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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睿远远唤道：“绯红”
及至近前，郑凌这才看清这位公子容颜。其肤如珠如玉，更兼红润，艳若桃夭之风韵，媚肖朝晖之明绚，眼尾上翘的丹凤眼顾盼生辉、神光逼人，殷红的双唇便是不笑也能浮露出三分笑意，举手投足，宛若烟雨徘徊江南，万朵风华悄然绽放。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郑凌在心里不自禁地吟诵这句。
在郑凌晃神之际，绯红也在打量着他。相貌清淡如茶，眉目生动如春，其神情淡淡、自自然然，如风如云，如木如草，见之如入深林，安逸宁谧。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绯红也在心里暗暗评价。
初次相遇，便如清风流连在这一方天地，潋滟了一池春水。
澹台睿正待要介绍，绯红先挥手制止，径自围着郑凌绕了几圈，末了，道：“我叫绯红，你呢？”
郑凌拱手作揖：“在下徐渊。”
“你是徐渊？”绯红惊奇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摇头说道：“像，又不像。”
郑凌只微微一笑。
绯红调转视线看向澹台睿，道：“今儿个我乏了，诸位自便吧。”说罢敛下眼帘，拂袖而去。
澹台睿也没追去，只原地唤了几声，见仍不回头，便也不再理会。
一行世家子弟忙上前打趣：“只怕是打翻了醋坛子咯。”
郑凌却是怪道：有绯红珠玉在前，这澹台睿竟还会对自己起了色心，怕是眼睛不好使吧。想罢，便瞥向与人说笑的澹台睿，暗自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逗笑间，一行人来到楼里厅堂，早有数名丫鬟备好筵席。
郑凌的俩小厮与别家一样被带至偏厅，另有酒水备上。
初来乍到，席间郑凌自是受到众人水酒关照，纵使千杯不醉，脸色也是十分通红。
郑凌佯装不胜酒力，趴伏在桌案上，飘飘然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
酣畅之际，有人揽过斟酒丫鬟，一亲芳泽，如此，哄闹之人更多。
郑凌倒是纳罕，对桌的李成憬竟端坐如君子，看着与周遭格格不入，一派气度也与先前在相府时大相径庭。
许是郑凌盯得久了，李成憬抬眸看向他，眼底浮现笑意。
郑凌鼻子一皱，冲他瞪一瞪眼，无声道：“比我还会装。”
谁知李成憬竟开怀大笑，执杯连饮。
郑凌不再看他，想要与金凤凰闲聊时，却有人走了过来，跌坐在他席侧，双手扒在他身上，醉眼朦胧，含糊道：“徐贤弟，我，我叫宋斐。”
感受到身上的重压，郑凌命一旁丫鬟前来帮忙，待这人趴在桌案上昏昏大睡后，郑凌这才吁了一口气。
没曾想，这边刚消停，那边的澹台睿就又磕磕绊绊地晃了过来，右手斜斜地拿着酒杯，期期艾艾道：“贤弟……我……我敬你……一杯。”说着就一仰脖，张着嘴好半晌却什么也没喝进，便纳闷的把酒杯放置眼前，眼神涣散地凑近了瞅。
郑凌示意丫鬟上前，准备再次合力，但刚一碰触，澹台睿就极不耐烦地挥退丫鬟，扯着郑凌的胳膊，道：“贤弟，我再敬你一杯。”接着又是先前的一番动作重演，最后他干脆把杯子扔了，一只手紧拉着郑凌不松开，另一只手捞起桌案上的酒壶，拎着举起说：“贤弟，我敬你一杯……不……是……是一壶……敬你一壶。”说完打了一个响嗝。
在当郑凌思考着要不要把酒壶夺过时，一抹红影走了进来，抢过酒壶就摔在地上，艳丽的脸庞因着面无表情便显得有些凌厉。
周围之人见怪不怪地继续喝着、闹着。
澹台睿反应迟钝了好一会儿，然后定睛看去，随即咧嘴笑了，道：“你来啦。”
绯红一言不发地乜着他。
澹台睿笑弯了眼。
纯粹的笑容，瞧在郑凌眼里顺眼多了。
良久，绯红轻叹了一声，调转视线看向郑凌，道：“他这人虽有些好色，也只是嘴上沾点甜头，其实并无坏心，你莫要理会。”
郑凌点点头，手上递出那柄折扇，低声道：“这是他的，先前是我见财起意了。”
绯红垂眸瞄了一眼，淡然道：“他既送了给你，就是你的了。”
郑凌却摸着这柄折扇有些烫手。
临走前，绯红搀扶着澹台睿回头看了一眼郑凌，轻声唤道：“徐公子。”
郑凌应声。
绯红看了他片刻，最后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扶着喝醉的澹台睿转身走了。
郑凌又重回座位上，低着头盯着手中折扇许久。
第53章
没多久，李成憬特地绕了个弯，从郑凌面前经过，清咳了一声，然后朝外走去。
愣神中的郑凌听到声响，抬起头，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当那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郑凌这才恍然地站起身，也一并跟了出去。
一出来，李成憬便负手立在檐下，欣赏着眼前的花红柳绿。
郑凌走到他身边停下，目光看向那枝头繁茂的一树海棠，红的白的簇聚在一起，娇艳明媚分外妖娆。
李成憬看得出神，犹似未觉身侧之人一般兀自吟道：“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郑凌点了点头细细品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海棠树，在等待下阕时，李成憬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调转脚步走了。
郑凌拧眉不解，只略微顿了顿，便提步跟上，走了几步步伐又慢了下来，想着要不要回去把那俩小厮叫上。
李成憬似乎知他心中所想，淡笑着说道：“此刻他们怕是已酩酊大醉，能不能认清你这个主子都成问题。”
