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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了？”
“啊？”
“没什么。”周衡笑了笑，“音乐会准备的如何了？”
周致终于从梦境脱离，想到自己的问题，微微皱起眉。“爸爸，您说，巴赫他是想表达什么呢？”
“你是在说《恰空》？我看到你的乐谱正翻到那一章。”
“《恰空》当然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让我迷惑的。”周致捏着耳钉道，“我自从开始练那首曲子就一直凭着感觉走，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感觉有些缺陷，又找不出缺陷在哪儿。”
“说来我听听。”周衡说着搬了板凳坐在他身边，这情形倒是和去柏林前那一幕正好反了过来。
两人却都没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恰空》完美地展现了一种悲剧性，只除了中间的大调部分让人有所宽慰，前后的小调都给人一种命定的绝望感，我一直是这么理解的，可是今天再一听，却觉得巴赫的每个音符都带有一种神秘的色彩，似乎每个音符都蕴含着什么让人着迷的东西，却又没办法把它表达出来。它不该只是简简单单的悲剧……”周致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周衡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做。”
周致疑惑地看他。
“既然你说每个音符都很重要，那就把所有音符全都表现出来，你可以放慢速度来练，慢慢地体会每个音符的原本含义，然后把它完整地表达出来，这样才是最接近巴赫的，不是么？”
“……没错，巴赫的音乐是纯净的，它不需要我去介入，只需要我接近它、表达它……”周致说着眼睛亮了起来，“我需要先在钢琴和管风琴上把每个和弦完整地听一遍，再把主干和装饰音全都搞清楚，至于揉弦，适当的揉弦是可以的，但巴赫那个时代揉弦并不普遍……不，我可以不用揉弦，只需要改变运弓的方式……”
周致猛地站了起来，冷不防就撞到了左腿，顿时往后一栽，被周衡揽在怀里，“你似乎忘了你的腿还没好。”
周致咬牙忍着痛，“爸爸，麻烦您把我送回琴房。”
周衡抚了抚他的额头，“好。但你需要先上药。”他指着周致的腿道，“你也不想让它恢复不好吧，刚才那一下可撞得不轻。”
周致忍痛点头，心头却是兴奋不减。
他坐在钢琴前把每个和弦弹了几遍，得到一个完整地概念后又把《恰空》用钢琴弹了几遍，这样一来，就在直觉之外更加强调了琶音和弦的旋律线。
这样的练习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周致才停了下来，一扭头就看到周衡递过来一杯水。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接过杯子，润了润喉咙，就听周衡问他，“现在感觉如何？”
“有些进步，至少，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周衡听着，把空了的杯子接过去，又把手机递给他道，“刚才你有几个电话，看你练琴练得认真，就给你按掉了。”
周致一看，是艾米莉、沈寒和安东尼奥的电话，此外还有一封来自黎法斯的mail。周致先打开了mail，是作曲课的成绩单排名，周致看到排行第一的自己，不由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他竟然是第一？
☆、043
XL Recordings自从得知英皇作曲课学生们的单曲下载量就整个沸腾了起来……
作曲课教室里也不安静，平日里这二十个来自弦乐系和钢琴系、作曲系的学生总是各自围成一团，作曲系鄙视着相对外行的弦乐系和钢琴系，弦乐系和钢琴系在互相鄙视的同时又共同鄙视着作曲系的那帮呆子。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作曲课的成绩，时不时地就有人把眼光投到周致身上，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周致倒是神色淡然地看着欣德米特的《作曲技法》，正看的兴起，就听安东尼奥问他，“肖恩，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激动什么？”
“你没看到作曲系那群人看着你眼都快绿了好么！”安东尼奥说着叹了几口气，“明明我的萨姆·史密斯比你的艾米莉·洛瓦佐更出名的……”他突然又露出了笑容，“不过就连阿黛尔和蒂朵都没比过艾米莉，我也是输的有道理了。”
周致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翻了书页道，“安东尼奥，如果你什么时候有点上进心，那才是没道理了。”
安东尼奥：“……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要这么直白地打击我么……”
周致心底翻了个白眼，彻底略过了他的话。
安东尼奥也不再打扰他，也看起了书，他们的结课作业的确很重要，可黎法斯也会时不时搞些随堂测验，他还是得像肖恩那样把书本再翻一遍。
作曲系的林晨曦看着周致，眼底的嫉妒几乎能溢出来，问身边的许木，“你认识那小子么？”
许木抬头看了眼周致，“刚开学的时候一起听过场室内音乐会，他当时还弹了首钢琴曲……”这样说着，许木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他可没忘记当时周致弹完《哥德堡变奏曲》后他们钢琴系老师求贤若渴的眼神。
“他的基本功特别扎实，小提琴拉的特别好，钢琴也……十分不错，没想到就连作曲也这么擅长——”许木的话在林晨曦阴翳的眼神中停了下来。
他和林晨曦是在预科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学校里华人其实不算多，他和林晨曦自然而然就亲近了起来，渐渐也对林晨曦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人看上去害羞又冷淡，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傲，看谁都觉得不如自己，当然，林晨曦在作曲系也一向是佼佼者，现在却被一个弦乐系的学生压了一头……
