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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火光跳动,岌岌可危。
粟正发现自己的视力超群,甚至能看清远处的木门上凝着几颗水珠。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矮屋,潮湿的木头构成主体,房间三分之二空间都是安放他的水池,空气中有很重的霉味和腥味,海面下海水翻滚的咕噜声就在耳边,粟正在脑海中构想自己的位置,察觉这里应该是船底。
过了一会儿,风浪逐渐变小,船变得平稳,粟正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尾巴的摆动了。
脚步声再次逼近,这次,只有两个人。
房门被打开,一人守在外面,另一人钻了进来,是傅秉英。
一见到他,粟正就高兴地呼唤,可是无法说话,只能唧唧乱叫一通。
傅秉英脸色苍白,头发被雨水打湿,显得乌黑油亮。他的行动仓促,除了最开始看了粟正一眼,之后就再没有眼神交集,粟正一直在叫,企图一起他的注意力,但傅秉英眉头越皱越深,好像在极力抗拒看向他。
为了阻止粟正继续叫,他甚至往水里丢了一条鲑鱼。
人类粟正不会对生鱼感兴趣,但鱼类粟正瞬间就饿了。
他咽着口水,灵活轻快地抓住那条懵了了的傻鱼,遵循着身体的记忆,熟练地用指甲划开鱼肚,把里面的脏器和鱼头一并丢掉。
傅秉英一直在房间里来回检查,转身的时候,猛地瞧见了粟正额头上的血痕,突然就冲到了水池边。
正在吃鱼的粟正吓了一跳,耳后扇子般的鱼鳍,唰地立了起来。
他的心还是人类的心,让人看见自己像个野人一样吃生肉,很不好意思,就摇摆着向后退去。
傅秉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他来到船上已经三天了。为了争夺这条人鱼的处置权,整条船上的水兵分为两派,一派以游大人为首,坚持人鱼是献给皇上的贡品,一派以牟副尉为首,想私吞了人鱼,形势剑拔弩张。
传说中,人鱼的眼泪可以化作最珍贵的海珠,人鱼的脏器会变成透明的玉石,藏风聚气,最重要的是人鱼身上的肉,活人鱼身上剜下来的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你给我过来。”
粟正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游了过去,他手里还捧着鲑鱼的残骸,嘴边都是血。但傅秉英看不到这些,他只看得到额头那一抹。
“唧。”粟正叫了一声,想讨好他。
“这是他们刚刚弄的吗?”傅秉英的手指停在他的伤口上方,隔空碰了碰。
“唧。”粟正摇了摇头。
得到了确切的回应,傅秉英终于确定这具躯壳里装着的是人类粟正。几天前他过来的时候,人鱼根本不理他,有时候还会因为靠得太近,示威般挥动尾巴,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他松了口气。
这些天,他一直很担心两派的斗争会引起激烈的冲突,导致人鱼躯体在粟正穿越之前就死掉,那样就白费了这个世界。
在听闻处决水兵的事情后,他立马以检查损伤为由请示游大人,拿了钥匙赶了过来。
风浪逐渐平静,傅秉英知道自己该走了,待得久了会引来麻烦。
“唧——唧!”见他要走,粟正立刻尖叫。
“闭嘴。”傅秉英烦躁地低吼,随后安抚道:“我会再来看你的,别叫,会把人招来。”
粟正捂住了嘴,点点头。
开门时,一道闪电炸开,将天空照成银白色,借着强光,粟正看清了傅秉英的眼神。他突然感到害怕,但随着门被关上,那股害怕又迅速消失,仿佛是幻觉。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再也没见过傅秉英。
船上时不时传来尖叫声,兵器相交的碰撞声,粟正听着,权当解闷。
中午和晚上会有人给他送鱼吃,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但他们都很怕粟正。
空气的温度渐渐降低,海风带来的湿度也有所变化,他们一路北上,粟正的鼻子敏感地嗅到了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知道,从船上扔下去的死人也越来越多了。
傅秉英总是不出现,害得他担心。
“游大人今天又抓了两个人,下令行柱刑。”
站在门外看守的水兵两两交谈。
“再这么下去,回京的人还能剩几个?”
“听给牟副尉养鹦鹉的赵三说,这些天,大人一直在咳血。”
“你的意思是……?”
“别瞎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不过,牟副尉也并非全错,人鱼说到底也只是稀罕点儿的畜生,咱们一船的兄弟为了它出生入死,差点儿命都搭进去,到头来什么好处也不给,像话吗?”
“你说的简单。剜下来一片肉,就能剜下第二、第三片,人鱼珍贵,难不成运一具枯骨回京?”
“反正副尉大势已去,我看,游大人下令是迟早的事儿了。”
“是啊,可怜三班的兄弟,白受牵连。”
“唉……”
粟正见天听这些小兵说闲话,听着听着也大致摸清楚了船上的形势。如今看来,杀伐果断的游大人占了上风,他的小命算是有保证了。
第39章 美人鱼 中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一日夜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长啸,随之而来的是雷阵雨一般的脚步声,接着,兵器相交,士兵嘶吼、残肢与热血散落在地,哀鸿遍野。
水池的水兀自颤抖,粟正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仿佛舌头上裹上了一层铁锈。
听声音,门口的看守的两个水兵已经跑不见了,粟正恨不得赶紧扯开身上的铁锁,满脑子想得都是傅秉英去哪儿了。
紧接着,沉重地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粟正屏息凝神,他知道,外面站着一大群人。
木门被一只雀爪一般的手推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疤,一直延伸到左眼之中,他的左眼呈现一片灰色,眼瞳已经不在了。
“牟大人,人带来了。”
脚步声快速逼近,人群自动开道,两个士兵拖着着满脸是血的傅秉英走了进来。
“大人。”二人跪下,傅秉英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粟正大惊,耳鳍立起,鱼尾不禁凶狠地拍打水面。
众人被他的狂躁之举吓了一跳,纷纷退后,唯有牟大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傅秉英。
“小子,这人鱼捕回来的时候,是你给他治得伤?”
