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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像世外桃源,来了再出去,一定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你对‘梦’的要求不算高。”走上一道石阶时,吴晨趔趄一下,周竟顺势牵住他的手;握了一握,转眼又放开,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是不是想说,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来?”
山上风凉,吴晨没有拒绝,乖乖将夹克穿好,裹紧在身上。平日里还好,他虽然不高,但骨架窄小,并不显得有多瘦弱,此时却在周竟的衣服下生生被衬小了一号。替他卷好衣袖,周竟说,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呢?
吴晨却还想着他先前那句问话。从前他或许会顺着周竟的跑题而跑题,现下却不愿让对方做出丝毫迁就:“不是。我很喜欢这里……”
衣服上的余温烫着他的皮肤,他犹豫一下,住了嘴。
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美梦。所以成不成真,幻不幻灭,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停下脚步。侧边其实还有条更陡峭的山道,上头孤零零矗立着一间小亭。只是吴晨早已喘不匀气,两人便坐在崖边一块大石上,俯瞰山下的南泉湖。湖上几艘游舫像是飘飞的萤火虫,随着微风忽明忽暗。往上看,视野没有任何遮挡,墨蓝色的天空无边无涯。
“我们好小。”
他神色迷惘,像是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不知自己是谁,忘了身在何处。从大学直到和连羽分手那年,他确实有好多次醒来时都要回忆很久,才想起身在哪家宾馆,身边睡的又是什么人。后来他开始喝酒,不用灌也能把自己喝得烂醉。每次看到有关强奸的新闻,他都会生出扭曲的羡慕,至少这桩桩件件的恶行背后,总有“受害者”一说。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但这样的不对,愈发衬托出他做错的那些事,几乎不可饶恕。
“如果……”
他低语着,到底没有把话说完。周竟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我有点冷”,周竟说,用示弱拒绝吴晨微弱的挣扎,“怎么说,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是件好事。”
吴晨浅笑起来:“大概吧。”
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办。他怕拖累周竟,怕即使互相接受这样的美好也不能持续多久。怕周竟后悔,怕他的后悔让自己悔恨。但他又放不下,不知何时生根的渴望宛若毒芽,早已冒出青绿色的嫩叶。他想让什么东西出来掐断它、碾碎它,又拼命将它护在心底,除了身边这个男人,任谁都不能触碰分毫。
“师兄。”
“嗯?”
“我真的好自私……真的。”
“人都自私啊,我也一样。”
“你没有。”吴晨转眼看他:“我不觉得。”
周竟笑了起来,柔和的眼神宛如花上雾:“吴晨,你不会认为,现在我就对你很好了吧?”
低头,吴晨看着身上的外套:“真的。真的很好。除了妈妈,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我都做了什么呢?每天送你上下班,给你做一顿中饭,晚上陪你散步回家,再和你说说话?”
吴晨低声道:“这样还不够吗?”
“也只有你会这样想了。”
“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啊,”吴晨垂眼,“何况,我做的饭还没你做的好吃呢。”
他不知自己到底哪句触动了周竟,对方忽而低笑起来,而后,将他搂得更紧。他偷眼去看,周竟的身后是黑色的山林,山林之外,有片天壁一望无际。笑了很久,周竟偏头和他对视,嘴角边的笑意似乎永远都不会褪去。他被搂得太紧,好像单是肩上这只手臂,就能挡去一切风雨。
他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你不能再次将你的懦弱依附在别人身上。这和同连羽在一起的那些时候,有什么区别。
可周竟不是连羽,你也不是从前的你。
他的嘴巴张了又合,漂亮的杏眼中全是无助和脆弱。
周竟默默看着他。半晌,吴晨终于闭上眼,微微昂头,吻了上去。
第26章
周竟的唇和风一样凉。吴晨抖了一下,而后便被撬开唇齿,突如其来的温度让他颤得更加剧烈,已分不清是冷还是热。他半张着嘴,脑子里炸开一束束光,任两人的舌头相互纠缠。激烈地,甜蜜地,安宁地。然而周竟浅尝辄止,很快便偏过头,一手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脖颈里:
“好了……这样就很好了。”
气息急促,声音哑得就像正罹患一场重型流感。仿佛是要说服谁,他稳住呼吸,继续道:“……不急的。”
吴晨轻哼一声,不再去想别的。周竟的心跳震得他不得不睁开眼;越过对方肩头,他看见山脚下湖边的丛林,明明漆黑如墨,此刻却格外莹洁。
下山时,星星隐没在云中,一轮明月高悬。吴晨从不知道,月光真能洒满石径,照亮脚下每一寸路。山路两边疯长的蕨类植物在风中摇摆,他跟随周竟的脚步走着,走着,忽而说,师兄,你的方向感真好。他们走得很深,寥寥几个路牌根本指不明方向,错综复杂的石阶宛如不断延长的脉络,读不出南北东西。周竟怔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上这边的山,但是,山路是所有路里最好认的了。”他隐隐含笑,看来心情极好,“你看,山下有灯,只要一直往下,顺着石梯,总能到达山脚。”
风撩着他的短发,吴晨站在他身后两级台阶上,两人恰好齐高。走得太久,山上短暂的停留并未让吴晨的疲惫有多少缓解。他腿脚发软,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宛若早开的玫瑰。两人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周竟后脖颈上一颗浅青色的小痣;小痣淡而柔弱,与这个男人宽厚的背脊和从不软弱的神情全然不搭。不知怎的,吴晨有些眩晕,在原地晃了一下,他身体前倾,下巴如蜻蜓点水,碰到了周竟的肩。他睁大眼,吓了一跳,脑袋往后缩了一瞬,又犹犹豫豫,再次向前。下巴重又回到周竟肩上,这次稍微重了些,而后便不舍得挪开,一点一点,压了上去。
周竟也不再动了。两人就这样,脸贴着脸,享受着算不上耳鬓厮磨,却静谧至极的绸缪缱绻。半晌,周竟终于开口,说,吴晨,你累了吧?
