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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焕挑眉,“这般说来你今日有此术,从前验过不少?”
庄重在强大压力下差点就想点头称是,还好临到嘴边绕了个弯,“佛祖让我梦中……”
砰——
封焕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刺耳的声响让庄重打了个颤。
待到心中平静时,庄重一脸悲凉,一副哀叹苍生的模样,摇头晃脑叹道:“佛曰:不可说,非我不愿意开口,实乃天机不可泄露。”
封焕顿时觉得牙酸,明明皮相青涩稚嫩,却圆滑世故得很。封焕叫来店小二又上了一坛子酒,推至庄重面前,“喝光。”
“为什么?”庄重瞪圆眼。这坛子不算小,约莫近十斤,就算度数低不会喝醉,这么一大碗水分灌入肚子会难受啊。
封焕拍开坛泥,不容置疑,“喝!”
庄重哭笑不得,这嗣昭王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王爷,您好歹给我个理由。”
就是皇帝也不能威逼技人将独门绝技贡献出来,况且他也没藏着掖着,不就是忽悠了两句,至于把他往死里灌吗?
嗣昭王大长腿往桌上一搭,一派嚣张,“本王高兴。”
得,这一句话就胜过千万种理由。
庄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位爷给招惹了,却也不得不认命抱起酒坛子开始喝。庄重也在酒场中练出来的,这些酒度数都不及十度,按照他的酒量就算喝完也不会有何不妥。
庄重开启一口闷的架势,对着坛子吹。可仔细一看流出来的还没有吞进去的多,偏别人还瞧不出什么,只以为是正常漏点,跟变戏法似的。这招庄重从前就玩得可溜,谁让他打牌手臭,每次都他输。输了就要罚酒,没点能耐多大酒量都得趴桌底下。
果然,封焕一言未语。庄重心中得意,喝完嘴一擦,潇洒的将酒坛子砰的一声放到桌上,还打了个饱嗝。一副醉酒模样道:“王爷,恕我喝醉不能奉陪,在下先告辞了。”
封焕笑了,灿烂耀眼,让同为男子的庄重也不得不惊叹这容貌长得太让人嫉妒。天生贵胄还英俊非凡,真是什么好的都聚集一人身上了,这真是不给其他人活路,庄重不得不承认他也嫉妒了。
“喝了不到两成,还给本王装醉,当本王是傻子吗?”
庄重窘迫,小把戏竟然被发现了。从前和刑侦大队那些人一起喝,他们都没发现啊!庄重不知道,看出的人是故意没点破而已,心里不知暗骂他浪费酒多少回了。
庄重脸垮了,瘫软在椅子上,趴着桌子哭丧道:“王爷,在下年纪还小喝不了这么多酒,会影响长个的。您这般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故意刁难小人的吧?”
封焕直勾勾盯着庄重,让庄重头皮都开始发麻,完全猜不透这王爷心思。
许久,封焕才收回视线,站了起来,“这里的酒不好,这次就先暂且放过你。”
说罢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空留下庄重一人无语凝噎,这人来这到底是干嘛的啊?听他这话还有下一次?他是不是应该觉得受宠若惊?他这可算是搭上了嗣昭王这大靠山,以后可以借‘我和嗣昭王喝过酒’的旗号招摇撞骗,哦不,是横行京城。
庄重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封焕消失的背影大声嚷嚷起来,“喂,你别走啊!艹啊,你酒钱还没付呢!”
庄重垂头丧气的摸着扁下去很多的钱袋,心中郁闷无比。想起嗣昭王都忍不住磨牙,点的酒都是最贵的,还好这是小酒肆,否则他可就要倾家荡产了。可饶是这样,他也付了不少酒钱,那叫个肉痛。
“重哥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一通找!”
一个大汉突然窜到庄重跟前,把庄重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卢家六郎。
卢六郎一凑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一股酒味?”
“方才不小心把酒撒到身上了,六哥找我有事?”
卢六郎并未有疑,道:“方才转个身你就不见了,你可是大功臣,今晚宴席你务必要出席。”
庄重诧异,“今晚就开宴席?不是说要等两日的吗?”
