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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地把所有的衣服折叠好了,放进纸袋里,想要回灵堂去,还给闻燃。
但他倘若这样做,哥哥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他真的不能接受陌生人太过贵重的好意。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回了灵堂,径直走到闻燃面前道:“闻先生,这些还给你,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衣服。”
孟明春见状,深觉孟眠冬不识抬举,便朝着孟眠冬厉声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废话什么?”
虽然闻燃希望孟眠冬尽快处理好伤口,换过衣服,但孟明春再三当着他的面利用孟眠冬的软肋,逼迫孟眠冬,实在是令他不悦。
因此,他侧首扫了孟明春一眼道:“孟经理,麻烦你先不要出声。”
话音落地,他又对孟眠冬道:“你假如觉得这些衣服过于贵重,改天请我吃饭可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孟眠冬面前,尽量平静地道:“上面有我的电话。”
孟眠冬怔怔地接过名片,心中困惑不已:为什么闻燃要对我这么好?
片刻后,他又担忧起来,他手头吃紧,哪里有钱请闻燃吃饭。
但他不好意思再拒绝闻燃所给予他的善意,只能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第5章 迎合型人格障碍·chapter4
孟眠冬将纸袋里的羽绒服、羊绒衫、牛仔裤以及内裤取了出来,平整地摆放在床上,而后才开始去脱身上的衣服。
他的羽绒服下摆已经湿透了,牛仔裤更是黏在了腿上,一时间脱不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将牛仔裤脱下,粗糙的拉链却猝然划伤了他的大腿,破口沁出了一点鲜血来,并不严重。
他咬了咬唇瓣,用指尖揩去鲜血,便把牛仔裤放入了脏衣篓中,接着去脱身上的羊绒衫,这件羊绒衫已有些年头了,上面蛀了不少的洞,不过由于他仅有三件羊绒衫换洗,冬天的大晴天又难得,他一直舍不得扔掉这件羊绒衫。
没了羊绒衫的遮掩,他细骨伶仃、苍白孱弱的身体登时暴露了出来。
他的心口有三处烫伤,皆是父亲所为,当时他中考失利,没有进市里的前一百名,让同生意伙伴吹嘘的父亲失了面子,作为惩罚,父亲让他脱了上衣,将吸了一半的香烟的烟头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耳侧是“滋滋”的声响,鼻尖是诡异的肉香味,类似于熏肉,但父亲却在与一个生意伙伴说笑,时隔多年,他隐约记得那个生意伙伴姓辛,曾用意味不明的眼神逡巡过他赤/裸的上身。
后来,他才明白那个辛叔叔究竟对他抱有何等龌蹉的心思。
那时的他忙于向父亲求饶,忙于哭泣,无暇意识到应当将自己的上身掩藏起来。
一处烫伤,两处烫伤,三处烫伤……
期间,父亲重新点燃了两支香烟,就为了能更好地惩罚他。
他不敢反抗,浑身颤抖地看着父亲又点燃了第四支香烟。
兴许是父亲觉得无趣了,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出去。
他连滚带爬地抱着上衣,出了父亲的书房,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撞见了哥哥。
哥哥见到他,先是怔了怔,而后竟是问道:“辛叔叔插得你爽么?”
他没听懂哥哥的话,也没有理会哥哥,而是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哥哥对着他的房门踹了几脚,吓得他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片刻后,外面没了动静,他以为哥哥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哥哥只是去拿备用钥匙了。
在他堪堪穿好上衣的时候,哥哥进了门来,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命令道:“道歉。”
“我……”他想争辩自己没有错,却是被哥哥打断了:“道歉,孟眠冬,你连道歉都不会么?”
他受不住哥哥一个音节高过一个音节的声调,战战兢兢地窥了眼哥哥满面的怒容,只得乖顺地低头道歉:“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哥哥大度地露出了笑容来,用手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你这张脸倒是能值点钱。”
他是很晚熟的孩子,但仍是听出了哥哥的不怀好意。
但他怕哥哥又生气,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甚至本能地朝着哥哥讨好地笑了。
哥哥满意地松开了他的下颌,如同抚摸宠物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放软声音道:“眠冬真乖。”
话音落地,哥哥居然抬手剥去了他的运动裤以及内裤,仔细地瞧了瞧,又撇了撇嘴道:“原来没插啊。”
哥哥收回手,便离开了。
他立在原地,羞耻不已,快手将内裤、运动裤穿上了。
作为他真乖的奖励,第二天哥哥送了他一双新球鞋,不过是旧款。
直到将近高中毕业,他才知道哥哥所谓的“插”是什么意思。
他收起紊乱的思绪,接着脱下了内裤。
他身无寸缕,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不禁打起了寒颤。
他忍耐着寒冷,拿了纸巾来,把自己腿上残余的湿润擦拭了干净,才将闻燃送给他的衣服穿上。
闻燃,初见的闻燃又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联系哥哥说过的“插”,所以闻燃是想和他上床么?
一定要离闻燃远一点。
但欠着闻燃的那顿饭要怎么办?
他想了想,决定先忘记这件事,等以后再做打算。
他去洗了把脸,又回到了灵堂去,在母亲的冰棺面前跪下了。
尼姑已经做完法事了,换成了和尚。
像是觉得场面不够热闹,孟父又请了职业哭丧人来,搅得灵堂好似哀鸿遍野。
闻燃在一边听着哀恸的阵阵哭声,不禁勾出点冷笑来。
在视线拂上孟眠冬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柔软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把孟眠冬拢在怀中,保护周全?