这样的姿势实在不好说话,吴晨只轻轻点了点头。他整个身体几乎靠在周竟身上,扯着对方衣襟的双手微微发颤。周竟再开口时语气中已有了担心,说,你脸在发烫,一定是吹风吹太久了。吴晨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病了或是没有,只兀自发着呆。他从前听说爬山很累,但从没真正爬过;听说盛夏的山间凉快,但从没真正吹过山风。他听过,看过,在一段感情中能够互相喜欢有多快乐。他真以为从别人身上沾染到的那点欣喜,就是真正的甜美。
原来“见过”和“听说”,跟降临在自己身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周竟弯腰,说了声“别动”,便将他背了起来。吴晨想说我自己走,身体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周竟走得很快,脚步如风,周围的山影里仿佛藏着妖精,一道接一道飞速往后跳跃、腾移。吴晨呆呆瞪着眼,看黑暗被甩在身后,看前方灯火一点点从黯淡到明媚。
他不想思考。
不愿承认,他们也许同样将美好遗留在了山间。
第二天,吴晨带着低烧早早起来,和刚回来不久的六哥聂哥一起,去景区著名的山庙喝粥。他精神很好,坐在颠簸的越野车上也没有晕车,倒是周竟开车时不时转头察看他的状况,让昏昏欲睡的聂哥很是不满,说是影响到他睡觉了。
直到六哥便拿出一个眼罩替他戴上,他才消停几分钟。
喝过粥,几人回到木屋休息;下午赏了花,看了歌舞,未到傍晚,便预备打道回府。除了吴晨,这几人最近都忙,住上一夜已算奢侈。聂哥显然意犹未尽,路上一直说着下次得闲要去更远哪个地方多住几天。临到秋城分别时,他掏出一张卡片塞到吴晨手里,抛下一句“你比小鸡仔还容易生病,多练练”,便跳下车,和六哥一起往老宅的巷口那边走了。
吴晨一看,手里是家健身房的会员卡。好在没等他为难什么,周竟便道,没事,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每天再多散散步。
车子径直驶进怡秋小区,停在吴晨家楼下。走出电梯,周竟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打开房门,换上拖鞋。夜已深了,吴晨的脸在玄关的灯下仍旧萎靡而缺乏血色。他望向周竟,目光闪烁,一只手却扶在门边,没有说一句话。周竟伸手,揽过他的后脑勺,嘴唇在他额上停留了两三秒:“还好,不怎么烧了,早点睡吧。”
明明备了体温计,这种不科学的测量方式,周竟却在一天之中用了好几次。
吴晨抠住门框的手指变得青白,脸上却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好,师兄,路上小心。”
“记得吃药。”
“嗯。”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明天别去店里了,我早上过来看你。”
“好。”
周竟又交代许多句,最后道:“关门吧。”
吴晨应了一声,将门合上,销好防盗锁,回身去到洗手间。用冷水打湿条毛巾,他开始擦脸,将要碰到额头时,不知不觉停住了手。又去厨房找水喝,一打开冰箱门,便看见了前天周竟用冰桶提来的凉虾。
于是整个厨房都好像飘满了绿色的薄荷香。
颜色和青芜的山一模一样。
匆匆关上门,他小跑着来到客厅,抖着手,解开几分钟前刚拧上的锁,一把拉开房门。周竟就靠在右侧的墙壁上,敛着眸子,抽着烟。
吴晨恍惚间被呛得咳嗽起来,周竟讶异地转过脸,弯腰将烟放在脚下踩灭,烟头仍旧捏在手中。吴晨的笑哽在喉间,摊开手掌,说,给我吧,我来扔。
掌心粉色的伤疤格外突兀。
周竟凝视了几秒,用那只空着的手覆上来,握了握:“不用。我就走了,还不睡?”
“就睡了。”
“锁门吧。”
“你先走。”
“听话。”
走廊透风,残留的烟味很快四散开来。再次合上门,吴晨深吸口气,闭上了眼。
第27章
七月里,绝大多数学校都放了假,秋城街上的年轻人好似换了一批,听见家乡话的频率比之前高上许多。小柏说,每年到这个时候,她就尤其觉得自己是个外地人。她老家在南边邻省一个小城,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她大专毕业就跑来秋城打工,这几年都没有回过家。她是很直接就同家里出柜了的,父母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跑了;最大的愿望是攒钱在秋城按揭一套房,然后带着小清一起住进去。
这天,在傍晚一片燥热的蝉鸣声中,她又将全部家当拿出来,摊在店里中央的玻璃圆桌上数数算算。两张定期存单,一张信用卡,一张储蓄卡。在手机上加减很久,她拉着小清的手说,小老婆,我们的钱够买五、不,六个平方啦!
小清有气无力地回道,是啊,等到明年就只够四个了。小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说不定哪天我们会发一笔横财呢。”
“也是哦。”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吴晨听得开心,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快了。小柏她们似乎同两个兼职的男店员商量好了,最近一到晚饭的点就把他往外赶,晚上也不会让他来店里帮忙。所以这十来天,周竟不必到夜里再来接他,两人每天都会一同吃饭,休息好后便去跑步。换好运动服,再次确认晚上预约的客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