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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时，有长辈在，张珺收敛了些，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平日里秉着食不言的丞相也难得地说了些话，多是问着张珺。
饭毕，郑凌领着张珺走了出去。
见儿子性子沉稳了不少，丞相夫人怆然长叹。只要一想起换取的代价，心中免不了酸涩。
让出卧房后，郑凌来到客房，刚洗漱完，张珺又找来了，说是睡不着。
郑凌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张珺白了他一眼，又撺掇道：“既然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去吃花酒？”
郑凌眼眸一亮，但没表态。
张珺见此，一把拥着他朝外走：“有什么事我担着。”
门外值夜的丫鬟见少爷要出去，忙唤来小厮齐齐跟上。
郑凌示意她们噤声，与张珺各自带了两名小厮，便从相府后门出去，径自走至那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
第66章
此时夜已全黑，清风伴着明月，小厮提着灯笼前头照路，街道上十分安静，脚步声是唯一的声响。
走过一段长路，绕过寻常巷陌，前方华灯荧灿处笙歌不绝于耳。
郑凌慢下脚步，原本的好奇待到此时已悉数褪去。
身旁的张珺像是没发觉他的踟蹰，兴致高昂地揽过他的肩头继续前行。
二人甫一来到，便有几名笑靥生花的姑娘攀上来，邀他们进楼坐坐。
有人伸手摸了摸郑凌的脸说：“公子可真俊啊！”声音甚是妩媚。
张珺冷着脸，在旁说道：“那本公子呢？”
那人忙又转过头看向他，笑吟吟地说道：“公子也是风流的很哪。”说着就依偎在他怀里，作娇羞状。
张珺勾起唇角，低头挑起这人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模样，低声道：“真是个多情的可人儿。”然后笑搂着她大步朝里走去。
其他姑娘见此，纷纷拉着郑凌。
郑凌忙摆手道：“我就不进去了。”说着就带着小厮准备走离。
“公子～你别走啊～”对于难得一见的极品，她们岂能甘心罢手。
拉扯间，从里走出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柔着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妨也一并进来吧，喝杯水酒也是好的。”
依着徐渊的记忆，他知道面前之人是这里的鸨母，也曾是妃雪的老板娘。
“不了”郑凌低着头，挣扎着要走。
老板娘认出郑凌身边的一个小厮，于是便重新审视起面前的俊俏公子，好一会儿，疑惑道：“公子莫不是姓徐？”
见被认出，郑凌只得讪讪地笑了笑。
没有否认，老板娘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示意那几位姑娘松开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漠视道：“她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郑凌低着头，没说话。
老板娘眼里带着失望，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可这才多久？”看着眼前默不吭声一直低着头的人，老板娘偏过头，沉着一张脸，冷声说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慢走不送。”
一直在旁观望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老板娘这是怎么了，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她们有心想劝，但都没这个胆，很明显此刻的老板娘正在气头上。
郑凌想说点什么，替徐渊说点什么，但却开不了口。
见他站着不走，老板娘嘴里噙着一抹嗤笑：“如今好了，妃雪有幸嫁入王府，总比跟着某人要强。”
一听事关妃雪，几名姑娘这才听出大概，原来面前这人竟是徐渊，想到妃雪姐姐出嫁之前的泪容，她们心中不忿，免不了要说他几句。
“真是枉费妃雪姐姐这般爱你。”
“哼，你以为变了摸样，就没人知道你是徐渊吗？还敢来这儿。”
“真是替妃雪姐姐不值。”
“真应该让妃雪姐姐来见一见她心心念念的这个道貌岸然的徐公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跟着的小厮替自家公子抱不平，忙道：“你们说妃雪姑娘爱我们家少爷，可你们知道妃雪姑娘每次是怎么对待我们家少爷的吗？除了冷嘲热讽没有别的。”
有人当即反驳：“胡说，妃雪姐姐才不会这样。”
“对，我看根本就是你们在这里胡乱诋毁她。”
“我们究竟有没有胡说，你们可以去问她，那日诗会……”
“好了。”郑凌大声喝止，见都住了嘴，他看向老板娘，恳请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老板娘盯着他许久，终是点头，带他走入一间偏厅。
桌边，郑凌犹豫着说道：“妃雪，她到底……”
“她很爱你”老板娘直截了当地说道：“她曾对我说过，她遇到了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徐渊。”
良久，郑凌问道：“她什么时候说的？”
“你以为她变了心？”老板娘反问着。
郑凌抬眼看她，难道不是？
老板娘突然觉得好笑，笑那妃雪。如你所愿，你爱的人果真是这样以为的。
就在老板娘转身离开的时候，郑凌说道：“求你，告诉我实情。”
老板娘背对着他说道：“没有实情。”
“求你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郑凌坚持着：“我想知道。”
老板娘回过头看着他，脸色很不好看：“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她有多爱你吗？然后呢，又能怎样？”
郑凌低头请求着：“求你了。”
老板娘不为所动：“你现在这样又是在做给谁看？”
郑凌重复着：“求你了。”
老板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了没有实情。”
“难道要我跪下，你才肯告诉我吗？”说着郑凌就撩起衣摆，利落的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老板娘：“求你了。”
老板娘不去看他：“你身份尊贵，跪我这卑贱之人，不怕让人笑话吗？”
“求你了。”
