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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能有点愧色还自罢了,如此厚颜,徐行之反倒有点无可奈何了:“今夜你去弟子殿里睡。”
孟重光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地跪在了地上,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了徐行之的大腿,把下巴搁在他的膝头上,撒娇道:“师兄,师兄,我知道错啦,以后都不这么做了。你别赶我,我给你暖床。”
徐行之转过头去,强行忍笑:“……暖什么床?睡地上去。半夜若是敢上床一步就滚去弟子殿。听见没有?”
见徐行之松了口,孟重光眉开眼笑,利索站起,扑在徐行之怀中,轻吻了一记他的额头,指尖暧昧地拂过他眼下精致的一点泪痣:“我去帮师兄打水洗漱!”
蜻蜓点水地吻过一记后,他便心满意足地抽身离去,留徐行之一人摸着被他亲得发烧的额心,兀自笑骂:“……小混蛋。”
温雪尘的婚事自一年前就已提上日程,直到婚仪正式开始那天,所有环节早已疏通,诸事皆备,是而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并不慌乱。
从早晨开始,四门君长便纷纷到访。
广府君留山处理诸项杂务,未能成行,只送来了贺仪,倒是向来不问世事的清静君跑了来。
用清静君的话说:“清凉谷藏酒向来可口,我自是要来尝一尝的。”
徐行之、周北南和曲驰均为温雪尘傧相,负责接引宾客和赞礼,从清早便开始忙碌。
周北南刚与徐行之打上照面便皱了眉头:“你在这时还要饮酒?”
“清早饮酒,脑子要清醒些。”徐行之不以为意,“又没有吃醉,不会耽误正事的。”
待他走开后,周北南与曲驰并肩而立,前者甚是忧心忡忡:“行之莫不是真的与那九枝灯有私情吧?九枝灯走了也近一年了,他怎么还是这样靠着饮酒度日?”
“行之太过重情,走不出来,也不是不可理解。”曲驰温声道,“不过的确该劝劝他。”
“那九枝灯过得也不赖啊。”周北南有点烦躁,“他那两个哥哥一个叛乱,一个病死,他已在六云鹤扶植下坐稳了魔尊之位,行之又何必……”
“一个傀儡而已,何谈魔尊呢。”曲驰道,“真正执掌魔道权柄的,怕是他背后的六云鹤。”
周北南还想抱怨些什么,便见曲驰转过身来,温和地望着他:“北南,你知道很多关于魔道的事情啊。”
周北南:“啊?”
“九枝灯二哥病逝的事情还秘而未发,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北南脸一红,强硬反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关心行之,特意去打听的。你呢?”
“我……”周北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我闲的,行了吧?”
说罢,他甩着手气冲冲地朝前走去,留下曲驰一个人对他的背影微笑。
然而,周北南还没走出三四步,便听清凉谷谷口有通报声传来:“魔尊九枝灯到——”
曲驰抬起头来,周北南霍然止步,不远处上了待客高台、正与清静君闲话的徐行之也回过头去,震愕不已。
在高台上安坐的各位君长议论开来前,清静君扬起手来,声调温软地宣布:“诸位稍安勿躁,是我发函请他来的。他毕竟是我徒弟,仙魔两家又已止戈多年,邀他参与喜事,也是两道修好之举。”
清静君虽说话腔调软,然而由于其在诸位仙君中地位最为超然,各位君长也无甚微词,只能笑着道无妨无妨。
徐行之既惊又喜,小声地:“……师父?”
清静君侧身向他,同样小声地:“……高兴吧?”
