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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问:“他们在那儿真是那么干的吗?”
“是,”莱拉说,“我从来没想到会见到没有精灵的人。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发现了这个男孩,就他独自一个,没有精灵。他总是跟我们要他的精灵,问她在什么地方,问她还能不能找到他。他叫托尼·马科里奥斯。”
“我认识他!”有人说,别人也都插嘴道,“对,他们大概是在一个星期前把他带走的……”
“嗯……他们把他的精灵切掉了,”莱拉说,她知道这对他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找到他不久,他就死了。那些被他们切掉的精灵,全都给关在罩子里,放在后面的一个方形房子里。”
“没错,”罗杰说,“消防演习的时候,莱拉就把他们放了。”
“对,我看见他们了!”比利·科斯塔说,“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我看见他们跟着那只鹅飞走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个男孩急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人的精灵切掉啊?这简直是折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为了尘埃,”有人怀疑地提醒道。
然而那个男孩轻蔑地大笑起来。“尘埃!”他说,“根本就没这么个东西!这只是他们编出来的!我才不信呢。”
“快看,”另一个孩子说,“你们看那个齐柏林飞艇是怎么回事?”
他们全都转回头去看。在耀眼的灯光的那一头,战斗还在继续进行,拴在杆子上的那艘长长的飞艇不再自由地飘浮在空中,没有系缆绳的那一头正向下低垂着,在它的另一面正升起一个球形的——
“李·斯科尔斯比的气球!”莱拉叫起来,高兴地拍打着戴着棉手套的手。
别的孩子都感到困惑不解。莱拉边催促他们继续往前跑,边想,不知道这位气球驾驶员怎么能把气球飞这么远。他现在在干什么——那是非常清楚的,而且这个主意真的不错:他在用那些人的汽艇里的气体来给自己的气球充气,这种方法既能让自己逃走,又让他们无法追赶!
“快!别停下来,不然你就要被冻僵了,”她说,因为有几个孩子被冻得浑身发抖,不住地呻吟,他们的精灵也哭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潘特莱蒙觉得这很让人生气,他变成一只狼獾,猛地一口咬住一个女孩的松鼠精灵。那个精灵只是躺在女孩的肩膀上,无力地抽抽搭搭地哭。
“到她大衣里面去!变大一点儿,给她暖和暖和!”他怒吼道。女孩的精灵吓得立刻钻进了她的煤丝大衣里。
现在的问题是:不管他们的煤丝大衣裹了多少层中空的煤丝纤维,它们还是不如毛皮保暖。有的孩子看上去像会走路的圆球似的,显得那么臃肿,但他们那套衣服是在远离严寒地区的工厂和实验室里制成的,根本应付不了这里的气候。莱拉穿的皮衣虽然看上去破烂不堪,还散发着臭味,但却能保暖。
“要是我们不尽快找到吉卜赛人,他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莱拉低声对潘特莱蒙说。
“那就别让他们停下来,”他低声应道,“要是他们躺下来,那他们就完了。你知道法德尔·科拉姆说过的……”
法德尔‘科拉姆给她讲过许多亲身经历的北极之行,库尔特夫人也讲过——总得假设她也真的到过北极。但是有一点,他们俩讲得都相当明确,就是你一定不能停下来。
“我们得走多远?”一个小男孩问。
“她就是把我们弄到这儿来,要把我们冻死,”一个女孩说。
“我宁可在这儿,也比回到那儿去强,”不知道是谁在说。
“我不想!实验站里暖和着呢,还有吃的、热饮,什么都有。”
“可现在都着了大火呢!”
“我们在这外边干什么呢?我敢肯定,我们会饿死的……”
莱拉脑子里充满了隐晦的问题,像女巫那样快速地飞来飞去,令人难以捉摸;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在她触摸不到的某个地方,闪烁着一种她完全理解不了的荣耀和颤栗。
但它让她一下子产生了一股劲儿。她把一个女孩从雪堆里用力拖出来,把一个晃晃悠悠的男孩使劲往前推,同时冲着所有的孩子喊道:“别停下来!顺着熊的脚印走!他是跟吉卜赛人一起来的,所以他的脚印会把我们领到吉卜赛人那里去!别停下,往前走!”