郑凌偏头看他。
李成憬回望着他：“没两天的时间他们是不会醒的，走吧。”末了，不等他答复便走过穿堂，转过拐角。
郑凌在心里问清了金凤凰，确如李成憬所说，他这才又继续追上。
因着郑凌人生地不熟，且园子里少有下人走动，他便一路紧跟着李成憬。
李成憬也不着急回去，在园子里走走停停，一派悠闲自在。
郑凌不敢催促，再加上这里景色实属难见，便也耐着性子一一遍览。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傍水而建的湖中亭，李成憬临湖而立，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像极了要羽化登仙。而郑凌在他身后离他数米远，不再上前。
许久，李成憬回过身，看着郑凌一脸戒备的样子，缓缓说道：“你还是太善良了。”
郑凌双眉微蹙，疑惑地看着他。
李成憬低低地笑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本可以推我入湖。”
郑凌呆了一下，道：“多谢提醒，下次有机会一定照做。”
李成憬又笑了，摇头笃定道：“你不会”
郑凌耸了耸肩：“你可以试试。”
李成憬闻言，坐在栏杆上，沉心静气地面对着郑凌，眼里多了些什么，是郑凌看不透的。
郑凌与李成憬对视着，阳光藏在他的身后，徜徉在湖天一色的水面上，灿烂地泛起波光，绚丽的繁花漂浮其中，与之共舞。
他俩之间，这般心平气和的相处，也是难得。
一阵风吹过，郑凌瞥开视线，眼角的余光里有人一个仰身，随即噗通一声。
郑凌愣在原地，对于李成憬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湖面的波光惊得四散开来，那些繁花也被牵着奔走，渐渐地，渐渐地它们慢下脚步，然后归于平静。
郑凌回过神，立马疾步跑了过去，一手抓着栏杆俯下身子，另一只手伸向湖里，拨动着凉凉的湖水，试图寻找着李成憬，嘴里也连连唤道：“李成憬，李成憬……”
久未见影，最后就在郑凌准备纵身跳下时，身子被人给从背后紧紧抱住，耳畔有人哆嗦着轻声说道：“我没事。”
腰间的冰凉让郑凌醒神，只见他眼眸沉定，冷冷说道：“放手”
李成憬依言松开手。
郑凌转过身，有心指责，可当看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发着颤的李成憬时，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李成憬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盯着郑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原先害你落水，特此赔罪。”说着便向郑凌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
不知过了多久，郑凌卸下所有力气，仰头看向亭外淡蓝的天空，一边的袖子滴着水落在地上，声音很重。
“起来吧”
李成憬直起身，默默地看着郑凌与他错身而过。
在金凤凰的指引下，郑凌离开此地，走在大街上，心情沉闷的他也无暇游观。
“公子，公子”
“徐公子，徐公子”
郑凌茫然地四处看去。
“徐公子。”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郑凌终于找准方位，与来人对视上，是二狗子。
二狗子向他招手。
郑凌走了过去，扯动嘴问：“你怎么在这？”
二狗子看着郑凌湿了的衣裳，抿了抿双唇，低着头说：“公子……我……”
郑凌抬手摸了摸二狗子的头，勉强笑了笑，然后缓缓转过身走了。
看着此刻明显心不在焉的郑凌，二狗子不放心，在劝退了周围一直观望的小伙伴们后，慢慢地跟着。
走了一段路，金凤凰忍不住说：“郑凌，这李成憬我怎么看不懂？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半晌郑凌才回道：“他怎样，与我们何干！”
见郑凌语气冷漠，金凤凰诧异道：“你不是原谅他了吗？”
“我没资格原谅他。”
金凤凰还准备再说，但又闭上了。确实，他们没资格替徐渊原谅别人。
回到相府，临进门时，郑凌瞥见不远处有一梨花带雨般娇美的粉衣女子静立而望，模样清丽，眉眼纤柔，腰如束素。
郑凌知道他是徐渊的心仪之人妃雪。
他本不想过去，但奈何步伐已先一步缓缓靠近她，这或许是徐渊的潜在意识吧。
待郑凌及至眼前，妃雪攥着手帕，低着头不去看他。
郑凌开口问道：“你找徐渊？”
妃雪犹豫了下，点点头。
“何事？”
妃雪咬唇不言。
若是徐渊见此，怕是会心疼不已吧，但郑凌不会，他扭头欲走。
妃雪焦急唤道：“公子”
郑凌没回头，只顿住脚，等候下文。
妃雪踌躇良久，终是从袖里掏出一封信，徐徐说道：“这里有手笺一封，还望公子能代妃雪转交于徐公子”
郑凌并未接过：“你为何不亲自交予他？”
妃雪垂下眼眸，低声道：“妃雪惭愧，已无颜面再去面对他。”
“他何曾介意过，你心知他心悦于你，且用情至深。”过往种种，妃雪取笑徐渊，又怎止一次，但每每过后，徐渊都淡然置之。
他不是傻，他只是太过爱她，只那般看着她，他的眼里便多了一泓秋水。
但那又如何呢？不爱你的人终究是不爱你，而你却放不下，又求不得。
妃雪含泪恍惚地说着：“妃雪并非良人，若有……”说着便咬着帕子。之后的话，隐在她的哽咽中。
今生尚不能如愿，又何寄来生？
“你的信，收回去吧。”郑凌眼眶泛红，说完这句，便匆匆奔至府内。
“公子，公子……”妃雪追了两步，看着门前横眉冷对的门房，停了下来。
第54章
郑凌背靠着墙，攥紧折扇躲在门内，不一会儿有人回报妃雪已走。
郑凌点了点头，默了片晌，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