味,与面融为一体。
但他从没想过要把桂花做成馅给包进去。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没人嫌弃馒头滋味不够足。
有馒头吃,这已经是至高享受了。
宣软的馒头被柏易分到每个人手中,馒头有些烫,柔韧的薄皮锁住了里面的热气,撕开之后,馒头里的热气化作白雾浮到上空。
郑雪把馒头撕成小块,趁着还有热气,让浩浩快些吃进去。
香甜的白面刺激了人们的食欲,也抚慰了人们的心灵。
一切似乎显得还没有那么糟。
如果那片菜地没有被毁就好了,柏易有些心疼,不然酸菜下馒头,也是非常有滋有味的一顿饭,足可以称得上奢侈了。
这个冬天也不用过得这么局促。
但除了柏易以外,所有人都觉得有大白馒头吃的生活已经非常幸福了。
尤其是那些被换来的人,他们在城里大多数时间都找不到活干,每天忙碌,可却找不到填饱肚子的食物,多数时间吃划嗓子的豆渣饼,运气好找到活干,才能吃土豆或红薯。
城里种的红薯属于产量最大的那种,不如以前吃的甜,味道寡淡,但比豆渣饼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明年可以种玉米。”柏易夜里跟严凌商量,他躺在床上,严凌正在给他按腿。
在寒风中站久了,夜里柏易受过伤的那条腿总是疼痛难忍,经常一脑门汗的疼醒过来。
于是每天晚上,严凌都会烧一壶热水,把浸过水的热毛巾敷在柏易的腿上,他隔着毛巾给柏易按摩。
严凌:“肥力不够。”
土地可以自己休养生息,加上人力的加持很快就能恢复。
但他们现在既没有那么多土,也没有那么多肥。
只是这个问题难不住柏易,他想了想:“我手里的肥料支撑两季没问题。”
“我们可以养牛。”
牛粪不仅可以烧火,还是很好的肥料。
严凌没有嘲笑柏易的异想天开,反而是一脸严肃正经地说:“哪里来的牛?”
现在已经看不到动物了,就算有,也一定藏在人找不到的地方。
“开春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养牛厂找一找。”柏易询问严凌的意见。
严凌用力按着柏易的腿,柏易痛得惊呼一声,严凌放轻了力度:“末日都过去六年了,就算真有牛,也早被抓住吃了。”
严凌说的是事实,但柏易有自己的打算,他空间里什么都有,因为是次元空间,所以几乎没有缺失的东西,动物也能找到。
他之所以提议,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这些动物弄出来。
只要圈养起来,给它们红薯藤等食物,让它们繁衍下去,就能做到可持续发展。
虽然红薯藤人也能吃,但种上玉米之后就能解决人的口粮,红薯藤就可以找到别的用武之地。
柏易的态度更加坚决了一点。
严凌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直知道柏易的不同,但从不深究,也不问,更不让柏易自己说出来。
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合适的。
“不要告诉我。”严凌板着脸,“也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都不如你自己的命重要。”
他勾着柏易的下巴,目光如炬:“明白吗?”
柏易一时语噻,竟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点声。
他只觉得眼前的严凌诱人的过了分。
床上和床下,似乎是两个人。
于是他拉住严凌的手腕,微笑着说:“明白,长官说的对。”
下一秒,长官就被学生按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学生总是有很大的热情,让长官难以招架。
训练的轻点,对方说他没用力气,训练的重点,他又怕伤到对方。
只是到了最后,训练的轻重已经不由他的理智决定了。
柏易很想要一个小院子,也想要一个小厨房,严凌这些年总是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好好休息过,营养也跟不上,他想给严凌食补,却没有机会。
他不必跟严凌解释食材从哪里来,也不用绞尽脑汁的编瞎话。
——至于别的人,柏易并不想耗费心力去跟他们解释。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也做不到何清那样无私。
尤其是无私如何清,最终也选择舍弃一部分人,换取另一部分人活下去的希望。
柏易从未想过成为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但也不希望成为一个坏人。
于是多数时间,他是一个冷漠的人。
他的关怀和爱,只能分给少数人。
但他从不觉得快乐,商场上的收获只让他觉得兴奋,兴奋过后就是无止境的空虚,他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很美满,父母是高知识分子,有社会地位,也有钱,他是成功的青年企业家,前途无量。
他有时候忙碌到了半夜,回到自己那空荡的公寓,只觉得劳累,脑子想的永远是明天要去谈的生意,要去见的客户。
这样的生活刚开始的几年他是喜欢的,他自由,且充满力量,觉得自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可随着时间推移,生活一成不变,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厌烦,只有偶尔的大生意或是谈判,才能让他重新激动起来。
至于爱情,对柏易来说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他见过情侣之间的争吵和分分合合,他不觉得爱情有激情,更多的是麻烦——为什么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在对某一个人的感情上?
