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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如裴定所猜测,此次毒症提前发作,且比往常来得更加凶猛。这回十余种药熬成的汤中除了添加镇痛的曼陀罗猛药,还加了钳制余毒的□□,裴定终于决定用以毒克毒法来拮抗残毒。
三七和当归忙得团团转,一个时刻守在炉边扇风煎药,一个端茶倒水送毛巾,各种差事不停歇。
不止他俩叫苦连天,夏日天里,闷在竹屋内的两人也不好受。
裴定一身单衣被汗水浸湿,左手拉住右手衣袖,小心翼翼取下江彦怡背上的银针。拔出的针尖带出或多或少的血液,无一不黑如墨,等银针接连取下,隔着袅袅的艾草熏烟看向江彦怡的背脊,差点以为是受了一场酷刑。其实也不远矣。
他轻嘘一口气,接来当归递上的热毛巾轻柔地擦净背上的血液汗液:“等半个时辰再去药汤里泡半个时辰即可。”
没有回声。
裴定关切地低头查看,发现江彦怡面若白纸,口中咬紧的毛巾松懈在牙关下,他双眼紧闭已经昏睡过去。
“最后那次阵痛消失,江公子神识恍惚就昏过去了。”当归一边解释一边给裴定扇风。
扔在脸盆里的脏毛巾缓缓泡开,清水顷刻浑浊。当归连忙递上干净的热毛巾。
裴定拿过毛巾,俯下身轻轻地蘸在江彦怡脸上,豆大的汗水立即吞没在柔软的毛巾中。清理干净后的容颜柔美又温和,往日的神气骄傲都不再,此时此刻的江彦怡宛如一个渴睡的孩子,恬静地窝在梦乡。
“公子,还需要施针几日?你身体吃得消吗?”裴定的面色也不好,他本身体质就偏弱,竹屋虽然遮阴风量,但总归是夏季时节,近半月的下来,不是在这闷成粉蒸肉就是在玉竹馆热成红烧肉,眼下青痕日愈明显不说,有时他头晕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还吊着一口气给江彦怡施针,当归真怕他下一刻就倒下。
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裴定深吸一口气,继续摆弄桌上留下的药渣。
当归连忙接手:“公子,我来忙吧,等会儿我会扶江公子泡汤的,您先去休息吧。”他是真的心疼自家公子。若大小姐还在家中,见到他这幅模样,估计又会大发雷霆。
裴定也实在有些撑不住,想到明日还要施针,他扶住桌沿,捏捏额角,一边舒缓放松一边说:“当归你好好守着,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说完,再次给江彦怡把了把脉,觉得脉象沉稳才放下心离开。
等裴定离开,三七立刻送药进来。他看一眼沉睡不醒的江彦怡,撇撇嘴:“你说我家公子对江公子那么好,到底图什么呀。”
“他俩从小情同手足,自然感情深厚。”
“兄弟也不是那么对待的吧。”平时嘘寒问暖不说,每诊治一次,裴定几乎都要赔上半条命。
当归说:“公子医者仁心,你瞧他对那些无亲无故的患者什么态度,对江公子这么好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这个解释,三七无奈接受。他掀开药壶盖子闻闻气味,又皱着脸迅速盖上:“不知道江大人每次吃这个药是什么感觉。”
当归奇怪地看他一眼:“药能什么味道,总归是苦的。你今天怎么了,问题那么多。”
三七愁眉苦脸地说:“你没发现,今天是大小姐回府的日子吗?”