为了避免再惊吓到孟眠冬,他现在不能过分地亲近孟眠冬,不如先收拾了欺负孟眠冬的人吧。
孟父、孟明春、孟凝夏、段思晴这四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扫了眼在哭声下应酬的孟明春,心道:先拿你开刀吧。
过了一会儿,助理走到他身边,提醒道:“闻先生,开会时间到了。”
这个世界的闻燃在公司中的职位是董事兼副经理,董事长与总经理是他的父亲,公司的创始人是他过世的爷爷,父亲没什么事业心,他成年后,仅仅挂了个名,所有的公司事务都交由他一手管理了。
他不舍地瞧了眼他的眠冬,才出了灵堂。
他没有发现,孟眠冬在觉察到他的视线后,猛然战栗了一下,面色煞白。
他坐上车,回了公司去,又进了位于三十层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坐满了与会人员,幸而他有关于这些人全部的信息,倒也不觉得陌生。
会议耗时三个小时才结束,开得还算顺利。
他回到办公室,方要着手将今天余下的工作处理完毕,却忍不住想起了孟眠冬。
活生生的孟眠冬,他足足有四年没有看见过了。
时至今日,他一直后悔着没有好好关心孟眠冬,连孟眠冬患了忧郁症都没发觉。
他低叹了一声,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又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一个熟人。
第6章 迎合型人格障碍·chapter5
在和尚的念经声中,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周围的人都吃晚饭去了,无人理睬孟眠冬。
过了一会儿,和尚们也吃晚饭去了,偌大的灵堂只余下孟眠冬一个人。
左右寂静,孟眠冬的嗓子早已哑了,双眼更是肿得几乎睁不开来,他再也哭不出来,便木着脸跪着。
烟熏火燎了一天,灵堂内堵塞着呛鼻、刺眼的烟气。
他环顾四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人间亦或是地狱。
他动了动放在冰棺上的一双手臂,手臂已全然被冻伤了,好似没了知觉。
他怔怔地凝望着安详地躺在冰棺中的母亲,用手指勾勒着母亲的眉眼,像是小时候画母亲的肖像一般,以最为柔软的笔触。
“妈妈……”他喊了一声,声音破碎,同时喉咙仿若被撕裂了似的。
忽地,他的肚腹发疼,难以忍耐。
他是在上第一节 课时,从学校回来奔丧的,上课前,因为室友临时将值日推给了他,他必须要把寝室打扫干净才能去上课,他为了不迟到,压根没有时间去吃早饭。
他一整天没有进食,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他登时觉得晕眩起来,伏在冰棺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一站起身,他不知怎地望向了之前闻燃所在的方向。
闻燃是除了妈妈外,第一个关心他的人,虽然闻燃分明别有所图。
他收回视线,抱起妈妈买给他的书,走向饭厅。
明明大家都是来参加丧事的,饭厅里却是一副觥筹交错的景象。
他与这副景象格格不入,亦不愿融入其中,便向厨房要了一碗饭,一些菜,回了房间去。
他小心翼翼地以他舍不得用的新围巾将沾有妈妈血迹的书包好了,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才吃起了饭来。
他的精神并没有进食的欲望,但他的身体却在叫嚣不休。
然而,当他将一口饭送入口中时,却无法吞咽下去,喉咙实在是太疼了。
他被疼痛逼得将口中的饭吐了出来,吐出来后,呕意奔涌上来,他冲到马桶前,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一身的骨架宛若要碎作一地,紧接着,他吐出了些酸水来,喉咙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他漱了漱口,放弃了进食的想法,打算回到灵堂去陪着妈妈,明天妈妈就要出丧了,他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伴妈妈了。
他方要打开房门,房门却是被踹了一下。
——是哥哥。
他不敢不开门,一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真是哥哥。
哥哥走了进来,身后竟然还跟着辛叔叔。
他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想要后退,却被哥哥捉住了手腕子,哥哥没好气地道:“眠冬,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乖,向辛叔叔问好。”
孟眠冬挣脱不开,不得不乖巧地道:“辛叔叔好。”
“你好,眠冬。”哥哥松开了手,转而由辛叔叔扣了他的手腕子,辛叔叔的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双眼,又从双眼蜿蜒到喉间,安慰道,“我可怜的眠冬,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孟眠冬已然预感到自己将要被侵犯了,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拼命地挣扎起来,却听到孟明春命令道:“眠冬,听话。”
“我……”孟眠冬瑟缩着,见孟明春要离开,尖声道,“哥哥别走。”
孟明春笑道:“你想让我看么?好重的口味。”
说完,孟明春不理会孟眠冬,径直出了房门去,并在外面把门锁死了。
“哥哥,哥哥,哥哥……”孟眠冬不停地呼救着,却被辛叔叔压到了床上。
辛叔叔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身体,状似温柔地道:“眠冬乖。”
孟眠冬不愿意受到这样的对待,使劲地对着辛叔叔拳打脚踢。
他毫无章法,却幸运地踹到了辛叔叔的胯部,辛叔叔吃痛,稍稍放开了他。
他便趁机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跳窗而出。
他的房间在二楼,不算高,他跳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亦没有半点犹豫,莫名地很熟练。
他的身体受到了树木的缓冲,但仍是疼得厉害。
他站起了身来,回首望了眼灵堂所在的方向,略有迟疑,在瞥见从窗口探出头来的辛叔叔时,他明白他必须要赶快逃走,不然……
前路昏暗,他逃出了家,逃到了大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