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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不同时空中来回穿梭只为和某个男人再度相会的痴情种?
一个原本高高在上却不幸失去神格变为普通人类体验生老病死的可怜虫?
——好烦。
他按了按太阳穴,示意贝利尔将他放下来。后者毕竟是个地狱外交官,眼力又毒又辣,瞄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异常。
“大君,如果我说出那三个字,你是不是就能回想起一切?”如毒蛇猛兽般美艳邪性的恶魔抱住了他的身体,趴在他的耳边,蛊惑地抛下了诱饵。
“其实我很期待呢,堕入深渊的蠕虫好想看看,高贵的您恢复记忆、却丢失了神格时……濒临崩溃的模样。”
梁月笙轻轻推开贝利尔,捂住了自己的头。他的脑海里混沌一片,记忆碎片像喷薄的火山岩浆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偏偏那些记忆都完美地避开了最为关键的部分,以至于他心中的好奇与渴望愈发浓厚起来。
恶魔轻柔地舔了舔他的侧脸,每一个字都说得极重、极缓。
“如果您难过了、悲伤了、绝望了——是不是就能随我们一起,堕入这无底的地狱来?”
“贝利尔,闭嘴……”
“大君——您明明也很孤单吧,您的神明早就不知去向啦,这么多年来,除却梦境,你可曾再见过他一面?”
梁月笙不愿再受恶魔的引诱,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跑去。
漆黑的公园里,只有昏暗的路灯暧昧地发出一点风中残烛般的灯火。今夜星光黯淡,树林里只剩下氤氲着浓浓靛蓝色的黑。
不知跑了多久过后,青年倚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回头望了望,似乎并没有那个金发恶魔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明明贝利尔曾经是与他一同工作的同事,如今也是深受蓝夜信任的人。在这个恶魔横行的夜晚里,他本不该从自己的□□身边逃走。
可是……真的要听那个恶魔的蛊惑吗?
一抹红色骤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本能地躲开了敌人的袭击。待他向后跃去数步、借着昏暗的夜色看清袭击者的模样,却发现那竟是一个明显失去了控制的恶魔。
猩红的眼眸里散发出贪婪狂放的光芒,浑浊得有如一汪死水。
狼嚎般的响声响起,下一刻,一头头红眸的恶魔从树林深处里走出来,向他一步步靠拢。
头顶的树枝微微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梁月笙抬起头来,只见贝利尔像金丝雀一般轻盈地落在枝头,俯视着他与那群饥饿的恶魔。
“大君,加入我们吧,不然我可是没有任何理由为了一个普通人类而屠。杀同族的哦?”
“可是——”
“你说陛下的命令?嗨呀,我失职又不止一两次,陛下早就习惯啦。”
贝利尔笑盈盈地蹲下身来,俯视着他的眼睛。
“入魔或死亡,您选一个吧。”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森凉得有如冬夜的寒风。梁月笙明白,贝利尔没有和他开玩笑。如果他不屈服,这个恶魔真的会眼睁睁看他去死。
饿狼般的恶魔群聚而上,跃跃欲试地拉开架势。它们屈下前肢,拱起脊柱,后蹄蓄力,将全身拉成一张满弓,似乎随时便会弹射而起,将这个误入猎场的人类吞噬。
梁月笙咽下一口唾液,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样数量的恶魔,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战胜的。若是单打独斗,他还能有一战之力,可眼下的情况,他似乎不得不向那个蹲在枝头看戏的恶魔求援。
但他的心中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进行谆谆劝诫——一旦踏入歧途,彻底沦为恶魔的傀儡,待他找回记忆之后,一定会更加后悔。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眼下的情景明显不是沉思的好时机。在第一头恶魔扑上来的瞬间,他一拳打上了豺狼的下颚,猛兽的骨骼撞得他指关节生疼。
霎时,数十头猛兽蜂拥而来,前两次进攻还能被他用拳脚化解,然而后面的围攻却将他彻底淹没。被獠牙咬碎皮肉的瞬间,钻心的疼痛袭来,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野。
恍惚间,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失血的阴冷让他筋挛起来,本是夜凉如水,愈发林寒洞肃。
好冷,好冷……尸体的温度,便是如此么?
火,如果能有火——
温柔的热量轻轻地吻上了他被鲜血染湿的手指,朦朦胧胧间,他看见自己周遭的风景被一簇明亮的光芒铺上了暖色调。
透过生理性的泪水,绚丽的火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些原本扑在他身上进食的恶魔四散而逃,然而如游龙般奔走的烈焰并没有给它们活命的机会。
一地焦尸倒在地上,逐渐化为飞回,在夜风中骤然散去。
“大君,你还真是倔强。”贝利尔从树枝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他的身旁。“难怪当年陛下也没能说服您。”
“贝……”一张开嘴,他便感到哽在喉中的血液猛地向外奔涌,霎时便堵住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语。
“好烦啊,闭嘴,我给你治疗一下。”贝利尔蹲下身,试图为他施法。
那簇火焰警惕地守候在青年的身旁,似乎并不打算允许这个恶魔对它的主人动手动脚。
贝利尔威胁般地笑道:“大君,你再不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可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梁月笙默默地在心中呼唤着那团像阳光般温暖的火焰,试图让它退去,却总是不得要领。
恶魔明白了,也许眼前的这个“人类”还未彻底驾驭那份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然而这样硬拖着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人类不同于恶魔,那些渺小的生灵脆弱得就像鸡蛋壳一样。
即便是曾经声名斐赫的天使长,如今变为肉体凡胎,也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伤而死亡。
“啧。”他微有不耐地擦了擦手掌,试图硬生生扛下来自天使长的圣火,为之疗伤。
就在他触碰到火焰的刹那,一只手从后身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贝利尔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您——”
男人跪下身来,火焰霎时退去,再度化为一颗萤火虫般的小点,藏进主人的指间。
“贝利尔,你太粗暴了。”
美丽的恶魔笑笑,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对伤患而言最亲近的人。
“您不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让我来。”
说罢,贝利尔化为一缕黑雾,消弭于茫茫夜色之中。
寂静的树林里,阒无人烟,唯有一魔一人相依相偎。青年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你把我交给贝利尔,就是希望他能代替你,逼我加入你们的阵营?”
