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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窗外望去,天快要黑了。他们现在行驶的地方是最后一段内陆水面,过了这段之后就到了海边。宽阔的、泛着棕色泡沫的人海口在阴沉的天空下向前延伸,远处是几艘运送煤油的油轮,锈迹斑斑,管道上挂满了蜘蛛网;旁边是一个炼油厂,一股浓烟从那里升起,很不情愿地和云彩汇集在一起。
“我们到哪儿了?”莱拉问,“法德尔·科拉姆,我能不能出去只待一小会儿?”
“这里是科尔比湖,”他说,“是科尔河的人海口。等到了镇上,我们就在烟市附近停下来,然后步行去码头。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宽阔、凄凉的河面上,除了他们这艘船和远处一艘吃力地朝炼油厂驶去的运煤驳船外,没有任何移动的东西。莱拉的脸烧得通红,觉得非常疲倦,因为她在船舱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于是,法德尔·科拉姆接着说:
“好吧,我想在外面只待几分钟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觉得外面的空气也算不上新鲜,只有从海上吹来的风才新鲜。不过你可以到外面去坐在船上,看看四周的风景,等我们靠近的时候再回来。”
莱拉一下子跳了起来,潘特莱蒙立刻变成一只海鸥,急不可待地要在外面舒展一下翅膀。外面冷飕飕的,莱拉虽然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很快就冻得哆嗦起来。可是潘特莱蒙却不一样,他兴奋得大叫一声,身子一跃飞到空中,时而环绕盘旋,时而一掠而过,时而振翅疾飞,忽而船头,忽而船尾。莱拉也高兴得欢呼雀跃,心儿也跟着他一起飞了起来,脑子里催促他去挑逗老舵手的鱼鹰精灵,让她跟他比赛。可是,鱼鹰对潘特莱蒙却不理不睬,懒洋洋地趴在主人附近的船舵扶手上。
在这片凄凉的棕色空间里,没有任何生命,只有发动机那一成不变的轰鸣和船桨下微弱的水声打破了这宽广的寂静。低矮的云层阴沉地悬浮在空中,但是没有雨;下面的空气污浊不堪,充满了烟味。只有潘特莱蒙那优雅的翱翔透着一些生机和喜悦。
潘特莱蒙先是一个俯冲,然后猛地向上爬升,展开白色的翅膀,映衬着灰色的云层。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向他猛扑过去,撞到他身上。潘特莱蒙被撞得一歪,吓了一跳,疼得他扇了扇翅膀。莱拉大叫一声,也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时,又有一个黑色的小东西飞了过来,跟第一个汇合了。它们的动作不像鸟,倒像是飞舞的甲虫,显得沉重,飞行路线笔直,发出嗡嗡的声音。
潘特莱蒙开始下降,努力躲闪着变换路线,朝船上莱拉那热切的双臂飞去。那两个黑东西不断地向他攻击,嗡嗡地叫着,十分凶恶。潘特莱蒙和她自己的恐惧都快让莱拉发疯了。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旁边一掠而过,朝上飞去。
是舵手的精灵。虽然看上去笨拙、沉重,但她飞起来却非常强劲、迅速。她的脑袋左右猛烈地撕咬着,只见空中黑色的翅膀在扇动,白色的翅膀在抖动。接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掉在莱拉脚边刷着沥青的船舱顶上,与此同时,潘特莱蒙也飞落在她伸出去的手上。
没等莱拉安慰他,潘特莱蒙又变成了一只野猫,身子一跃而起,跳到那个东西身上,把它从舱顶边缘打了回来,因为那个东西正飞快地爬着,准备逃走。潘特莱蒙锋利的爪子紧紧抓着它,走了下来,然后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那只鱼鹰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往高空盘旋,四周搜索着另外那个黑色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鱼鹰轻快地飞回来,冲着舵手叫了些什么。舵手说:“那一只跑掉了。别让这只跑了,给——”说着,一把把他喝水用的马口铁杯子里的东西倒掉,扔给莱拉。
她立即用它把那个东西罩住。那个东西像一个小机器似的,愤怒地嗡嗡直叫。
“拿好了,”法德尔·科拉姆在她身后说。然后,他跪在地上,把一张卡片从杯子下面塞了进去。
“是什么东西,法德尔·科拉姆?”莱拉声音颤抖地问。
“我们到下面去看看。莱拉,小心点儿,握紧了。”
经过那舵手精灵的时候,莱拉看了她一眼,想向她表示感谢,但鱼鹰那双苍老的眼睛闭上了,于是,她只好谢了谢舵手。
舵手只回答了一句“你该在下面待着”。
她拿着杯子走进船舱。法德尔·科拉姆在里面找了个啤酒杯,把马口铁杯子底朝上和啤酒杯的口对好,然后抽出那张卡片,那个东西便掉进了啤酒杯。他把杯子拿起来,这样他们便清楚地看见了里面那个怒气冲冲的小东西。
它有莱拉的拇指那么长,呈墨绿色,并不是黑的。它的鞘翅直立着,像是振翅欲飞的瓢虫。它的翅膀狂暴地扑打着,看上去只是一团雾,六条长着爪的腿在光滑的玻璃上不断地挣扎。
“是什么东西?”莱拉问。
潘特莱蒙现在还是野猫的样子,蹲在半英尺远的桌子上,绿色的眼睛跟着玻璃杯子里的那个东西一圈一圈地转。
“你要是把它剥开,”法德尔·科拉姆说,“你会发现里面什么活的东西都没有,没有动物,也没有虫子,什么都没有。这种东西我以前见过一个,但从来没想到在北方这种地方还会见到。这是非洲的东西,里面有个不断转动的发条,固定在可以弹起来的位置,它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它的心也全都带着符咒。”
“谁派它来的?”
