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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叶钦以为他要问为什么开了车还要他来接时,他说:“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坐上出租车。程非池报了叶钦家小区名,等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才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将额前的湿头发拨到一边。
察觉到聚在身上的目光,他偏头看叶钦:“怎么了?”
叶钦慌忙收回视线,摇头不语。
到小区门口雨势渐弱,下车后程非池带叶钦沿着有树荫的路走,脚步有点快,叶钦跟不上,在后面喊他:“喂。”
程非池应声停下脚步,叶钦却怂了,耷着肩膀慢吞吞跟上去,低头不敢看他:“你、你生气了啊?”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等待批评的小朋友,程非池唇角微弯:“你不生气了?”
叶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前几天的故意疏远,登时更不好意思了,脸憋得通红:“我不生……不对,我就没、没生气。”
他心里一团乱麻,说话也跟着结巴。想到程非池站在雨里等了他两个小时,他的胸口就鼓鼓胀胀的,还有些酸麻,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回应他的是程非池万年不变的一个字:“好。”
“好什么呀你就好!”叶钦顿时憋不住了,不知道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我没出来你就不会多打几个电话?还有,这么大个人了,就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啊?”
程非池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笑容的弧度反而越发明显,眼角眉梢都沾上笑意:“不生气就好。”
他没把那会所门前不让人站的事情告诉叶钦,他从未出入过那种场合,下意识就不想给叶钦招麻烦,索性雨是中途才开始下的,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叶钦却被程非池的好脾气弄得无言以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绷着脸教训他“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负责”,哪怕再把自己拎到派出所吓唬一顿也行啊。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愧疚,只觉得浑身难受亟待发泄,想了半天,哼哼唧唧地甩锅道:“让你之前不搭理我,现在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了吧?”
程非池险些笑出声。为了给叶钦面子,轻咳一声,坦诚道:“嗯,不好受。”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程非池从口袋里摸出四根棒棒糖,叶钦立刻一扫阴霾,眉开眼笑:“给我的?”
他当然知道这是给他的,但是还想从程非池口中得到承认。今天刷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可把他郁闷坏了。
程非池的回答自是干脆:“嗯,给你的。”
叶钦把棒棒糖一股脑塞进里面的卫衣口袋里,肚子那儿立刻鼓起一块,刚才还可怜巴巴认错的小朋友摇身一变成了满载而归喜气洋洋的小朋友。
小朋友装好糖果准备回家,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环顾安静无人的四周,冲程非池勾勾手指,小声说:“你过来点。”
程非池往他跟前挪了一步。
“哎呀,让你靠过来啊。”
叶钦头一回觉得程非池木愣,抬手勾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倾身低头,然后凑过去,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
亲完叶钦自己先懵了。
仿佛有人往他身体里扔了颗火星子,热度从里到外次第炸开,烫得他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
……这跟周封说的什么左手牵右手左脸亲右脸完全不一样啊!
趁程非池还没回过神来,叶钦磕巴着扔下一句“谢谢谢你的糖”,扭头落荒而逃。
第二十六章
对于叶钦来说,没有什么情绪是通过睡觉消化不了的。于是他回到家就安心洗洗睡了,顶着乱哄哄快要爆炸的脑袋,等待梦里自我修复。
谁知做了一晚上颠三倒四的怪梦不说,醒来时还是觉得又热又闷,对着镜子照了照,脸颊还有点红。
他怀疑昨天喝的酒有问题,吃早餐时给自己灌了几大杯水,企图中和身体里残余的酒精和热度。罗秋绫以为他发烧了,拿来体温计要给他量,叶钦站起来就跑,边跑边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汤说不定也赶不上喝。
这回约在另一家新开的商业广场,叶钦先到,在一楼溜达一圈,买了两杯星冰乐坐着等,程非池到的时候他那杯都快变成常温的了。
“快喝快喝,化完了就不好喝了。”叶钦催促他,见他额头上有汗,问道,“你不会是骑车来的吧?”
程非池点头:“这边没有直达的公交,地铁也不方便,我怕堵车。”
掐指一算从玉林小区到这里至少十几里路,叶钦简直服了他,心想我的对象出门穿身破衣服骑个破车,连打车的钱都舍不得掏,说出去像什么话?
然后就拖着程非池进了一间男装店,挑挑拣拣选了件适合这个天气穿的棒球衫,趁他没注意在他身上比划了下,尺码也没看,就喊店员结账。
出门左手边是某运动品牌店,叶钦进去挑了两双跑鞋,自己试一双,还一双让程非池帮他试,理由很充分:“换鞋好麻烦啊,穿你脚上我就知道好不好看了。”
程非池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依言做模特帮他试穿了一下。穿上后叶钦让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两圈,问他舒不舒服,程非池说挺舒服的,叶钦又二话不说结账去了。
男装区逛了半圈,程非池手上已经大包小包,再多一件都拿不下了。叶钦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拉着他进了一家牛仔裤店,看中一件水洗蓝,不同尺码各拿一条,把程非池往试衣间里推的时候,顺便把棒球衫和跑鞋也一并塞他怀里:“都换上,我看看整体效果。”
到这个份上,再看不出来这小家伙在给自己买衣服,那就真迟钝得没救了。
程非池抬手顶住即将关上的更衣室的门:“我有衣服穿。”
叶钦被识破也不慌,从门缝里看着他,扑闪着大眼睛:“你衣服昨天不是淋湿了吗?”