“不,我只是看重了他身为地狱第三强者的能力。”
“可我似乎……快要死了。”
“不会的,有我在。”蓝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霎时,暖流沿着手指传来,顺着血管筋脉涌入心房,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沉重的肉身似乎渐渐恢复了能量,梁月笙舒展手指,发现自己的血似乎止住了,而被啃掉的肉也渐渐长了回来,结出了痂。他从蓝夜的怀里站起身来,惊讶地审视着自己身上几乎快要愈合的伤口。
“好厉害,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仙术,怎么做到的——”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他象征着‘战斗’,掌管四元素中的‘火’,是天神麾下的首席战士。他经常去原始地狱中荡涤与天地同寿的妖魔鬼怪,再带着一身伤回来,每次都由我来帮他包扎,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这些小法术。”
青年的心微微一动,他预感到对方即将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于是抢先一步问道:“那便是你喜欢的人吗?”
“那也是给予了我姓名的人。”
梁月笙恍然大悟,这就是一个日久生情却因为主角其一突然失忆导致的悲剧。
“别难过,那个人总会想起你的。”他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却被一把握住了手。
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沉沉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是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那么,你想起我的名字了么?”
第55章 阴阳双界。9
梁月笙记到,似乎曾经有人说过,语言自身便带有力量,而姓名便是咒术的一种。
夜色下,十指相扣,暗潮涌动。
“你想起我的名字了吗?”男人又问了一遍,仿佛有一只小奶猫轻轻地在他的心上磨爪子。
有点痛,又有点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东方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一颗明亮的星,那是日出前的最美的风景。
拂晓,启明东升,照亮穹宇。
“晨……晨星?”青年讷讷地喊出了那颗星星的名字,旋即,他感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米迦勒。”
冥昭瞢闇,大梦方醒。
青年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名字是一个魔咒,拔开了记忆的瓶塞。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前世一次次的轮回往复,像电影片段一样滑过,那些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此时揭下朦胧的面纱,酿成了浓郁的美酒。
酒。色醉人,夜色太深。
男人趴在他的身上,像记忆中那般温柔而又贪婪。每一次的捅。入都直捣黄龙,似乎是要将漫长岁月中的孤独与寂寞一并撞进他的心里。
空调的温度大约是开得有些高了,合二为一的两人流下涔涔汗水。
更加灼热的液体喷薄而出,尽数涌入梦中的故土。
直到朝阳东升,两人才分开彼此,从床上走下来。
卫生间里依然摆着两套洗漱用品,而房东与租客竟已变为了恋人关系。
“其实我是恨你的,无论是你离开天界的那一次,还是你杀入天界的那一次。”
晨星握着牙刷的手微微一顿,牙膏也挤歪了半截。“杀入天界那次,是个误会。”
“你要把罪孽归咎于他人的怂恿?”梁月笙放下牙刷,微微一笑,眸子里染上了些许严厉。“我承认这么多年来,你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失忆的我感受到了拳拳深情,从而或多或少地缓解了你我的关系……但是你过往的斑斑劣迹,我也一并想起来了。”
“于是你打算怎么做,杀了我?”
青年哑声。片刻过后,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理由,岔开话题说道:“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那个试图毁掉人界的家伙,等我干掉他,再来收拾你。”
“你怎么收拾我?现在的你,弱小得有如蝼蚁。”
“我……”
说到此处,晨星故意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神情,笑道:“你倒是可以在床上好好收拾我。”
“……”青年默默把牙刷塞进嘴里,抬头望向了镜子。
镜中的两人并肩而立,高个子的肩膀宽而平,矮个子的肩膀瘦而窄。两人用着同样的节奏刷着牙,看起来和一对普通恋人没有任何两样。
洗漱完毕之后,两人打算去隶属于别西卜的区域看看。
“你昨天在三区的战果如何?”
“有惊无险。”
晨星坐在驾驶座上,帮梁月笙系上了安全带。
“这是谁的车?”他记得自己并没有买车,只是出于投资心理买了个车库。
“贝利尔的,他说这是赔罪。”大概是指昨夜的事情。
梁月笙哭笑不得,其实昨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生气,若是让他站在恶魔的立场上,他也能理解贝利尔的行为。
堕天使们离开天界,孤独的又何止他们这些留在原地的家伙,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