“啊!”当归也低呼一声,然后两人齐齐将同情又复杂的目光定焦在沉睡不起的江彦怡身上。
裴思空大女名玲玉,善字画,十四岁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听风吹荷》图名扬远近。
盛名之下众人向往纷纷拜访,裴思空俊秀儒雅,小子裴定承其体貌素有掷果潘安之名,大家都以为裴玲玉会宛若天仙,谁知入目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样貌。
不是说她难看,五官拆分而看,眼睛秀气,鼻子挺翘,嘴巴小巧,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个路人甲。她肤色偏黑,世人都以白肤皎洁为好,像农家女辛勤耕作的肤色自然大败好感。
大失所望的人越多,坊间嚼舌头的人也越多。
有人说裴玲玉可能非裴思空的亲生女儿。
有人说听风吹荷图非裴玲玉亲作。
也有人说,裴玲玉有恶疾,所以肤黑如泥。
这些话任哪位闺阁女儿听到都势必痛哭难堪,可裴玲玉大笑一声置之不理,继续研磨作画,再次用佳作证明自己。
等《九瓣菡萏》图出世后,诽谤之声如清风扫尘埃般消失不见。
慈云寺主持观图后感慨裴思空为官廉洁为父慈爱,一子一女皆有佛心,济世为民良善为道。
大家信服主持的话,待裴玲玉及笄礼后送了媒婆一个又一个来,都想求一贤妇。
裴思空哭笑不得,他家的姑娘洒脱不羁,不屑诋毁也不耐高捧,贤德虽有,但性格泼辣,简直像一盆红彤彤的朝天椒,看起来下饭,实则灼人胃肠。
扎堆的媒婆被裴玲玉赶出门外,她扬言,待到双十年华前,有人能看破她的字画,她便出嫁,否则宁肯陪青灯古佛一生。
就是这么一个随性又自我的女人,谁能想到,她的软肋竟是东海神医之徒,她的弟弟裴定。
今日裴府一改往常冷清,管家带领众人在门口迎接回府省亲的裴玲玉。她一身淡紫华装,妆容寡淡,长眉细且弯,凤眼上挑一副疏离淡漠的模样。接过管家的湿手帕擦过手指手心,裴玲玉问:“裴定走了没?”她声音沙哑,好似几夜无眠的累,眉目间郁郁寡欢,一点都没有新婚之妇的喜。
作为医仙之徒,勤勉好学的裴定一年有三季在东海,此次还是因大姊大婚才回家。也不知这混小子是不是又不告而别。
得知弟弟还在家中,裴玲玉的表情稍显柔和,明白父亲还在衙门工作,她直接朝玉竹馆走去。
今日阴云层层,当空百里不见日光,热不透风,闷不透气。没有娱乐活动的赵辞干脆拿了竹竿当鱼竿,扯段线捆了蚯蚓钓鱼。
蜻蜓低飞,池鱼上浮,蚯蚓勾引了一条又一条的笨鱼,装了小小半桶,赵辞得意洋洋地哼着歌看鱼吐泡泡。
天公作美,低气压下的鱼脑子不好使,赵辞丰收了小半桶,拎着桶喜滋滋回院。
恰巧碰上迎面走来的裴玲玉众人。
赵辞性格活跃,不拘门第观念,和来玩的小厮丫头打成一片,他的不修边幅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别人没说,他也不以为意。今日裤脚因炎热上挽到小腿肚,露出的肌肤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裴玲玉长眉颦蹙,目光虚放明显神游天外,没注意到赵辞。但她身边的侍女见到生人在府,还衣冠不整,贼眉鼠眼地拎着桶水走,当即大声喊住。
“你,就是你,拎木桶的,你做什么呢!”英芜的脾气和她家小姐一个样,像夏天的爆竹,容易自己炸起来。
赵辞放下木桶,反手指着自己:“我?我钓鱼呢。”
英芜上前一看,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是她家小姐成亲前为求婚姻美满积德放生的鲤鱼。看到鱼的裴玲玉心下大怒,所思所想的烦杂事统统扣在赵辞头上,一边吩咐人抢回木桶把鱼倒回去,一边让人绑了赵辞扔出府。
赵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捆成一只实心大圆粽。两个大汉同时用力,把赵辞拽到半空齐齐往出口走起。赵辞忙不迭地呼救:“江彦怡,裴定!救我!我是你们府上的客人,姑娘你不信可以问裴老爷!”