老板娘低下头，深深地看着面前放低姿态的丞相公子，红着眼眶轻声说道：“你早干嘛去了？”又吸了吸鼻子，终是扶起他，缓缓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你见面之后，便会偷偷躲在卧房里哭，有一次被我瞧见，我问她，她怎么也不肯说，我以为是你们俩起争执了，就说下次遇见你，便要好好说说你。她告诉我说此事与你无关，她说你待她一直都很好，是她觉得对不起你，她说她配不上你。”
郑凌静静地听着，眼前仿佛能够看见妃雪偷偷哭泣的样子。
“那时我劝她，说只要徐渊爱你就行了，不必考虑这些的。”老板娘反问郑凌：“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没等答话，老板娘接着说道：“她说她不能这样自私，她说以你这样身份的人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而不是她这个青楼女子。”
郑凌早已泣不成声。
“自她得知要嫁入王府后，整日以泪洗面，嘴里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却不让人告知你，好几次她都哭晕过去。很多苦、很多痛她都默默一个人忍受，你说她傻不傻？”说到这里，老板娘看向郑凌“我多希望她少爱你一分，这样痛苦就会少一分。”
“是我没用”郑凌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哑着嗓子说道。
“这也许就是命吧”老板娘笑了笑，走到门口：“忘了她吧。”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外面言笑晏晏、打情骂俏，路过的人不知道里面有人在哭。
第67章
走出去的老板娘被那几名姑娘团团围住。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甩着帕子赶着：“呆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出去迎客。”
她们也是见惯了老板娘这副摸样，一点也不怕，笑嘻嘻地往里看了看，皆问：“那徐公子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老板娘挑眉反问：“怎么，这是看上人家了？”
一姑娘立即反驳：“怎么可能”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另一位姑娘又说道：“就算看上他，他也看不上我们呀！”
听到这话，各个低垂着头。沦落至此，她们也没别的想法，只想有人能够带着她们脱离这种迎来送往、曲意奉承的日子，去过上一个安定的生活，每日算计着柴米油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情种，若说毫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老板娘伸出食指，指着她们告诫道：“别做白日梦了，就你们这样的身份，还指望能有人真心疼你们？”
有人撅着嘴，顶道：“我看这徐公子待妃雪姐姐就很真心。”
老板娘不悦道：“光有真心有什么用？他们的结局你们也看到了。”
几人一时无话，神情很是沮丧。
老板娘硬着心肠说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干咱们这行的，任命吧。”
年纪最小的姑娘没忍住，靠在另一人的肩头抽泣。
那人轻轻拍扶着她的背脊，想要安慰，可自个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板娘看着她们，不禁想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谁没有天真的做过这样的傻梦，可现实是一块铁石，硬生生地砸碎了这不堪一击的梦想。
当郑凌走出偏厅的时候，一直等候在外的那名年纪最小的姑娘走上前来。
郑凌擦身走过。
“徐公子”她出声喊他。
郑凌停了下来。
姑娘走到他面前，盯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问道：“你还爱着妃雪姐姐吗？”
郑凌笑了笑，没回答。
姑娘得不到答案，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还爱着妃雪姐姐吗？”
此刻郑凌的嗓子早已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但他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徐渊一直爱妃雪。”
姑娘听此，笑了，擦着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若有机会，我会转告妃雪姐姐的，有一个人依然爱着她。”
郑凌向她行了一礼。谢谢！
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姑娘笑的令人心疼。妃雪姐姐，我真羡慕你，能有人这样爱你。
过了许久，姑娘踩着轻快的步伐，跑到姐妹们面前，众人忙问她刚才都跟徐公子说了些什么。
姑娘抬高下巴，笑着说道：“我告诉他我叫什么，我还问他能否接受我。”
短暂的愣神之后，众人齐齐张口想要责备她，但最后又都不约而同的住了口。说她什么？说她傻吗？说她这是自取其辱，明知他爱的不是你，又何必自作多情的去问？可她们连问的勇气都没有，哪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尝试过了，也会学着甘心了。
看着姐妹们眼里遮掩不了的羡慕，姑娘一脸笑意的望向窗外这骄奢淫逸的楼里。你看，也有人羡慕我了，真好。
姑娘笑着笑着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原来泪是热的，滑过的地方会烫。
出了这烟花之地，郑凌拖着疲惫的身子沿路慢慢走着。
小厮们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少爷走路踉跄，忙搀扶起。
郑凌挥开他们的手，继续走着。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道暖黄的灯光，郑凌定睛看去，却模糊的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走得近了，李成憬这才看清郑凌脸颊上醒目的掌印，忙心疼地抚摸着，蹙眉问道：“谁打的？”
郑凌笑着指了指自己。
李成憬望着郑凌背后那条路通往的方向，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何必去自找烦恼呢？”
郑凌摇了摇头，这不是烦恼，幸好他来了，知道妃雪一直爱着徐渊。
李成憬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一旁的小厮，弯下腰，就要背起郑凌。
郑凌不愿，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