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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江允随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然后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那天晚上,谁也不知道,江大神偷默默地挑灯拼了一晚上的信纸。
不久后,大半个江湖开始莫名其妙家里少了些东西。
看,今日这家又少了一盒鱼胶,没事,昨晚我家里还丢了一碗浆糊呢!
半个月后。
“近来江湖祸事多,本从乐城开始,一人因其滥杀好杀而得名,本以为只是一个,没想到各地都开始发生这种情况,从普通百姓开始,再到武林人士,最后甚至伸手到各家青年才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恐怕是魔教卷土重来啊……”
“为此,武林盟主邀请各大高手前往盟主府……”
十年前,当时的魔教教主与武林盟主比试,魔教教主惜败,按照约定退居西域,不再干涉武林中事。
十年,转瞬即逝,事事更送迭起,新旧交替,约定作废,已然矣。
百晓生说书的调子永远那个样子,带着刻意的悬念,世事的感叹,简单的句句字字都被他说的引人入胜。
江允随和白洛溪到达盟主府的时候,是景玉来接的他们。
兜兜转转,半年而去,他们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武林盟主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他眉间有淡淡的疲惫,估计是被这次的事情弄得有些精疲力尽,但被掩饰得很好。
他给两人安排好房间,然后看着白洛溪,回忆起往昔,笑道:“多年不见,当年半大点的孩子如今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
然后就开始说起白洛溪小时候的黑历史,把他说的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却不敢反驳,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一边憋笑憋地痛苦的江允随。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江允随估计已经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武林盟主细细深数了白洛溪的黑历史后,才对着江允随开口道:“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江允随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生性放肆惯了,虽然是被江湖小辈视为目标,但当初江允随拒绝武林盟主之女的爱意可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武林盟主上官海自然给不了他好脸色,没把他轰出去就算仁至义尽了。
“好久不见。”江允随眯着凤眸,唇往上一掀,露出个毫不在意的笑容,“虽然我也不想和你见。”
上官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允随,你为何总与上官盟主过不去?”景玉一身青衣立于细雨之中,宛如山间修竹,节节傲骨,幽幽清华。
“明明是他和我过不去。”江允随打了个哈欠,眼里有湿润的水意,“武林大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等人到齐了自然就会开始。”景玉顿了顿,神色气恼,继续说道:“还有,你们是不是该同我说一下,你们这半年给我都去了那?”
第49章 江湖卷
——成长就是世界观不断崩溃重建的过程。
理亏。
江允随和白四公子只好连连道歉,景玉看着他们的样子,叹了口气:“洛溪,我带你去你的住所,允随,你的住所依然是梅阁。”
说着,他便领着白洛溪往前方走,末了,景玉回身看向江允随认真道:“允随,半年时间,我很担心你。”
白洛溪接道:“你走后我也很担心你的,还差点去闯忘尘谷了。”
江允随懒懒勾起一个笑容,开着玩笑:“就为了那块白玉玉佩吗?白四你太小气了。”
“……啊啊啊我现在才想起你偷了老子的玉佩啊啊啊还给我!!”
江允随勾起唇角,手里慢悠悠地提起一串熟悉的玉雕兰花,白洛溪心脏一跳,欲哭无泪,伸手就要去抓。
江允随一个巧妙的闪身,拉长了调子。
“呦呵呵,阿景担心我还相信,白四你就省省吧,这串兰花我要了,就当你骗我然后给我赔罪的礼物,再见。”
话落,人已经不见,徒留白洛溪一个人在那哀嚎。
景玉看着,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柔和。
虽然上官海和江允随相看两相厌,但上官海显然是事事分清的性格。
他给江允随安排的依旧是原来他来盟主府住的阁楼,建于梅花园,暗香疏影,阵阵香气袭来,虽无冬雪洗礼,却也傲骨难寻。
南方的冷是那种湿冷,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冷,盟主府虽然在南方,却也是在北方尽头。
雨里总会夹着突兀的白色,万物都被覆上一层薄薄的白。
但这也不是雪,依然是霜。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冷,江允随坐在阁里,门被他推开,他静静地看着园内的梅花,交叉横生,暗香浮动。
但他觉得,还是桃花更美一些,等春天来了,桃花估计就要开了吧。
他突然抬眼看着似乎无边无际的远空,透明又干净的天空,江允随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忘尘谷里,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怎样的风景才养出了那样的人?
