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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皱眉犹豫了一下。
纪真又说:“父亲才回京,一身旧伤,我现在正给人调理身体,时间不好耽误。”
听到“父亲”两个字,纪宁低叹一声,点了点头:“薛侯爷身体要紧,你路上小心。”终究是离了心的儿子,便是不喜欢晖哥儿,总还是愿意孝顺他这个亲爹,也愿意照拂暄哥儿和曜哥儿,慢慢来罢,总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后总会好的。
纪真给纪侯爷和纪二叔分别一礼,转身就走。
郑大老爷脸都青了,看着妹夫的目光几可喷火:“纪侯爷,你好,你很好!”这是说和还是带着儿子来羞辱亲舅!
郑二老爷愣愣地看着外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突然扔下手中的茶杯跑了出去。
屋子里一群人相对无言。
没多久,郑二老爷又失落地走了回来,手中死死捏着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张地契一张房契一卷子银票,那是他没送出的见面礼。
“让我以死全孝道的舅舅,我不敢要。”郑二老爷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再想起外甥那张和早夭的幼弟一模一样的脸上淡漠的表情,就更灰心了。
内院。
郑氏送走了女儿,送走了宾客,连身边几乎寸步不离陪了她一整天的二弟妹也回了二房,却始终不见儿子进来看她,满心期待也一点点死掉了。
她的儿子不愿意见她。
她的家人也不愿意她的儿子见她。
呆坐良久,郑氏慢慢抬头,目光在针线笸箩里的剪刀上停顿片刻,想起被她刺了一剪刀的纪暄,顿了顿,摇了摇头。继续抬头,在房梁上停顿片刻,想起刚刚出嫁的小女儿,又摇了摇头。
不行,她的儿女们都有大好的前程,不能有一个自尽或者暴病的母亲。
回到晋阳侯府,纪真先去找老丈人说话,给人肩膀上贴了一帖臭烘烘的膏药,领着小舅子回水砚堂。
看到媳妇捂着鼻子,晋阳侯生怕被扫地出门,就偷偷扒了衣服往下撕膏药。
晋阳侯夫人毫不犹豫一巴掌拍了上去:“老实点!撕什么撕,比你汗脚味儿轻多了!”
晋阳侯:“嘿,嘿嘿,我媳妇最好了!”腆着脸笑。
水砚堂。
纪真抱着小舅子检查功课。
薛灿背完功课,得了表扬,想了想,酝酿一下表情,朝他二嫂浅浅一笑。
纪真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薛世子果断出手,在他媳妇低头之前把弟弟一揪一抱,转身就往外走。
薛灿:“……”迅速面瘫脸,冷脸看他哥。
他哥伸一根手指头,在他比他哥多长的那个酒窝位置上戳了一指头。
转天,薛凛磨蹭许久,用力牵出在家里养了几天就胖了一圈不愿意走的大黑回京郊大营。
晋阳侯府上下开始忙着做过年准备。
纪真也忙了起来。
忙着忙着,腊月二十二,皇帝封印,开始休年假了。
薛凛回来休假了,还带着军师白妙山。
白妙山想住进积水潭院子里过年,可惜积水潭那边要到年后才对外开放,现在那里要啥没啥干啥都不方便,就又滚出来了。
可是他为了打家具已经把原来的房子给卖了,无家可归了。
第90章
纪真算是见识了一把古代过年究竟有多麻烦。
也幸亏他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未来宗妇,活儿更多任务更重,恐怕会更累。没看丈母娘么,气色越来越难看了,一看就是被累狠了。
晋阳侯五年没回家,这次过年就不像前面几年那么简单了,最起码祭祀的规格就上去了。虽然没回山西老家祭祖,但是山西老家那边年前过来给老夫人拜寿的族人还有很多没走呢。
身为一个男媳妇,纪真表示自己很想回避,可是老丈人整天搓着手叫他真真!什么事都叫真真!被他儿子盯了好几眼了都!