傅秉英的脸已经被血污弄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表情,他迟缓地点头,奄奄一息。
“我想问问你,人鱼和鱼有什么区别?”牟副尉身材粗壮,言行举止却像个绅士。
“他……他……通人性……”
“是吗?”牟副尉眯起眼睛,像一头老谋深算的黄鼠狼:“这不算什么。狗、牛,甚至连我的鹦鹉都通人性,动物通人性是常理。”
傅秉英说不出话来了。
牟副尉眼神收敛,身姿微微弓起:“我想问你的是,这人鱼有什么本事没有?”
“我不知……”
牟副尉飞起一脚,踹歪了他的头。
“我认真问你的,你就认真回答。”他缓慢地说:“人鱼可有什么异象之术?”
粟正瞠目欲裂,口中叽叫不停,用力地挣扎着铁锁,水浪翻起半米多高,哗哗作响。
牟大人一扬手,那些手持弓箭的水兵就齐齐对准他,尖锐的箭头散发着骇人的银蓝色光芒,房屋无数只眼睛正威胁盯着他。
傅秉英再次摇了摇头,整个人艰难地喘息着,脸颊靠在了长满霉菌的地上。
牟大人紧紧盯着他,半晌,哼笑了一声。
“我的远房堂弟,几日前到这儿来求一颗珍珠,被大公无私的游大人处以‘渔网’之刑,游示众人。昨日,我将他的枯骨收回,如今那张渔网空了,我看,把你放进去刚刚好。”
傅秉英一动不动,仿佛半死。
“唧——!唧——!”
水中漂浮着丝丝血迹,粟正要不的皮肉在挣扎中已经被铁锁磨破,但任他如何闹腾都无人理睬。
他看到那两个士兵将傅秉英从地上架了起来,一时间,惶恐像开闸泄洪般汹涌在心尖。他们要干什么?杀了傅秉英?我该怎么办?
愤怒和悲伤混合交织,焦躁与不安难舍难分,心脏成为容器,将不断聚集的感情压缩、装载,最后形成一股摧枯拉朽的风暴。
这一刻,狂风骤起,暴雨倾盆。
庞大的船只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犹如一片枯叶,任由海浪颠簸。
甲板上传来惊叫和恐惧的呐喊,随之而来是炸弹般咚咚咚的落水声,船舱内人仰马翻,没人站得稳,牟副尉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人仰马翻,像一颗粗胖的冬瓜,从左边滚到右边。
“大人!大人快看呐……”
混乱之中,人们将目光聚集在水池中央的发光体之上。
粟正早已失去了意识,恐惧和怒火占据了他的意识,他感到身体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鱼鳞紧绷,坚硬堪比最锋利的匕首,鱼鳍怒张,像一片片巨大的扇叶,他的鱼尾热得发疼,肌肉紧缩,立在了水中,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
他在发光,像一团热烈的火焰,鲜红明亮,他的眼睛赤红,像是地狱的恶鬼,鱼鳍上尖锐的的骨头仿佛一根根利箭,随时准备射向敌人。
“大人!人鱼发怒了!”
“闭嘴!”牟副尉从地上艰难爬起,他心里很慌,感到害怕,但多年与大海斗争的经验告诉他,要保持冷静。
冷静、冷静,慢慢远离。
粟正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听力由此变得无比敏锐。
在一片混乱的哀叫、喘息、哭泣声中,他准确地找到了傅秉英微弱的呼吸,他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远,有人带走他。
粟正的心像炸开了一样。
不许带走他!
他想伸手去够,红色的光芒伴随着炙热的温度从指间迅猛地射了出去。
“啊!”
“啊!”
两人应声倒地,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杀人了!人鱼杀人了!”
水兵们的脚步变得更加凌乱,呼吸和叫声也更加嘈杂。
牟副尉在混乱中被踩在地上,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心中的愤怒压制了恐惧,他变本加厉地轻视起这个半人半鱼的怪物。
“都不许逃!”他沉声威胁:“谁要再敢动一步,杀无赦!”
粟正循着声音,将身体转了过去,他的脑子像是要化了一样,汗水和脑髓融为一体,意识不清,但他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是最大的威胁。
杀了他,杀了他。
他的本能在呼喊。
杀了他,杀了他。
牟副尉谨慎地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抽出身边小兵的弓箭。他瞎了一只眼,但另一只视力极佳,足以令他百步穿杨。他摆好架势,将力气凝聚在手腕,缓慢地拉开了弓箭。
水兵们屏息凝神,被死亡的气息扼住了咽喉。
粟正听见了弓弦紧绷的声音,听到了风的声音,然后是‘蹙’地一声,紧接着是皮肉破裂的声音,血腥味飘进鼻子,下一秒,他感受到了尖锐的疼痛,自右肩传来。
“唧——!”
“给我上!绑住他!”牟副尉怒吼。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是对的,粟正没有倒下,相反,他尖锐的指甲骤然伸长,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以人类无法反应的速度,向加害者射出了数道红光。
红光带着炙热的温度刺进牟副尉的皮肉,焦味四散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
“啊……啊……救、救我……”
副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