抓到真凶也是件喜事,没让王福死得不明不白,也能告慰王福在天之灵。宴席也是送冤死之人上路,让在世之人放下从前好好活下去的一种仪式。可按照大佑的习俗,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算有宴席一般也要等到一两日之后。
而且吴氏虽早有所疑,可得知真相于她而言依然是不小的打击。庄重觉得吴氏这时候需要休养和冷静,可他留在那,吴氏必然还得分神去照顾他,毕竟他是这案件侦破的关键人物。庄重觉得这时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想添乱,这才提前离去的,走之前还跟大夫人打过招呼的。
“四舅母说今日是良辰吉日,热闹一番也好送王叔安心上路。”
庄重明了,便与卢六郎一起去王家。
吴氏一听庄重来了,连忙出来迎接,紧紧抓住庄重的手,泪眼婆娑,“重哥儿,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否则我夫君必是死不瞑目啊。”
若非吴氏心中一直疑惑,王福创下的基业就要白白送给白眼狼王贵。王氏家族虽然一直为立继子一事争吵不休,可最具实力的莫过于王贵。其他族人争取也是送上自己不到三岁的稚儿,看有没有可能吴氏想亲自将继子抚养长大,有了感情才好继承这份家业,王贵的二儿子年纪还是大了些,必是不会与吴氏一条心。
若没有这一出,吴氏不贪这点家产,为了与八郎团圆,必是直接将王贵二儿子立为继子。若真是这般,王福只怕死都死不安宁。
庄重笑道:“这些见外的话舅母莫要再说,否则我可不高兴了。”
吴氏擦着泪也笑了起来,“好,好,咱们以后都不说这些。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一起送你王叔上路。”
卢峰一进屋见到庄重,上前就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翘起大拇指,“小子,好样的!果然是我们卢家人,承了你曾外祖父的手艺。别人都说这么做是对死人不敬,我说他们是放屁!若没有人去通过尸首验明真相,那才真让那些冤死的人死不瞑目呢。”
庄重原本想等两日再言明,如今看时机正好,便是道:“舅舅,我有件事想要与你说,现在可否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看留言有人对宋慈并不是很熟悉,在这里简单说一下,了解的可以无视。
宋慈是宋朝官员,所著的《洗冤集录》,里面记载了验伤、验尸、检骨、死伤的鉴别、毒物的分辨以及急救法、治服毒药放等,是世界法医史上第一个留下系统著作的法医学专家。也是公认的法医学鼻祖,具体这本书有多出名感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大家提的《大宋提刑官》这个电视剧大部分案例就是从里面搬出,我文中已展现的三个案例也是根据里面的法医学知识编成的。
关于“仵作”这个职业。
宋法明确规定,“检验之官,州差司理,县差尉,以次差丞,薄监当,若皆缺,则须县令自行。”
而仵作在宋代,其实是作为验尸官检验尸体的辅助人员参与检验,主要任务是处理尸体,并在验尸官指令下向在场群众报告伤害情况。
而提刑官是各路也就是各省专门负责监督刑狱、诉讼,平反冤案,打击不法官员,相当于省级司法部门的最高长官,所以宋慈会验尸也是很正常的了。
那时政刑不分,县令的功绩之一就是刑狱案件的侦破,所以都会非常重视这方面。
要是没几手,如果被仵作忽悠,酿成冤案,后果会非常严重。就算N年之后翻案,我看那些资料当初审理官员不是被咔嚓就是被流放,再不济仕途也无望,判错案的成本还是挺高的。
不过从元朝开始,将宋代要求检验官躬亲检验的制度改为监视,由仵作验尸,并出具保证书,也就是后来大家对仵作的印象。
为了戏剧效果,本文里是糅合了这两种制度,就跟《大宋提刑官》里一样,除了宋慈这个官会验尸,其他人都不会(唯一会的那个还是从仵作爬上来的),而他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 ̄)︿仰头,不知不觉啰嗦了这么多,ORZ,变成文中的字该多好= =
第19章 雕青
卢峰看了庄重一眼,一言不发领着他到王家一僻静之处。伺候的奴仆都被打发走,只有两人立于院中。
“说吧。”卢峰声音低沉,语气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兴奋。
庄重更加肯定,卢峰已经猜到了什么,不再犹豫便将圆觉之事一一道来。
卢峰握紧拳头,脑门青筋暴露,用力往身边假山一捶,竟是打缺了一角,手却只是微微发红。庄重心中一凛,若这拳头砸他身上当场没命,心中虽然有所畏惧,却没有退后一步。
卢峰目若铜铃,“你说圆觉才是我外甥,可有何凭证?”
庄重从随身兜里掏出一张纸,卢峰接了过来,上头画着一个人,画法有些奇怪,所用笔墨也并非寻常所见,却将真人惟妙惟肖的展现于纸面上,比平时所见的图画都更为逼真。
“这是我曾给圆觉画的像,他自小养于庙里,又几经颠簸,已寻不到与身世有关的任何物证。”庄重根据骸骨复原人像的技艺在省法医界是数一数二的,素描也十分在行。
看清画上之人,卢峰瞳孔一缩,仰头将涌上眼睛的酸楚硬生生压了下去。画上之人是个年轻的小和尚,竟是与自己妹妹卢柳枝有七八分像!
“他被葬在哪?”
“就在他遇害那处的山顶上。”
卢峰突然猛的揪住庄重衣领,目光锐利骇人,“是不是你故意将他杀死,然后冒名顶替!?”
庄重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艰难道:“我……若真有此心,又……怎会与舅舅说明白,你们总归寻不着证据,我何……须自寻烦恼?就是在文渊侯面前,我……也未曾承认过什么。”
卢峰这才将手松开,庄重猛的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这才又开口道:“那时文渊侯所派来的护卫也正好赶到将我救下,他们也可为我证明。我不过是个山里的小和尚,哪里有本事寻凶杀人。圆觉确实因救我而死,可绝非是我所害。我与他亲如兄弟,本还想着一起还俗,况且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圆觉的身世,我又如何会为此害他?”
“那你又如何知道那些不是流民,又如何得知那些人不是冲着你而来,而是冲着文渊侯之子,他们的目标可是你。”卢峰眼神若利刀,让人无处可循。
庄重心中坦荡,也就无所畏惧,解释道:“我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和尚,不需要费劲派这么多杀手对付我。刚开始我也不敢确定就是冲着文渊侯之子而来,而且文渊侯的人一看到我也误认我为文渊侯之子,是他们告诉我有人不愿让文渊侯之子回京。”
卢峰沉默不语,皱眉不知在思考什么。庄重又道:“我之所以肯定那些人不是流民,行动像是受过训练,行动有序,并非一般的乌合之众可比这是其一,其二那座山上有比我俩食物丰富的人,他们却直冲我们来,一个和尚又有何可抢?况且他们是直接冲过来杀人,一般流民大多先抢食物遇到反抗才会杀人。那座山有不少逃难百姓,胡乱杀人很容易惹来众怒;其三,他们身上都有相同的雕青。”
雕青也就是刺青,当时庄重为了查看尸体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后来之所以一路装成高僧样也是因为那时表现得太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