裴玲玉立即叫停奴仆。粽子被扔在地上,赵辞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裴玲玉打量赵辞,他衣服邋遢难登大雅之堂,但目光澄澈毫无不轨之意,草帽歪歪斜斜地盖在头上,倒显得随性自在。
“江彦怡也在府上?”裴玲玉略有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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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5)
Chapter30
众人皆以为裴玲玉与江彦怡有私,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当年裴玲玉心中所属之人非江彦怡,而是其兄,江武徳。
江武德呱呱坠地时,其父江平意期盼长子能承其武艺,以德服人管理铸剑山庄,故以此为名。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武德文武双全,骑射诗文样样不在话下,不仅以弱冠之年辅助江平意管理铸剑山庄,还将铸剑山庄的产业发扬光大。现江湖中谁能有一把限产的江氏刀、江氏剑那都是值得骄傲的。
江武德丰神俊秀,随其父来裴府探望之余顺走了裴玲玉的春情。
胆大勇敢的裴玲玉借江彦怡的手送手绢表情谊,被告知江武德心有所属后还兀自哀伤许久。
说亲者来了一茬又一茬,裴玲玉不仅不见还将她们扫地出门,彻底得罪了全涵郡的媒婆不说,她骄横孤傲的脾气的话柄如春来柳絮一下子散开在大大小小的街巷里。
过敏者连连摆手赶不及地逃。
好事者摇头晃脑作壁上观。
就在裴伯父头疼地想去寺庙为女求姻缘时,裴玲玉应允了闻人公子的求亲。
鸳鸯结亲成双对,裴玲玉听着敲锣打鼓声送入闻人府。今日归省,本该开开心心,眉头从坐上轿子就一直不展,此刻知道江彦怡还在府中,她似见到雨后七色虹,预料外的惊喜让她语调也轻快起来:“他还在府上祸害我弟?”
赵辞不知内情,自觉和江彦怡确实没有他和裴定亲近,可这位裴定的姐姐这么说江大人,还神情戏谑,他还是感觉不舒服。他人屋檐需低头,赵辞压下不爽,求这位姑娘先给自己松绑。
他不爽裴玲玉口出不逊,裴玲玉也不满他糟蹋自己的鱼,唤人抬上粽子继续往玉竹院走。
“大小姐,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赵辞跟条咸鱼似的托在大汉手里,伸长脖子仰着脑袋看向裴玲玉。仰躺的视角里天地翻转,裴玲玉的曼妙身姿好似挂在半空。
“你可知道那些鱼是我为求婚姻美满洒下的苗子长大的,你竟敢将它们钓上来,我没有打死你就足够对得起你了。”裴玲玉说。
赵辞不敢相信道:“那是可以吃的鲤鱼,不是观赏的锦鲤,普通人谁会用它祈福?”
裴玲玉转身睥睨赵辞,玉葱似的手指点点自己,微微扬起下巴,不屑道:“我就不是普通人。”说完,也没管他眼皮子抽了几下,继续得意地走在前面。
小姐好久没有这么敞开心扉,英芜看在眼里乐在心底,看着愁眉苦脸的赵辞火上浇油地扑哧一笑。
他们吵吵闹闹来到玉竹院,目瞪口呆的三七看看死鱼似的赵辞,再看看笑盈盈的大小姐,扇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都没知觉。
“问你呢,少爷去哪里了?”英芜在他眼前挥挥手,惊雷的声音炸醒吓跑的魂。
儿时江彦怡带裴定偷鸡摸狗的荒唐事迹浮上心头,裴玲玉怒道:“那兔崽子是不是皮又痒了?”她向来不满江彦怡带着裴定调皮捣蛋。她心目中的乖弟弟,在他江彦怡来府前都是文文静静地呆在栀清院里看书写字,等他一来,就被勾了魂似的拉去爬树掏鸟蛋,甚至还钻狗洞偷溜出府。
等江彦怡受到江父责罚,裴定就哭得一抽一抽去劝解。裴玲玉往往好整以暇地拦住弟弟,双手拢在衣袖内,乐不可支地看皮猴子挨揍。
他们长大后,江彦怡来的次数少了,裴定也常年呆在东海,见面屈指可数,不过这感情却跟老树盘年轮一圈圈见长。此次江彦怡迟迟不走,裴玲玉一方面欣喜裴定有人陪伴,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带坏自家小弟。
三七苦笑着皱出一张菊花脸:“大小姐,我、我也不知道……”
“停!”裴玲玉长眉一扬,眼神犀利得能看穿所有小伎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九九,每次裴定跟着做出些坏事,你们就一副‘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的套路我早就摸熟了,快说,他在哪里。”
“公子他、他……”三七犹犹豫豫口难开,他怕大小姐找到公子发现他一脸憔悴怪罪自己,又怕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