见徐行之面含喜色,清静君神情更见柔和:“高兴就成。”
“师父考虑得周到。”徐行之眉眼微弯,“我真是许久未曾见过小灯了。”
孰料,清静君却坦诚道:“……哪里是我考虑周到,起先我并未想到请他前来。是有人寄送了信函于我,请我手书一份邀请函,送至魔道总坛,我才执笔的。”
谷口的礼官收取了九枝灯递呈而来的礼单,洪亮的报礼声响彻谷中。
在礼官报礼时,周北南略带担忧地瞄向吉服加身的温雪尘,却发现他面上毫无厌憎惊讶之色,还隐隐带出一丝浅笑。
看他这副模样,周北南哪里还猜不到原委:“……你请他来的?”
温雪尘微仰着下巴:“他既任了魔尊,我得试一试他对四门的忠心是否有二。我的婚仪,是个可供观察其动向的上佳之机。我便写信去求了清静君。清静君亲笔书信送至魔道总坛,不信他不来。”
周北南反问:“那你怎不让行之写信?他现在整顿魔道,方兴未艾,诸事芜杂。清静君亲笔,他自然不会拒绝,但若是让行之亲笔邀约他前来,他更不会推搪吧。”
温雪尘:“……”
周北南眯起了眼睛:“你想给行之一个惊喜?”
温雪尘面颊被大红吉服染上了淡淡的颜色,用力一拉轮椅:“……胡说。”
那礼单极长,礼官足足念了一刻钟方至末尾。待那尾音收拢之时,九枝灯恰好四平八稳地踏入山门。
他穿了一身墨绿常服,却挡不住其瑰逸之鹤姿,清冷之气宛如青瑶窗中投入的月光。而在他斜后方跟随着一身鸦青的六云鹤。
他沿主路一路行至高台前。不待六云鹤阻止,他罗袖一摆,俯身便拜:“师父。”
六云鹤无法,只得随他跪下。
这举动看上去并无甚不妥,但却叫周北南、温雪尘与几位仙君齐齐皱了下眉。
……看样子,九枝灯倒不似傀儡,进退自主,反倒是那六云鹤对九枝灯有些忌惮?
拜过清静君,九枝灯又对台上深深纳头一拜:“师兄。”
九枝灯没有给徐行之难堪,拜他的时间比清静君略短。
六云鹤再次跟着九枝灯行礼。
九枝灯向在场仙君一一行过了礼节,方才不卑不亢道:“众位君长,晚辈今日贸然到贺,实在叨扰,请各位海涵。”
他礼节处处到位,即使在场有厌恶非道之人的仙君,同为宾客,也不好摆出脸色来给九枝灯看,只得纷纷回他一个礼节性的颔首。
徐行之与清静君交换过目光后,便几步上前,托住他的臂膀,把九枝灯扶起,声音眉眼里俱带了明快的笑意:“……魔尊大人,请上座。”
接触到徐行之微冷的手掌,从进门起便处事泰然的九枝灯却兴奋得颤抖起来,捉紧他的手臂,半晌不肯松开,淡色的唇畔也浮现出了动人的殷红:“师兄……”
不远处,孟重光的脸色彻底阴晦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我,组宠,打钱。
曲驰:好好好,打打打。
温雪尘/周北南:……mdzz。(默默打钱)
#全世界都在宠师兄#
第62章 美梦将成
典仪开始。
踏入清凉谷门时,周弦淡淡妆成,却难掩煌煌艳色,长眉连娟,口含朱丹;罗衣如火,交握羽扇,踏莲步缓缓行来。守在山门处的一双白鹭在她迈入门中时,适时引颈长歌,正应了上上吉兆。
令人惊讶的是,前去谷口相迎的温雪尘竟然是站着同她共入门中的,二人执手相偎而行,甚是温情。
温雪尘因着身体虚弱、久坐成疾,走得磕磕绊绊,一路从谷口走到此地,他已是薄汗盈额,一手持手杖,一手抓住同心结,一步步却都落得扎实无比,腰身如松,挺得笔直。
周弦从刚才起就很是心疼温雪尘,附耳轻声道:“尘哥,你走慢些,我要跟不上了。”
“我牵着你,不会跟不上。”温雪尘的声音略有起伏,显然是累得紧了,大概也正因为此,他话语中透着难言的温煦,听来叫人心尖微痒,“今日是你我婚仪,我不能被人推上来。我要把你亲手带进清凉谷,一辈子不放你出来。”
温雪尘平日里坐着,不显山露水,但谁想身体打开来,竟是四门师兄中身量最高的,路过曲驰身边时,赫然比他还高上一线。