那天发现枕头底下的忘尘谷令牌时,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或者潜意识里就认为,只有忘尘谷才能养出那样堪称风华绝代的人了。
简直和他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一株梅树开在视线里,微微倾着身,枝干看似纤细脆弱,却坚韧冷傲,朵朵梅花开在上面,点缀柔和了那过分的傲骨,淡淡雪白落在花朵上,红梅白雪般的意境。
白洛溪和景玉略显匆忙地赶过来,一向不紧不慢自然成画的景玉神色中也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焦虑。
江允随微皱眉,起身,“怎么了。”
“出大事了。”白洛溪跑进来,接过水就开喝,顺了会气就急忙说道:“上官盟主死了!”
江允随动作一顿,看向景玉,这种事情要白洛溪来解释估计不到点,所以便下意识地看向景玉。
景玉一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担忧,但仍然保持着冷静,并不慌乱,“刚才我们去找盟主商量魔教之事,谁料想盟主并不在房间,于是我们打算去书房,书房里,便是盟主的尸体,躺在书房地上,沿路通知了其他各派掌门后,才来通知你。”
“我们先过去看看。”听景玉的话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江允随只好开口,三人一同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各大掌门一片凝重得看着上官海的尸体,上官海躺在书桌边,梨花木雕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显然遇害前他正在看书或者是坐在那里。
他的脸色一片安详,睁着眼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死亡,白洛溪上前合上上官海的眼睛,这样看起来宛如甜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众人看着白四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眼里或多或少有些沉痛。
江允随进入书房后,就找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靠着,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对于白洛溪的动作有些讶异,这半年倒是白四公子倒是改变了许多。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会事?景庄主,你能否细细告知。”一个白面书生坐在位置上,眉宇间流露出真切的担忧,抱拳问景玉,其余人亦是如此。
正道中或许藏污纳垢,不如表面那样光鲜亮丽,但在武林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在面对魔教的情况下,却必须互相被绑在一起,互相帮助。
与其说是担心上官海,说是担心他们自己其实更为贴切。
现在的情势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魔教人所为,但却更令他们心惊,每一任的武林盟主武功都是在正道除却那些隐世的老妖怪排第一的存在。
不言而喻。
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到一丝夹着恐惧的担忧。
景玉点点头,他是月归山庄庄主,素有年轻一辈第一人之称,加之这件事又是他所发现,隐隐有以他为中心的趋势,又将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书房陷入一片沉默,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白洛溪也退回,站在白父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白父环视了一眼书房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在魔教还没有危害到更多人的情况下,与魔教一战,并且必须胜利。”
“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必须在年轻一辈拥有足够的威望,武功高绝,心性端正才能盛任……”
江允随心中咯噔了一声,只听到白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位置,最适合的人选怕是景庄主了。”
心道果然,江允随打量着白父,一个很精明而且思维快速的中年男人,白洛溪除了脸和白父长得有点像之外,性格没有一点像。
白父话一说完,便将目光看向景玉,其余人也瞬间想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皆是附和,“景庄主确实是最适合的人。”
骑虎难下。
景玉轻轻皱了下眉,神色有些古怪,对上江允随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
他轻轻揉了下额心,掩下所有的疲惫和无奈,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清越,“既然如此,我便应下这临时的盟主之位。”
巧妙地利用语言,只是临时,如了自己的想法,也如了他人的心思。
江允随半垂下眼,神色不明地看着上官海的尸体,在别人的尸体旁讨论这样的事情,也真够是讽刺。
江湖啊,不过是一群老一辈为自己的生存别人的生存勾心斗角,然后不断有人前赴后继。
景玉也算是少有的明镜人物了。
最后决定把上官海的尸体火化,上官海的女儿上官净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一张俏丽的容颜梨花带雨,周围有人不断上前安慰,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是几分真心。
看着上官净赶走所有上前的人,阻止景玉火化上官海的尸体,江允随上前几步,站定在她面前,只说了一句就退开,“他一生都被你困住,你还想他走的不好。”
上官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爱又恨地看着江允随,声音嘶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说我,父亲也不懂我,他也不懂我,你们谁都不懂我,谁都不懂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人往往在丧失唯一的至亲之后,自我意识封闭,做出逆于本身所想却认识深刻的事情。
江允随从来不打女人,他有些厌恶地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道:“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给你父亲报仇。”
上官净愣住,江允随已经从景玉手里拿过火把,扔到火架上,看也没看一眼便转身离开。
回到梅阁,风凛冽地吹进来,夹着暗香红梅,一枚梅花瓣飞过来,江允随侧身一抬手,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
来的人一身火红色的裙装,迤逦而下,面容精致秾艳,五官的线条都带着漂亮的优雅,艳而不妖,纯与魅结合,生出的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惊人的勾魂意味。
水宿上前,单膝在江允随面前跪下,微微抬脸,形成一个完美的角度,近乎虔诚地看着江允随。
她缓缓地勾起颜色浅淡如花的唇瓣,扬起了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单手置于胸口道:“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的无法自拔,遇到补分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