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很快就会把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的脚印完全遮盖起来。他们已经看不到伯尔凡加的灯光,那里的火焰也变成了点点微弱的亮光。此时,只有白雪覆盖的地面发出暗淡的、惟一的光亮。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极光;但是,当孩子们凑近了细看的时候,他们还能分辨得出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在雪地上跋涉的踪迹。只要有必要,莱拉便或者给他们打气,或者恐吓威胁,或者拳脚相向,或者半背着他们,或者咒骂他们,或者推推搡搡,或者用力拖拽,或者把他们轻轻抱起来,而潘特莱蒙(通过每个孩子的精灵的状况来判断)则告诉她每一种情况下需要做些什么。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到那儿,我到这儿的目的就是要救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救出去。
罗杰照着她的样子,也在催促孩子们往前赶。比利·科斯塔在前面带路,因为他的眼神比大多数人都锐利。雪很快就下大了,他们不得不互相紧紧抓着,以防迷路走丢。莱拉想,也许我们所有的人紧挨着躺下来,这样会暖和,就像那样……在雪地上挖几个洞……
这时,她听到了什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阵阵发动机的声音,不像齐柏林飞艇上的发动机响得那么沉重,但比大黄蜂的嗡嗡声大,声音若有若无。
还有嚎叫的声音……是狗?拉雪橇的狗?这声音也非常遥远,令人难以确定;这声音被数不清的雪片遮盖着,被突然刮起的阵阵狂风吹得若隐若现。也许是吉卜赛人拉雪橇的狗,也可能是苔原上的野鬼,甚至是那些获得自由的精灵在呼唤他们迷失了的主人。
她看到了什么……雪地上是没有任何灯光的,难道不是吗?映入眼帘的光也一定是鬼魂了……除非他们刚才绕了一圈之后,又稀里糊涂地回到了伯尔凡加。
可是,映在雪地上的是灯笼发出的细细的黄色光柱,不是电灯发出的那种白色的耀眼的光。而且,这些光柱还在移动,嚎叫声离他们也更近了。没等她弄清楚自己是否在做梦,莱拉便徜徉在熟悉的身影之中了——身穿皮衣的男人正把她举了起来:约翰·法阿有力的胳膊把她悬空举了起来,法德尔·科拉姆高兴地大笑着;透过大雪,她看见吉卜赛人正把孩子们抱到雪橇上,给他们盖上皮衣,给他们海豹肉吃。托尼·科斯塔也在,他拥抱着比利,接着又轻轻捶了他一拳,然后又抱着他,兴奋地摇晃着他。还有罗杰……
“罗杰也跟我们一起走,”莱拉对法德尔·科拉姆说,“我第一个要救的就是他,最后我们都要回乔丹学院。这是什么声音——”
又是那个轰鸣,像发动机的那个声音,如同一万个发了疯的间谍飞虫。
突然,莱拉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击倒在地上,潘特莱蒙保护不了她了,因为金猴——
是库尔特夫人——
那只金猴正摔打着潘特莱蒙,咬他,挠他。潘特莱蒙身子抖动着,不断变换着样子,让人目不暇接。他拼命地抵抗着:一会儿去螫,一会儿抽打,一会儿撕扯。与此同时,库尔特夫人的脸裹着毛皮,冰冷的目光中透着怒气,正把莱拉往一个摩托雪橇的后面拖。莱拉跟自己的精灵一样,拼命挣扎着。雪大极了,似乎他们周围就有一团暴风雪,将他们同别人隔离开来;雪橇前面的电灯也仅仅照亮了眼前几英寸远飞舞的密集的雪片。
“救命!”莱拉冲吉卜赛人叫道,但他们虽然就在附近,却被大雪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救救我!法德尔·科拉姆!法阿国王!哦,上帝,救命啊!”