人多,事多。
年前准备过年累人,年后拜年更累人。
纪真本来就不胖的小脸蛋眼瞅着就瘦了。
初二,外甥给舅拜年。
去年初二,纪真“身体不适在家休养”,没去郑家。今年初二,薛凛和薛灿都要去贺家给自己舅舅拜年。
纪真就有些犹豫了。郑家他固然很厌恶,但是贺外祖那毫不掩饰审视打量的目光他同样不喜欢。所以对于贺家,他向来是无事不登门。而他本来也没什么需要找贺家的事,所以几乎就不怎么登门了。
晋阳侯自己没有舅舅,也没有外甥不用在家当舅舅等人上门拜年,就带上媳妇去给老丈人拜年了,还叫上了不太情愿的儿媳妇。
主子两辆车。
晋阳侯夫人带着女儿坐一辆,纪真抱着薛灿坐一辆。
晋阳侯和大儿子骑马。
两匹黑马老往纪真马车的窗口凑。
薛灿掀开窗帘伸出小手,手心里托着几粒泡开的莲子。
老黑一口咬向大黑,把儿子咬跑了,一马独享所有的莲子。
晋阳侯:“……”卧槽!他那跟着他横扫无数战场矜持骄傲的乌云骓,怎么才被人养了几天就变这样了!
晋阳侯木着脸,用力牵过乌云骓,艰难上马。
纪真伸出一只手,递出一小把莲子。
大黑往前凑。
薛凛一按马脑袋,接过莲子,上马,吃莲子,吃到最后两粒,犹豫一下,喂马。
拿这么金贵的莲子喂马,媳妇简直浪费!
可是他赚不来银子,没脸说媳妇浪费!
薛世子面无表情脸,心里可忧郁了。
晋阳侯也可忧郁了。乌云骓肥太多了,瞧这懒洋洋的,哪儿还有半分战马的样子!不能再养在儿媳妇的马房里了!可是儿媳妇那里伙食好好,饲料都是精心配的,大冬天的还有嫩草吃,肯定可贵可贵了!同样的伙食标准,公中马房肯定养不起,自己私房,还是养不起!
想想全家人一个比一个庞大的身家,再想想自己被刮得几乎只剩一层皮的私房,晋阳侯就可糟心可糟心了。
到了贺府,一看儿媳妇的表情,晋阳侯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三分浅笑,那是儿媳妇的标准待客脸,年前他带着人接待族人的时候这种表情看太多了。对家人,那孩子可从不这个样子,都是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时不时耍个赖,跟个欠揍的小混蛋似的。
晋阳侯心里顿时就转了几个圈,等看到老丈人看向纪真的目光的时候,明白了。审视,打量,当年他娶媳妇的时候没少受这种待遇。但是那孩子,呵呵,那孩子可是个脾气大的,而且那孩子也不是来贺家娶媳妇的。看来老丈人是把人得罪还不自知了。唉,倚老卖老要不得,做人不能太端着。
晋阳侯没多说什么,也没拉着纪真跟岳家人亲近,只想着现在顺其自然回家以后问过媳妇再说,饭后,小孩子们被带出去玩。
薛灿一个人把好几个比他大的表哥都给揍翻了。
揍完了沾着一身土跑来跟二嫂显摆。
纪真从跟进来的小厮手里拿了湿帕子帮小舅子擦干净手脸,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给人擦药,心疼坏了:“我们阿灿肯定打赢了。”语气特别肯定。
贺外祖:“……”
贺家几个舅舅:“……”
薛灿一挺小胸脯,眼睛亮晶晶的,小声音特别骄傲:“灿带着琳表弟,把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涵表哥钰表哥都给打败了。”
琳表弟是贺小舅家的,才四岁。四表哥是贺二舅家的,十四岁。
薛灿九岁。
晋阳侯把小儿子口中几个表哥捋一遍,双掌一拍,大笑出声:“我儿子太厉害了!啊哈哈哈!我儿子太厉害了!”
