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竟抬起两人一直紧扣的十指,又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好,我陪你。”
第29章
接下来几天,周竟都会带他来爬爬这块石头。起先吴晨还总是被轻松就跳上去的周竟询问“需不需要我提你上来”,让他总觉得耳朵疼;之后,他按照周竟教他的方法,踩准石上每一块棱角,一步一步,爬得越来越快。石头上的景色其实与下头没什么不同,只是吴晨不再害怕会摔下去。
有人会问他疼不疼,再用语言、食物、拥抱,或者其他什么来安慰他。
七月底一个下午,周竟说要加班,给店里人定了焖锅和烤鱼,又拜托六哥过来送吴晨回了家。最近江路区有20亩商用地要拍卖,他初来乍到,父亲有意让他跟进这个案子,熟悉一下公司的运作。周竟并不是那种对工作闭口不言的人,相反,只要吴晨问起,他就会说些日常的趣事。吴晨之前第一次去他公司,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男人进到办公室,先是管周竟叫了声“少爷”,转而问吴晨:“这位先生,您喝茶还是果汁?”触碰到吴晨亮而清澈的眼神时,他轻咳一声,道:“牛奶我也可以准备。”
周竟就倚在办公桌旁一棵繁茂的发财树边笑,看不出一点过来解围的意思。
吴晨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幸而只绷紧了背脊,没有丢脸:“我、我姓吴,喝果汁就好。”
“吴小先生,我们还有甜点和……零食,等会儿需要的时候可以叫我。”说罢,男人便转身离开。吴晨觉得他每个步伐间的距离都像是计算好的,走路的姿势也挺拔而规整。
“这是王叔,退伍军人,和我爸一起打天下的。”
“他叫你少爷……”
“嗯,封建遗毒而已,”周竟轻描淡写地应着,而后弯腰同他对视,“……吴小先生你不用在意。”
吴晨一面回忆一面在家做清洁。如今周竟隔两三天就会过来做一次饭,厨房早已没了刚搬来时的僵硬和冷清。沙发上多了专门为周竟买的靠垫,茶几上头也摆上了不常用到的烟灰缸。从前吴晨不说懒,至少不会每天拿着小刷子去掸书架上的灰。周竟在闲暇时很爱翻他的书架,已经从他这里借走三四本书,每看完一本,都会同吴晨交换感想。很平常的事,在吴晨这里却处处充满新鲜感。
连小清和小柏都嫌他最近废话好多。
周竟是七点多过来的,灰蓝色衬衫未来得及换下,风尘仆仆的模样。吴晨问他吃了没,预备如果没吃,就亲自下厨做点什么。他最近在家时并不闲着,悄悄把厨艺从堪堪及格往上升了几分。他期盼地看着周竟,仿佛能为他做饭是件天大的事。周竟喝了一口特地备好的凉白开,说:“垫了一点,但还想吃你做的。”
待到两菜一汤端上桌,已过去接近一个钟头。吴晨被厨火蒸出一身汗,头发湿答答贴着头皮,脸上泛着健康的薄红。周竟没有先吃,反倒拿过茶几下头的小扇子替他扇起风来。他本就为自己动作太慢而惭愧,哪里好意思让周竟替他服务。慢吞吞挪到空调出风口底下站着,他说:“师兄,你先吃,我吹一会就好了。”
“我吃饭,你罚站?”
即便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但骨子里残留的不安和卑微还是让吴晨远不如旁人肆意,连站姿都稳妥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裤缝两侧,腿并得极紧;脚因为羞怯而微微向里蜷缩,有点可爱的内八。吴晨不知周竟为何突然笑得这么温柔,周竟则干脆走过来,心疼地将手掌盖在他头发上:“别这么吹,会感冒的。”
吴晨正要回话,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微微低头,从周竟手下溜走,而后趴在猫眼里往外看。这一看,便愣住了。
竟然是妈妈。
他许久不应门,妈妈喊了几声后,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也跟着响了。深吸口气,吴晨缓缓打开防盗门,将人迎了进来。
吴母看到周竟自然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我和你崔叔叔路过这里,就顺便给你买了两个西瓜。”
“噢,崔叔叔呢?”
“他在隔壁仁和街上理发,我过会儿去找他。”
吴母的房子和怡秋花园一南一北,她在吴晨刚搬好家时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空往这边跑。周竟作了自我介绍,吴母客气地点着头,说你们吃饭吧,我这就走。吴晨留不住她,心中松了口气,却泛起一股难捱的愧疚。因为挑西瓜,吴母手上脏了,说要去卫生间洗手。吴晨同周竟眨眨眼,跟了进去,将门半阖上,咬了好久嘴唇,才喊道:“妈妈。”
“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吴母的语气比他还要不确定,仿佛她压根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就这样又展开一段新恋情。吴晨点头:“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关上水龙头,吴母擦好手,打量着卫生间:“你之前不是都用贴纸贴着镜子,现在怎么不了?”
吴晨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他之前给妈妈的说辞是看了一部恐怖片,害怕晚上从镜子里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也不曾追问。“没什么,不怕了。”他淡淡答道。吴母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他知不知道,小连和你的事?”
“嗯,都说了。”
“那他……能接受吗?”
离了崔叔叔,妈妈还如从前一样,小心、谨慎,凡事都从最差考虑起。吴晨看出她眼中深藏的不安,强行挥去心中陡然冒出的那点怅然,说:“妈妈,接不接受,那都是事实。”
吴母不再多说什么,目光闪烁,竟然红了眼眶。吴晨不想让她哭,更不想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测便打破这些日子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挽着她,将她送上电梯,进门后吴晨第一件事便是对周竟笑:“师兄,吃饭吧。”
好在天热,桌上的菜还温着,说了些他同妈妈的琐事,一顿饭也就吃得差不多。收拾好碗筷,周竟道:“吴晨,我明天要出差。”
吴晨的眼皮再次跳起来:“嗯,要去几天?”