付出和收获能不能成正比是个问题,等激情退却后,又该怎么处理?
他不可能对一个人抱有永远的热情。
等热情淡去的那天,要么对方跟他一样,和平分手。
要么他会成为一个负心汉。
直到遇到章厉,他才懂得爱情的特殊性。
它永远富有热情,只要它还在,那么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任何感情到了极致,都是无法代替的,也不可能消退。
柏易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他的教官看他不认真,用更大的力气让他得到了教训。
柏易喘着气,额头分泌出汗珠,等他终于平息下来,才从床头里拿出了一支烟。
他的烟瘾已经没了,但总觉得这个时候不来一支烟,就像缺了点什么。
“什么时候学会的?”严凌看着点点火光忽明忽暗,表情暗晦不明。
柏易一手高抬拿着烟,一手揉着严凌的耳朵,他回忆往昔,笑道:“高中,不过那时候都是抽假烟,吸到嘴里然后吐出来,不过肺,上大学才学会抽真烟。”
他的青春年华,也做过一些荒唐事,学抽烟大约就是他人生中做过最可笑的错事。
但时间久了,烟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要不是亚撒那时没有烟,说不定他永远也戒不了。
“我知道抽烟不好,伤身体。”柏易把烟灭掉,冲严凌笑,“以后不抽了。”
严凌抿着唇,他忽然问:“我看起来很凶?”
柏易一愣,奇怪道:“怎么这么问?”
“我看起来会管着你,不让你抽烟?”严凌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很怕我?”
他的不高兴就展现在脸上:“我不想你怕我。”
看,这人多么可爱。
柏易的笑容幅度更大了,他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更加深邃。
柏易伸出手,抚摸着严凌的脸颊。
然后他叹息道:“傻子,我是因为爱你,才会怕你。”
因爱才生惧。
害怕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失去这个人。
严凌紧抿的嘴唇松开了,他看似情绪内敛,但如果好好了解他,观察他,就会发现他是个直白的人,在末日之前,他或许也是个爱说爱笑,能跟朋友们举杯相庆的人。
他或许严肃了一些,但并不虚伪。
这样的一个人多么可贵?
严凌耳朵通红,他板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正经非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柏易却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面皮汤,可惜没有辣椒油。”
就在柏易抱着严凌,马上就要入睡的时候,严凌却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两只耳朵。
柏易僵住,不明白严凌这是要干什么,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严凌突然抽风?抽风捂人耳朵,这算是个什么毛病?
柏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双耳被严凌捂住,依旧能听见声音,只是像隔了一扇木门,或是隔了一扇窗户。
他听见了严凌的声音,宛如从远方传来。
——“我也爱你。”
柏易先是一愣,然后想转头看严凌的表情,他有预感,严凌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可爱,很值得一看,也值得纪念。
可惜严凌的力气太大,柏易转不过头。
“放开。”柏易说。
然而严凌不动如山。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柏易终于抵挡不住睡意,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对严凌来说,说一声爱,大约有登天那么难。
至于其他的,也就不必苛责了。
当天夜里,柏易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他回到了现实世界,忙碌了一天,从公司回家,家里传出人声,他的脸上不自觉的带起了笑。
等他打开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父母的脸。
有人坐在沙发上,正在跟他的父母视频。
他们聊得很好,有说有笑。
然而一看见他回来,那人就站起身朝他走来。
他们在玄关拥抱,接了一个短暂的吻,然后他去给父母打了招呼,说了些最近的事。
然后他们吃了点点心,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柏易一点也不觉得疏远和尴尬,在梦里他很安心。
这个梦让柏易在未来三天都保持着一个非常美好的心情状态。
“柏哥心情这么好?”叶明自从发现柏易年纪比自己大之后,就开始叫柏易柏哥,其他人跟着他叫,于是柏易就像是忽然长了个辈分一样。
尤其是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柏易和严凌的关系。
虽然他们从不在别人面前亲吻拥抱,但有情人眉梢间都自有缠绵情谊,无须过多观察。
柏易把烤好的红薯递给叶明:“吃吧,把你的嘴堵上。”
叶明笑嘻嘻地接过来,他的胡子又蓄上了,他喜欢胡子,觉得有胡子的男人看起来更帅,更有男人味,更刚强。
但柏易不喜欢,他总觉得留胡子显老,还不容易保持清洁。
不过别人的爱好,柏易并不质疑。
冬天漫长,又干不了什么活,于是多数时间人们都聚集在最大的仓库里,在中间点一盆火,然后各做各的,或者聊聊天,说说话。
人们最爱说的是末日以前的事,他们会聊自己当时在哪个城市,干着什么样的工作。
有着那些烦恼,又有着什么样的梦想。
但没有一个人聊末日后的事。
好像他们的人生在末日来临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在缅怀过去,对未来没有一点向往。
柏易偶尔也会过去,但多数时间,他更愿意在没有火堆的房间,跟严凌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