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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时鹤生道,“我是喜欢看热闹啊。世界那么大,热闹那么多,我恨不得全都知道。”
“……”这句话好像应该是辞职时说?
“而且,正是因为视力不好,所有才喜欢看热闹。正常人的娱乐活动,我很多都没办法做,所以才喜欢听八卦,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凌总您肯定不明白,这是我的精神寄托。”
凌思凡说:“你可以信个教。”
“信仰不是为了摆脱无聊用的……”
“或者多加加班。”
“还加?饶了我吧,我已经加得够多了,陪老婆的时间都少了。”想了一想,时鹤生又说道,“说起来啊,我之所以爱上老婆,也是因为,别人全都敷衍了事,只有老婆,每次都认真地描述,讲得绘声绘色,让我仿佛亲眼所见。”
“……”凌思凡不理他,用修长的手指拿起材料在桌子上磕了磕,“那么就开始开会了。”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几秒之后,凌思凡又说道:“从我右手边开始一个一个汇报上周的工作,我就不点名了,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拿出来和大家讨论吧。”
“好,”时鹤生将他打印出来的东西举到了距离眼睛只有七、八厘米的地方,完全挡住了脸,“上周的事主要是有这么几件……首先,更换了数据存储供应商,费用比之前便宜了很多,但便宜的服务确实是有缺陷,数据处理速度比之前慢不少,我们重新ending了并且优化dimension matrix,通过节省运算时间解决掉了这个问题,不过比想的要复杂,负责的组做了一年,哈哈哈哈……”他笑得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众人可以听见他笑,但看不见他如何笑,画面真的非常诡异,不过在场的人也早就习惯了聆听躲在打印纸后面的男人讲话了——因为需要打印出来,时鹤生不好将字号调得太大、印得太厚,于是每次都是使用一号字号,然后凑近了看。
……
会议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凌思凡总算掌握了上周公司所有动向。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后布置了几个新任务,最后说了一句谢谢,便让众人都回去了。
高管们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凌思凡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到总裁办公室去。
不过,当凌思凡从椅子上站起身时,却是突然感到失了力气,竟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
“凌总,怎么了?”时鹤生问。
“……没。”凌思凡稍微准备了一下,双腿使了不少劲儿,这回终于是起来了,只是依然有点困难。
时鹤生好像察觉了什么,伸手扶了凌思凡下。
“算了,”凌思凡说,“你自己还要人扶呢,不要再架着个我了。”
“凌总,BOSS,你没事吧?”他有一点担心。
“不知道,最近总没力气,大概有一周了。”不是那种劳累时的疲乏、身体犯懒,而是真的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脑袋也木木的,但站都站不起来还是第一次。
“那怎么办?”
凌思凡说,“鹤生,这样,我下午离开下,去医院检查下。”凌思凡爱省钱、也喜欢省时间,不过有一样东西他从来不省,就是检查身体。父母全都早逝,凌思凡本身对检查身体还是很看重的,甚至有些草木皆兵,每次有一点点不太舒服就要跑趟医院。
“成。”时鹤生说。
……
就这么着,凌思凡去看了医生。
身体检查的结果是:贫血,其他指标都挺正常。
不过,放下了心的凌思凡没有想到,他吃了药,打了几针,还输了血,但几天后贫血的症状却没减轻多少,有好几次起床或者起身都感到了吃力。
“保险起见……”医生说道,“做一个骨穿吧,骨髓穿刺。”
“嗯?”
“就是采一小滴骨髓液,一般对身体不会有损伤的。”
“我知道,”凌思凡问,“不过,有必要么?”
“不是你要知道原因?想要查明病因的话,肯定要做这个检查,看看造血是否正常。”
“好吧,做吧。”对于身体检查,凌思凡一向都不怕。受点罪是小事,确保安全才最重要。
“那就预约一下。”医生继续说道,“到时和家人一起来。”
“家人?”凌思凡问,“我自己来不行?”
“这……”
凌思凡明白了。他表情很冷静,“万一有点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本人就好。”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家人,即使有,他也不喜欢别人做决定。
“哎,”医生又道,“不管怎么说吧,骨穿,家人陪着更好。”
“……好吧。”凌思凡也不坚持了。
“那和妻子一起过来?还是父亲或者母亲?”医生随口问道。
“都不是,”凌思凡犹豫了一下,搜索遍了他的脑袋,“我……会和一个叫庄子非的人一起过来。”
第15章 班芙公园(二)
知道凌思凡要做骨髓穿刺时,庄子非风一般地冲进了病房。
“思、思凡……”他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有些贫血。”凌思凡道,“做个检查,以防万一。”
“万、万一是什么……”
“贫血非常严重,治疗效果不好,医生担心是MDS,所以骨穿看看基因是否异常。”凌思凡用电脑搜了一下然后调转方向给庄子非看,“就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是由于骨髓的造血干细胞无效性增生所导致的,造血病态,无序又无规则,数量和质量都不行,需要频繁输血,最后造血干细胞可能会衰竭,三分之一的人会因感染、出血等等死亡,三分之一会发展为白血病,还有三分之一命大的终生依靠输血生存。”
庄子非一听就傻了:“不……不要啊……”
他的眼瞳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好像有晶亮的东西正在乱滚。
“……你哭什么啊?”