“莱拉,你甚至都不必去看那些符号;你跟我一样,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是库尔特夫人?”
“当然是她,看样子她不仅到北方探过险啊。在南方的原始地带,稀奇古怪的东西多极了,我就是在摩洛哥见过这个东西的。极其危险;一旦灵魂附着在它身上,它就永远不会停下来;要是把它的灵魂放跑了,它就会变得极其恐怖,异常愤怒,会把它碰到的第一个生物杀死。”
“可它在这里干什么呢?”
“对我们进行侦察。我真是蠢透了,竟让你到甲板上去。我本应该让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想那些符号的含义,不该打扰你。”
“我现在明白了!”莱拉突然激动地说,“那个像蜥蜴的意思是空气!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但是我不明白它的原因,因此我努力去想,但刚才没想出来。”
“哦,”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也明白了。那个符号并不是蜥蜴,而是变色龙,这就是为什么。它代表的是空气,因为变色龙不吃不喝,仅仅依靠空气而活着。”
“那么大象——”
“代表的是非洲,啊哈,”他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真理仪每灵验一次,他们对它的敬畏便增加一分。
“它一直就在警告我们这些事情,”莱拉说,“我们本该听的。可我们该把这个东西怎么办呢,法德尔·科拉姆?能杀死它吗?”
“据我所知,我们对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把它紧紧地关在盒子里,永远也别放出来。我更担心的是跑掉的那只,现在它一定是在返回去库尔特夫人那儿,把它看见你的消息告诉她。莱拉,我真该死,我真是蠢透了。”
他稀里哗啦地在橱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个直径大约有三英寸的烟叶马口铁罐子,里面装的是螺丝钉。他把它们倒出来,用一块抹布把里面擦了擦,然后把那只杯子扣在罐子上,那张卡片还紧贴在杯子口上。
接下来的几分钟居然有了点儿麻烦。那个东西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条腿伸出来,把罐子推到了一边。但他们还是抓住了它,把罐子向下拧紧。
“等我们一上大船,我就把它的边都焊上,确保万无一失,”法德尔·科拉姆说。
“难道发条停不下来吗?”
“一般的发条当然能,但我刚才说了,这家伙的发条被鬼魂上满了,愈挣扎,发条就愈紧,那么它的力气也就愈大。现在我们还是把这家伙放到一边吧……”
他把它用一块法兰绒布包起来,这样就听不见它不停的嗡嗡声了,然后放到自己床铺底下。
这时,天已经黑了。莱拉望着窗外,科尔比湖上的灯光也愈来愈近。阴沉的空气愈来愈厚重,变成了一团雾气。他们把船拴在“烟市”旁边的码头上,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又模糊不清起来。夜色像一层珍珠色、银灰色的轻纱,罩着仓库和吊车、市场上的木制货摊、有着很多花岗岩烟囱的建筑——这个市场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因为在这里,散发着香味的橡木烟火不分昼夜地烤鱼。那些烟囱使潮湿的空气更加厚重,鲱鱼、鲭鱼、鳕鱼烧烤时发出的令人惬意的气味似乎就是从脚下的鹅卵石那里发出来似的。
莱拉身子裹在油布里,把那头能暴露她身份的头发藏在一个大风帽里,走在法德尔·科拉姆和舵手中间。三个精灵全都警觉起来,察看前面的角落,向后面张望,仔细听有没有轻微的脚步声。
但能看到的只有他们自己。科尔比的市民全都待在家里,也许正坐在呼呼燃烧的火炉旁,呷着詹尼弗酒。来到码头后,他们才看见人,而他们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托尼·科斯塔,他正在看守着大门。
“感谢上帝,你们终于来了,”他轻声说着,让他们进去,“我们刚听到消息,杰克·维荷文被打死了,他的船沉了;谁也不知道你们在哪儿。约翰·法阿已经上了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艘船在莱拉看来大极了:船的中央是驾驶室和烟囱,水手舱高高的,盖着帆布的舱口上方矗立着一个坚固的起重机;舷窗里、船桥上闪着黄色的灯光,桅杆顶上闪着白色的灯光;三四个人在甲板上紧张地忙碌着,但是她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她抢在法德尔·科拉姆前面,飞快地走上跳板,兴奋地东张西望。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猴子,马上爬到了起重机上,但她又一次把他叫下来,因为法德尔·科拉姆要他们待在屋里——或者按照船上的用语来说是待在舱里。
在几级楼梯下面,或者说是在甲板的扶梯下面,有几个人聚在那里,约翰·法阿正在跟负责这艘船的吉卜赛人尼古拉斯·罗克比悄悄谈话。约翰·法阿做事从不草率。莱拉等着他跟自己打招呼,但是他直到把有关潮汐、领航的话说完,才转向这几个进来的人。
“晚上好,朋友们,”他说,“你们也许听说了,可怜的杰克·维荷文死了,他的几个孩子也被抓了起来。”
“我们也有坏消息,”法德尔·科拉姆说,然后把他们跟会飞的鬼魂间谍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约翰·法阿摇了摇大脑袋,但没有责备他们。
“那个东西现在在哪儿?”他问。
法德尔·科拉姆拿出那个金属罐儿,放在桌子上。里面传出异常愤怒的嗡嗡声,震得罐子在木板上慢慢移动起来。
“我听说过这些发条恶魔,可从没见过,”约翰·法阿说,“但我知道,没有办法让它们驯服,也没办法让发条停下来。把它绑在铅块上,扔到大海里也没用,因为总有一天,它的肢体会烂掉,恶魔就会逃出来袭击小女孩儿——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不,我们就把它放在身边,多加小心。”
莱拉是船上惟一的女性(因为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约翰·法阿决定不带妇女去),所以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舱室。确切地说,这个舱室并不大,实际上跟一间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