程非池愣了下,说:“淋湿没关系,洗洗还能穿。”
叶钦摇头:“那不行,你为了等我淋的雨,我得赔你一套新的。”
程非池知道他想补偿,他认为没有必要,推着门就要出来:“吊牌没拆应该还能退,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叶钦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死死抵着不让他开:“买了哪还有退的道理,多丢人啊。让你穿你就穿呗,我想我对象穿得漂漂亮……哦不潇潇洒洒的,行不行?”
程非池推门的动作顿了下。
总算把人按进去,叶钦松了劲,手撑着墙大喘几口气,隔着门板道:“还有,每次在一块儿都是你花钱,你你你是不是没把我当男人啊?”
新衣服到底还是穿上了。
程非池个子高,身材比例也好,麻袋一样的校服都能被他穿得帅气挺拔,名牌衣服更不在话下。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两个女店员都盯着他挪不开眼,夸自家裤子穿在他身上简直完美的同时,还不忘夸叶钦眼光好、会搭配。
叶钦尾巴快翘到天上,纡尊降贵地帮程非池理了理衣服下摆,顺势比划了下身高,皱着鼻子道:“怎么比我高这么多……”
碎碎念一字不落地被程非池听了进去,他温声安抚:“你这个身高刚刚好。”
女店员看他们俩状态亲密,大胆猜测道:“你们俩是兄弟吧?感情可真好。”
程非池笑了笑,刚要回答,叶钦脸倏地一拉,扔下一句“不是兄弟”,然后扭头就走。
吃午饭的时候叶钦还是垮着脸不大高兴,看都没看一眼程非池给他夹的糯米排骨,捧着杯果汁猛喝。
程非池以为他还在为先前自己不肯接受他买的衣服使小性子,把餐厅后因为热脱掉的外套又穿回身上,用行动表示自己很喜欢。
叶钦用余光瞥他,接着放下杯子,终于说话了:“你干嘛,不热吗?”
叶钦知道自己这股火来得很不讲道理,尤其是对程非池来说,应该更是没头没脑。可他还学不会完全掩藏情绪,听到“兄弟”二字,第一反应就是就是觉得难堪,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程非池理了理衣襟,说:“不热。”想了想补充道,“好看。”
叶钦“嘁”了一声,心说能不好看吗,也不看看多少钱买的。转念又想到自己刷的是叶锦祥的卡,程非池也是叶锦祥的儿子,刷他的卡天经地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该继续堵心。
这段小情绪只维持到吃完午餐,程非池给他买了支牛奶味的冰淇淋。叶钦舔了一口就眯起眼睛,心满意足之后又悄悄嘀咕,以前来这儿也自己买来吃过啊,怎么没觉得这么好吃呢?
今天没有好看的电影,吃完冰淇淋,叶钦拉着程非池走进电玩城,兑了三百个币,打算在这里消磨一下午。
抱着装满游戏币的篮子在人群中穿梭,冷不丁在投篮机旁遇到熟人。
周封把臂弯里夹着的大玩偶塞旁边的廖逸方怀里,张开双臂扑向叶钦:“是什么样的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叶钦一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廖逸方从大熊身后探出脑袋,惊喜道:“叶同学!程同学你也在啊!”
二人行变成四人行。
叶钦和周封玩了会儿跳舞机,回头听到两个学霸在讨论什么导线、光电传感器,廖逸方怕他们搭不上话,通俗地解释说:“弄懂这个原理,就可以自己在家造一台跟这个差不多的跳舞机了。”
周封誓要保住学渣的面子,不屑道:“这东西玩儿的就是一个气氛,在家一个人傻跳有什么意思。”
叶钦没发表意见,接过程非池递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周封喊他去玩篮球机,他摆摆手道:“玩不动了。”接着推了程非池一把,“你去帮我赢回来。”
程非池就去了。反倒是周封有点尴尬,兴许是想到去年便利店的事心虚,给程非池讲操作方法和规则的时候一点少爷架子没摆,怂得要命。
廖逸方坐到叶钦身边唯一的空座上,把那只大熊像抱孩子一样搁在腿上,艰难地扭头跟叶钦说话:“叶同学和周同学经常来玩吗?”
他瘦小的身板被熊挡得严严实实,叶钦看不下去,伸手把熊脑袋推开:“嗯啊,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廖逸方“啊”了一声,表情有点羞涩,舔了下嘴唇说:“今天原本在家休息,他突然打电话让我到这儿来陪他看电影。”
“他约你?”
“嗯。”
“这熊哪来的,扛着不累吗?”
廖逸方更不好意思了,扭捏道:“他抓的,送给我了,没地方放,这边的储物柜不够大。”
叶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该怎样问下去,干脆扭头继续看那边在投篮的两个人。
廖逸方顺着他的视线看那边程非池,又转回来看看他,把藏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叶同学,你和程同学是在……恋爱吗?”
叶钦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稳住心神,正色道:“没有的事,交朋友而已。”
廖逸方不仅是班长,还是学生会纪律部部长,成天套着红袖章拿个小本本在学校里帮教导主任抓违纪,保不齐哪天就能为了凑业绩把他们俩供出去。
“叶同学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告诉老师的。”廖逸方似乎看出他的担心,尚能动弹的那只胳膊绕过熊脖子,把滑到鼻梁下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就算谈恋爱也没关系的,你阳光开朗,他成绩优异,你们在一起一定可以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从而和对方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叶钦:“……”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