“我没有哭……”
凌思凡仔细看了看庄子非。虽然并没有眼泪掉下来,但是眼睛水灵得很不正常,明显就是有层薄雾在那。
凌思凡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慌,还没怎么,现在乱想也没有用,也许根本没什么事。”凌思凡从来都不会为不确定的未来而苦恼。“虚惊一场”固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但它同时也说明了人将时间、心思用在了没有回报的事情上面,属于无用功的一种。
“嗯……”虽然应了句“嗯”,可实际上庄子非的担心、着急一点都没减少。
“你吃午饭了吗?”
“没时间弄,吃了几根萝卜就过来了。”
“又是萝卜……”凌思凡问,“你属兔的?”
“我属龙啊。”
“……”
庄子非说:“萝卜……萝卜谁都喜欢。”小学时,因为喜欢吃胡萝卜,庄子非的奶奶便笑他是兔子国的国王,最喜欢兔子的他听了心里挺美的,回家还跟父母学话,从此也经常自称是兔子国国王。
“我就讨厌。”凌思凡说。他对食物不是很感兴趣,硬是要说的话,就只喜欢肉和鱼等荤菜。
“你……”庄子非说,“你怎么能讨厌它呢?”你可是皇后啊,要做出表率的。
“嗯?”
“算了……”庄子非说,“讨厌就讨厌吧,讨厌也没关系。思凡,你好好地休息,我去医生那里。”他得问问医生,凌思凡的身体到底有碍无碍。之前医生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兄弟,还问庄子非“患者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啊”,庄子非憋了好半天,最后才吭哧出来一句“他是我同学”,同时心里觉得可悲哀可悲哀的了。他那么喜欢凌思凡,那么想要成为他的“家人”,但对别人也只能说“他是我的同学”而已,这样状况看似无法改变,也许自己会在想念当中终此一生,直到闭上眼那一刻才能真正放下几十年的执念。
“……随便你吧。”凌思凡说。
……
正式检查时有局部麻醉,凌思凡并没有觉得非常难受,只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不过等到晚上麻药劲儿过了,他就感到有些疼了。这种检查,虽说一般不会对身体有害处,可是毕竟也是碰到了脊髓液,不可能像皮下静脉抽血一样简单。
更加郁闷的是,他对麻药还有一点过敏,一直吐个不停,吐到最后嘴里全是苦的味道,他很讨厌狼狈不堪的自己。
庄子非一直都在他身边,拍他的背,帮他刷盆,还有端着杯水给他漱口。
凌思凡心里有一些很异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了,他没有这种被另一人细心地照料。他从小便勤做家务帮着妈妈维持家庭,后来更是一边上学一边照顾他的母亲。那时真的太累,有时母亲怕他太过辛苦影响学习,即使痛得整夜失眠也忍着不发出半句呻吟,可凌思凡却能听见母亲为了舒服一点一直不停变换姿势、起来又坐下,平卧又侧躺。再后来,寄人篱下之后,为了能在亲戚家里长期住下,他一有时间就帮着收拾屋子,不舒服时会自己去医院检查,从来不敢麻烦什么人。被人这样捧着,是20年前的事情了。
“好了思凡,”庄子非说,“你继续休息吧,我去洗衣服了,刚才洗到一半,我过去洗完它。”
“衣服?”凌思凡问,“什么衣服?你还带了衣服来了?你不是今天才来么?”
庄子非傻头傻脑地道:“是你的衣服呀。”
“我有什么衣服?”这间医院规定患者必须穿病号服,如果穿太脏了可以叫护士换一套,旧的直接放在洗衣间里就好,并什么时间衣服需要别人帮着洗。
然而,仅仅过了两秒,凌思凡就想起来了。他的脸色变了,心中感觉不妙地问:“不会是……”
“嗯。”庄子非倒是大大方方的,“我见有内裤被丢在洗衣盆里,所以替你洗了,医生已经说了你要多多休息。”
“我根本就没事,自己弄就行了!”即使是凌思凡,也忍不住怒了,“只是吐得厉害,所以才放一下……!”庄子非给他洗内裤……想想就觉得要爆炸。
没错,检查结果已经出来,结果显示基因正常,粒细胞、红细胞、巨核细胞、造血面积、免疫分型、染色体、基因突变筛查等等数据都没问题。
凌思凡后来和医生说起他有些浅表性胃炎。医生觉得,凌思凡的浅表性胃炎应该和贫血有些关系,是胃炎导致了他对营养以及药物的吸收不好,并且给凌思凡开了一些针剂。凌思凡是感觉,似乎……对于贫血来说,可以口服的话,就不提倡肌肉注射。医生让他多多休息,暂时不要拼命工作,还对他很认真地说:“你的贫血太严重了。营养不良,加上胃炎,再加休息不好压力过大免疫系统紊乱,就这样了,一定要改,必须好好歇上一歇。”医生叫他在医院住上几天,观察一下治疗效果,看需不需要进一步检查,不过也答应了只要好转便可出院。
“我……”被凌思凡凶了,庄子非很委屈。
“以后别做这种事情,”凌思凡说,“你不知道干净或脏?”感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庄子非垂着头,因为被骂而不开心:“我不觉得你屁股脏……”
“……”凌思凡叹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你放那吧,我自己来。”
“……哦。”庄子非见凌思凡要起身,连忙伸手扶了凌思凡一下,接着他就两手虚搂,跟在后边亦步亦趋,生怕凌思凡会跌倒一般。
凌思凡吐得是不成人形,他先没管内裤,而是漱了口接着刷了牙,又洗了脸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