“周致……这名字，呵呵，我在B市都没听过。”林晨曦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又问许木，“他有说过他家里的事情么？”
许木摇头，不过，中间周致受伤他去看过他一次，只看那栋伊顿广场的豪宅就知道周致家里绝对不是一般人，不过，林晨曦家似乎也不差，他也就没说什么。
林晨曦点点头垂下了眼，心里却在想B市有这么个人么？可他把圈子里外所有相关的人全都过滤一遍，也没发现有哪个姓周的。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吧，如果家里稍微有些钱，还不能请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歌手？可这样一想，林晨曦又觉得很不爽，原因无他，若是周致只是个普通人，那他自然没什么钱去请水军，周致的成绩也是没掺水分的，这倒是让他更难接受。
……
XL Recordings为了向古典乐进军，特意成立了古典唱片发行部，部长是曾经《留声机》的副主编布莱希特，后来被XL Recordings重金挖了过来，旨在借助他在古典圈的人脉大力发展新成立的部门。
布莱希特一手策划了与英皇作曲系的合作，并且，真的在学生的作品里发现了金子。他早就看过《留声机》上周致的访谈，此时又发现周致写的歌力压由著名歌手演唱的那些作品一举登上榜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见这个颇为神奇的男孩。
他联系上了沈寒，先是说了一通他对周致的小提琴演奏是多么地欣赏，正要接着开口提出自己的意图，就被沈寒堵了回来。
“抱歉，布莱希特先生，肖恩最近忙于音乐会的演出，其他活动全都是不参加的。”
“那等他的音乐会结束了呢？”
“那就到时候再谈吧。”
布莱希特却没放弃，他找到了黎法斯，说想请周致继续这个风格写几首曲子，他会为他发行一张单独的EP，黎法斯考虑了一会儿，把周致邮箱地址给了他，让他直接去找周致谈。
……
周致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安东尼奥自觉理亏，下课时异常狗腿地想取代十三的工作扶着周致，却被十三一个眼神击退，最后只能帮周致提着书，忙前忙后地跑腿。
卢克蕾西亚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周致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扶着坐上了轮椅，手指越捏越紧，也没回头，直接问身后的普罗文扎诺，“你能解决肖恩身边那个男人么？”
普罗文扎诺一脸无语，“卢克蕾西亚，就算我把那个男人解决了，可那个男孩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跟着，你觉得你能在一个KGB的眼皮子下把他主子给绑了？我觉得您需要尽快回去，阿莱西奥不会想看到你招惹上一个不能惹的人。”
“可是……我都把他腿撞伤了，他根本不会原谅我吧，我想接近他也没其他办法了。”
普罗文扎诺：“……请你安分些说不得还会有机会，可你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给他制造麻烦。”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万年老处｜男普罗文扎诺，你可是连个女朋友也没到手过，现在还在这里当我的恋爱顾问？算了，我还是找安东尼奥谈谈，他和肖恩关系这么好，一定有办法让肖恩原谅我的。”卢克蕾西亚说着收起了望远镜，拿起手机拨通了安东尼奥的电话。
……
周衡在车上等着周致，一等周致坐到他身边，自然而然握住了他的手，“腿还疼么？”
“还好。”
“今天晚上我有应酬，就不和你一起吃晚餐了。”
周致：“……我知道了，爸爸。”
周衡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手指道，“怎么最近这么乖？”
周致：“……哦，可能太累了，有些没精神。”
周衡看他一眼，“是晚上没休息好，还是上课太累了？”
周致略一考虑，很快道，“晚上我习惯一个人睡……”他说着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周衡，言下之意，他想回自己房间睡。
可周衡这样玲珑的人竟然毫无反应，反而道，“晚上让艾伯特给你准备牛奶，喝了能安神。”
周致：“……好的，爸爸。”他无言了，周衡这是要把同睡进行到底么？
他努力把心里的扭曲摆正了，想起那个沉重的梦境，不由自主去看周衡。
周衡正专心看着手里的公文，表情严肃目光专注，周致这样看过去，就见对方的侧脸刀削一般锋利，或许由于周家祖上的俄罗斯血统，周衡虽然是黑发黑眼，五官轮廓却十分俊美深刻，身材也比一般的国人高大……唔，堪称极品男人。周致漫无目的地想着，丝毫没发觉自己看待周衡的目光立场已经有了轻微的改变。
他收回视线继续想着那个梦境，从周衡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知道当时是周敐在给他打电话，目的是为陈宪求情；而周衡则因为他的死要让包括陈宪在内的“他们”垮掉……这么说，他的死是因为陈宪？或者，结合周衡曾对他说过的他的身世是由陈晋告诉他的，是陈家想让他死？目的呢？搅乱周家这潭水？
这倒是有很大的可能，只不过，他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不错的陈晋也会对着自己下手。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周敐会为陈宪求情？他们……是什么关系？
周致想得有些出神，直到周衡叫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愣愣道，“爸爸，您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没什么，可能还是没休息好吧。”周致一脸单纯无辜。
周衡微微挑眉，唇角也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说了，睡前喝杯牛奶能安神。”
“好吧……”周致终于明白周衡的决心有多大了。
周衡把他送回去，就带着十一去了和米哈伊尔约好的地点。
等他到时，米哈伊尔已经等在了里面。
“朱利安诺，好久不见。”
周衡冷笑一声，看着米哈伊尔风度未减，问他，“我还以为你现在自顾不暇。”
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