贺家人脸都黑了。
晋阳侯喜不自禁,一把抱过小儿子扔了几个高高。
薛灿一声没哼由着老爹扔来扔去,一张小面瘫脸别提多平静了。父亲扔太低了,在屋子里呢,二嫂扔灿的时候灿都能看到屋顶呢!
从贺家出来,晋阳侯捞过小儿子往马背上一放,抱着小儿子一起骑马。脚跟在马肚子上一磕,黑马嗖一下就跑出去了,没多久就看不到了。
晋阳侯带着小儿子出城跑了一圈才回转。
薛灿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
晋阳侯揉着小儿子脑袋,喜滋滋问道:“儿子儿子喜欢骑马不?”
薛灿用力点头,大声回答:“喜欢!”
晋阳侯又问:“喜欢阿爹不?”
薛灿仍旧用力点头,大声回答:“喜欢!”
晋阳侯再问,满脸期待:“最喜欢阿爹不?”
薛灿不吭声了,小脸露出了除面瘫之外第一个表情,纠结。灿,灿最喜欢真哥,可是真哥说做人不能什么时候都实话实说,情况自己估摸。现在,大概就不能实话实说吧……
可是阿爹最喜欢灿,灿不能骗阿爹。真哥说过,不能实话实说又不能骗人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要说,沉默一笑就好了。
于是,薛灿努力酝酿一番,转头,抬起小脸,朝他爹浅浅一笑。
两个可漂亮可漂亮的小酒窝。
晋阳侯一捂胸口,把小儿子用力往怀里一抱——我儿子笑得真可爱——肯定最喜欢他爹(就是本侯我!)了!
第91章
回到晋阳侯府,晋阳侯抱着小儿子一下马,马就跑了。
晋阳侯顿了顿,装没看见,抱着小儿子回缀锦院找媳妇。
黑马熟门熟路直奔水砚堂。出门一天,饿死马了!
水果,点心,嫩草,精饲料。黑马一顿猛吃。
纪真才把同样在贺外祖家饿了一天肚子的大黑喂饱,老黑又来了,同样一副饿死相。
纪真就犹豫了一下。大黑和老黑都是战马,以后要上战场的,现在吃得这么精细,不知道会不会养刁胃口。西北可没这么好的马饲料,到时挑食怎么办?
纪真就考虑着要不要克扣一下黑马父子的伙食。
薛世子拿刷子给马梳毛,说:“在京郊大营,大黑什么都吃。”所以,不用惯着它们了。身为一匹马,比人吃的都好,太浪费了。
纪真一听,放心了。原来这是两匹能够迅速融入环境适应环境的马,真不愧是战马!
心一放,纪真又一马给了两个苹果。
薛世子:“……”白说了。好无力。谁让他是一个不会给媳妇赚银子的男人,没脸管媳妇怎么花银子!
薛世子十分失落。
白妙山借住在水砚堂临街的一个小院子里,跟朋友一起过完年,溜达回来,钻暖房里摘草莓吃。
纪真扔一个桃子过去:“接着!别吃太多草莓,还没熟透呢。”才红了那么一点点,吃起来倒是酸中带甜,因为是异能养出来的,不会吃坏肚子,就是吃多了倒牙。
白妙山听到声音,一回头,一个硬邦邦的桃子正中脑门。好痛!
纪真默默扭头。桃子都接不住,这个军师好弱!
白·肉脚书生·妙山默默地捡起桃子,水渠里洗洗干净,衣襟上一擦,狠咬一口,又甜又脆,好吃!就知道跟着世子回家有好吃的!世子媳妇最能干了!
纪真坐草莓地里跟白军师一通聊。
聊完,抑郁了。
胡人不老实,说不得今年会有大动作。太子又掌握了话语权,只要找到能接手京郊大营的可信之人,他媳妇一定会被派上战场的!
冷兵器战场,砍的又是活人,可凶残可凶残了!
纪·前异能战士·真整个人都抑郁了。活人他也砍过几个,感觉特别不好。媳妇他们家却是专门砍活人的,比他伟大多了,都。
抑郁着,抑郁着,元宵节到了。
薛家寡妇多,能出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