“顺利的话,三四天。”
还好,并不算长。和之前他还没回到秋城时去省城上班离开的天数差不多。
吴晨掩饰着不舍,这样对自己说。
第30章
周竟说隔早上出发前会来家中同他一起吃早饭,但吴晨怎样都睡不着觉,几乎辗转反侧一夜,熬到天空最远那一角刚刚开始发亮,便乘车往六哥家赶去。
六哥这边离周竟的公司其实并不近,至少比他父母家要远上五六公里。吴晨猜想,或许周竟常常住过来,只是为了聂哥。这阵子聂哥很少露面,据说开始正式上班了——工作的地方是周家开的那家会所,聂哥家也有股份,他在那里挂了个总经理的头衔。之前周竟在外地管不住他,如今回来了,就再也不许他去喝酒赌博闹通宵。六哥对聂哥无论哪方面都相当纵容,除了周竟,大概没人能够这样约束他。
到达时天已破开一个小口,倾泻下一束橙色火焰般的天光。走进巷口时,吴晨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两侧小院中尚未清醒的梦中人。直到走到六哥家院门口时,他才觉得有些难为情,对着黑色铁门发了好几分钟的愣,手抬起又放下,就是不敢敲门。看看时间,刚过五点,太早;于是从边上一棵老梧桐底下找了几片好大的叶子铺在门前台阶上,坐下,抱住膝盖,想等到晚些再说。台阶只有两级,前阵子他在这里养病时,周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木板垫在上头,推着轮椅来来去去很是方便。他不说,吴晨也知道是害怕颠簸中弄疼自己的伤口。现下他的伤口早已痊愈,身体比之那时不知好上多少,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有些感慨,眼睛也开始左顾右盼,想看看那块木板去了哪里。然而时间不知为何过得太慢,他满心满脑都是周竟,无暇分心,想着想着,便把头埋到腿间,闭上了眼。
晨光就这样悬在头顶,从蓝绿色的清冷逐渐变得金黄而温暖。等他终于觉得有些热,想要往左边挪一挪时,身后的大门响了。他一回头,便看见六哥讶异的表情:“哎,吴晨?”
飞快站起来,他身子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而后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六哥也不多问,直接冲院子里喊:“阿竟,快来。”
吴晨低头看着脚尖旁细长的影子,手开始条件反射一般绞起了衣角。等到一双穿着拖鞋的脚走到近前,他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踩在方才坐过的梧桐叶上,想要欲盖弥彰;可叶子已被压得很平整,在没有风的天气里还如方才一般摆得规规矩矩。
“吴晨。”头顶又被手掌罩住,“都冒汗了,晒很久了?”
一点面子都不肯留给他。吴晨窘得想笑,却在抬头时,连一个正常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周竟穿着睡裤,上身却光裸着,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正向胸口滚落。他拉过吴晨的胳膊,带着人往院中走:“去屋里休息一下,我刚洗完澡,等我换身衣服。”他背上的肌肉平滑有力,覆着一层暗沉的光泽,吴晨慌得连眼珠子都不知该怎样转,不敢看,余光却怎样都绕不过去。可蹲在树下刷牙的聂哥偏要火上浇油:“哟,小傻子,你脸怎么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啊,中暑了?”
吴晨扭了好几下才挣脱周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池塘边,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兄,你去穿衣服吧,我就坐这里等。”聂哥笑得喷出一口泡沫:“喂,你至于吗?”吴晨眨巴着眼,道,外头凉快啊,而后便稀里糊涂将手伸进了边上的池塘中,被水激得一抖:“你看……真的、凉快。”
其间聂哥又嘲笑他好几句,好在周竟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和吴晨打过招呼,便去厨房准备早饭了。聂哥拉住吴晨,不让他走,花式抱怨了禁赌、禁酒,诸如此类,弄得吴晨也好奇起来:“你在会所上班,为什么起来这么早?”
聂哥又弹他脑门,而后指着身上皱巴巴的衬衫说:“你蠢啊,老子这是刚下班好不好?”
吃完饭,收拾好,吴晨预备去和六哥他们道别。刚踏进客厅门,他便噤了声。聂哥靠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六哥坐在藤椅上,手执蒲扇,一下一下为他打风。屋里弥漫着草木香,静谧、安沉,麻制窗帘拉得死紧,透不进一点阳光。吴晨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六哥捏着眉心,低声道:“没事,你走吧,回见。”
两人的表情如此相似。聂哥在沉睡中也皱着眉,嘴角下垂,好似在睡梦中也心事重重。六哥不再说话,只专注看着他的睡颜,目光中尽是眷恋。而就是这点本不该存在的眷恋,让吴晨心头一震。
他想,真实和快乐,也许果真是不能并存的。
这点情绪一直保持到他坐上周竟的车。周竟先开车去省城,办完那边的事情后再直飞北京。这个时间街上已经很堵,但车开得再慢,也还是一点点向吴晨的家逼近着。吴晨手指掐住安全带,眼眶泛酸,不一会儿,鼻尖也跟着红了。他小声抽泣起来,一动不动,任凭眼泪往下落,不管不擦,也不眨眼,哭得冷静却凄切。周竟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突然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打弯,而后一脚踩下刹车。
“你这样,叫我怎么走?”
吴晨不肯转头:“你继续开,我、我就哭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下巴被钳住,吴晨不得不偏过脸。他仍旧垂着眼,睫毛上全是