台上的徐行之见状,不由得有些气闷。
清静君还悄声笑话徐行之:“行之,看来你是四门首徒中最矮的。”
身高八尺的徐行之哪里会在意这个,回嘴道:“师父比我还矮上几寸呢。”
清静君抿嘴乐了:“显我年轻。”
这师徒俩私下咬耳朵的场面众位君长早已是司空见惯,甚至懒得看上一看,九枝灯却痴迷地盯准徐行之挑起的唇角,喉咙干渴地上下动了一动。
察觉到身侧的视线,徐行之回首望去,不待九枝灯慌忙撤开视线,左眼便对他轻轻一眨。
这轻浮动作由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做来实在是如鱼得水,那笑眼眨起来也着实灵动,羽睫起落间,九枝灯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小动物轻轻咬了一口。
……台下的孟重光气得差点把衣带揉烂。
道门婚事,一切规章也与凡间区别不大,扶摇君主礼,新人拜过老祖、师父与天地,再对拜过后,便只待开宴。
清静君拉徐行之在身旁服侍,说是布菜倒酒,实则他自有一副碗筷酒杯,等同于和众位尊长一同进餐。
九枝灯既来了,自不会受了冷落。清静君首先向他祝酒:“小灯,来,许久不见,满饮此杯。”
徐行之忍不住出言提醒:“师父,小灯向来节制,从不饮酒……”
然而,九枝灯神色不改,持起注满白酒的酒爵,振袖掩口,一杯饮尽,以杯底相示:“……谢师父。”
即使清静君也露出了讶然之色,他同样饮尽杯中酒液,回以空杯。
徐行之微微蹙眉。
底下众弟子尽情欢娱,但也有人密切地观察着台上变动。
一名风陵弟子越过陈列各色菜品的条案,跟前面的风陵弟子交谈:“……快瞧瞧师兄和那魔道之子,眉来眼去好一会儿了。”
“什么魔道之子。”前面的弟子应道,“现在他的地位辈分可是今非昔比,比我们足足高上了一截去。那些仙君才是能与他平起平坐之人。”
后面的弟子顿了一顿,话语间泛起酸意:“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原来不过就是个被魔道厌弃的废子……”
“嘘。你这般说,叫师兄听见可是要生气的。”
后面的弟子立时不敢再说下去,但口中仍念念有词:“师兄对那九枝灯可真是深情厚谊,明明都走了快一年了,师兄偶尔带我们习剑时,还会不自觉唤那九枝灯的名字,叫他出来演示剑法。这可真是……”
说到此处,两人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令人牙酸不已的“喀”声。
二人悚然回望,却见不远处安坐的孟重光手持银杯,杯柄与杯肚以一个奇异的角度翻折着。
他们均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那杯子似乎又没了异样,好模好样地被孟重光捏在手里。
……果真是看花眼了吧。
这二人是决然不肯再说半句了,毕竟这孟重光日日跟随在徐师兄身侧,万一把他们的话添油加醋地传了过去,按师兄那脾性,非寻机练死他们不成。
孟重光木然着一张脸,把银杯放回桌角。
若是仔细看,那被他亲手捏断的杯柄,竟是又被他生生靠指力捏合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朝九枝灯敬酒的徐行之,那爽朗又温柔的笑容看得孟重光几欲掀桌暴起。
……师兄,你惹恼我了。
众人从白日饮至夜半,明月之辉大片侵占掠夺走了透红炽热的日光,饮宴也随之渐散。
醉倒的清静君被徐行之扶回备好的客殿中休憩前,不罢休地扯着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