库尔特夫人用北极地区鞑靼语尖声吆喝了一句。大雪飞舞着向两边分开,一队鞑靼人出现了。,端着来复枪,狼精灵在他们身边咆哮着。鞑靼士兵的头儿看见库尔特夫人正在跟莱拉搏斗,便伸出一只手,像提个玩具娃娃似的把莱拉提了起来,扔到雪橇上,把她摔得头昏眼花。
这时,有人开了一枪,然后又是一枪——吉卜赛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你看不清白自己周围的情况的时候,对你看不见的目标开枪是十分危险的。鞑靼人围着雪橇,紧靠在一起;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朝雪中开火,但是吉卜赛人因为担心伤着莱拉,却不敢还击。
哦,她是这么苦!又是这么无力!
莱拉挣扎着爬起来,依然头昏眼花,脑子里嗡嗡直响。她看见潘特莱蒙还在不顾一切地跟那只猴子搏斗,他的狼獾嘴巴紧紧咬着猴子的一只金色胳膊,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是紧咬着不放。那个人是谁?
没错,是罗杰。他正冲着库尔特夫人拳打脚踢,用自己的头猛撞她的头,却被一个鞑靼士兵像赶苍蝇似的一下子击倒在地。此时,眼前的一切犹如飘忽不定的幻象:她的眼前忽而雪白,忽而漆黑,忽而是一只雨燕绿色的翅膀,忽而是奇形怪状的影子,忽而是急速飞奔着的灯光——
猛地,地上的雪如旋风般地向两边飞散开来,伴随着金属的撞击声和磨擦声,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纵身跳到了那块空地上。片刻之间,鞑靼人精灵的巨大的狼嘴便被打得东倒西歪,埃欧雷克的一只巨掌撕裂了一个穿着锁子甲的人的胸膛,空中立刻飞舞起白色的牙齿、黑色的甲胄、红色湿漉漉的毛——
突然,有什么东西把莱拉往上拉了起来,力量大极了。莱拉伸手也抓住了罗杰,把他从库尔特夫人的手里夺了过来。两个孩子的精灵变成小鸟,尖声叫着,惊奇地扇动着翅膀。在他们周围,一股更大的气流在扑楞楞地鼓动着。这时,莱拉看见自己已经到了空中,旁边是一个女巫,正是她见过的高空中优雅的、不规则的黑色影子,但这一次却是伸手可及;女巫没有戴手套的手中拿着一张弓,赤裸的双臂(在这样严寒的空气中!)用力拉开弓弦,一松手,箭便飞向距他们只有三英尺的一个身穿锁子甲的鞑靼人,直奔他那模糊不清的头盔上的那道露着眼睛的缝隙而去——
这支箭“嗖”地一声射了进去,射穿了那个人的脑袋,他那只本已跃寺己的狼精灵还没等落地,便在半空中消失了。
继续上升!莱拉和罗杰被迅速地带到半空中。他们发现自己无力的手指正抓着一个云松枝,一个年轻的女巫稳稳地坐在上面,显得和谐优雅。接着,她朝左下方倾下(禁止)子,一个巨大的物体便呈现在眼前,他们降到了地面上。
他们跌倒在雪地里,李·斯科尔斯比气球上的吊篮就在旁边。
“跳进来,”得克萨斯人说,“还有你的朋友,别忘了。看见披甲熊没有?”
莱拉看见三个女巫正抓着一根绳子,那根绳子绕在一块岩石上,拴着浮力巨大的气囊,不让它飞走。
“快上去!”她冲罗杰喊,然后趴着吊篮的皮革边缘,跳了进去,摔在里面的一个雪堆上。片刻之后,罗杰也进来了,摔在她身上。接着,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声音,半是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